湛江--去见你的海船--归母校
湛江,湛江,这是20年来,我听了无数次的地方,坐在滴滴师傅的后座,椰海风情的风光铺面而来时,我以为自己不是第一次来。
开一扇窗,海浪的热风低低吹进来了,比之前的广州、东莞、深圳都要热,师傅开着20度以下的空调,车子飞快驶着,我的心也一点点飞扬起来。
空旷的土地,一座海滨城市的轮廓慢慢进入眼睛。
“师傅,现在海霞区域赤嵌区合并了没有?”山问。
"哦,你知道啊,现在两个区之间的中间地带,都已经建设得全部都是街区了。”
进入20公里后,山说,原先两个区之间都是一片荒野。
“哦,这里变化真的大!”山唏嘘着。
到了宾馆,果然在海边,椰树林两道袅娜站着。
我们在酒店住下,迫不及待就去找他的大船。
走了20分钟,竟然挂着青少年科普教育基地的牌子——科普什么呢?这20多年的老船。
褐色搁浅的海滩,5月的海水还温柔,还蛰伏,裸露的黄沙起伏着波浪褪下时而定格的形状。
大约有7层吗?洁白的大船泛着乳白色的光泽,像年久的珍珠,一种低调奢华的乳白,发黄的白,而不是那种崭新的闪着金属青灰的色泽。我第一次看见了它,它的年代感那么符合山所说的20年前的“海上世界”。他的17岁到20岁,如此青涩而青春的少年,穿着服务员的洁白礼服,带着红色小领结,黑色西裤,梳着两片瓦,抬着一大盘的海鲜,微笑着,像一只燕尾的鸟儿,在这几层甲板上翻飞。
到了深夜,炎热褪去,海风习习,和他一起打工的小伙伴坐在沙滩边喝酒,他喝1瓶啤酒就倒下,白瞎我们云南德宏人的酒量了,几个男孩子就这样躺在沙滩上,枕着海风,听着海浪一遍遍拍打的声音进入沉沉的夜色中。
这里夜色落得也晚,已经是7点30分,堪堪能看到“中国海鲜美食之都”几个大字。
《狂飙》高启强的电视剧,有没有看过?我极少看电视剧,这个剧确实是吸引到我了,一进去,看着海鲜大排档的瞬间,我想起强哥了。
阔达的海鲜市场,只有三三两两的摊贩,
有知道名字的虾子,皮皮虾?又是什么鱼呢?肥白的鱼肚子仿佛睡着了。有次,有朋友一起吃火锅,这个云南西部来的土包子,看着好几沓的海鲜,我竟然回头就走——无法选择我不认识的食物,特别是海鲜,最后只要了一盘虾子。
哇,像蛇的鱼。
像巨型蜘蛛的虾。
原来这就是大龙虾,而且很大,我好奇地凑近。
“美女,买龙虾!最后3只,就便宜卖了。”他旁边还有一个女孩。
“多少钱?”我心里想着,龙虾一定吃的,山说了,到海边的原产地就吃龙虾。
“150块1市斤。”他说。
“很贵了嘛!”我啧啧,再仔细看。却是很大的虾子,一个都有我的手掌这么长,快有手掌宽。
“不贵额,收摊生意,卖完回家了!这么大的,早上我卖200一斤。”女孩子看见我拍照,欢畅地说:“你要就拍靓仔啊!”
哈哈哈,你可以,我就不客气了,我一阵拍他,一个清秀腼腆的年轻人。
抓出来,3只刚好2斤,300块。
老板,我们到哪里去收拾?
我知道广东很多食客都在海鲜市场买了,又提着到饭店去制作。
“你到这边去,要便宜一点。”他指了指市场尽头一间在渐渐黑暗的夜色里非常普通的小店。
“还有地方吗?”我问。
“走出去,对面有间海边的饭店。”他指给我们。
从黑暗的地下市场出来,还有商贩欲拉着我们兜售,从几十级台阶穿出来,才感觉透气。
确是很大的虾子,半只都要吃半天。
这是一间很明显的游客餐厅,油腻而虚华的排场,可是这刚过了五一,也没有人了,只有3桌人。
老板年看见我们拿着虾子,明显地不太好看的脸色,“你们来海边坐,要收150块的桌位费。”
“海边坐,要单独收费。”我问。
她努努嘴,“去大厅坐。就不收钱。”
我一看,大厅20张桌子,都没有人,我走出去看,这间饭店是一首轮船,甲板在海浪轻轻晃动,海风吹得有些凉意。
“都没有人坐大厅,这3桌海边的是本地人吧,你们也收额外收费?”我语气也不好。
“好嘛,人少,不收了,来点菜。”
我和她又转到餐厅,活体的几个水箱,汩汩冒着泡泡,也不见什么鱼。
“最低要消费380块才行。”她又说。
“啊,我们拿着那么大的3只龙虾,不需要吃太多。”我说。
“如果要限制最低消费,那我们就不吃了。"我是真的有些生气。
我拉着山就要走,她急了,好吧好吧,你们看着点,但是龙虾要取加工费的。
嗯,那可以的,老板娘,该收要收的,我们不吃辣的也不要油,希望可以吃到最美味的龙虾!我笑嘻嘻地说:“我们从云南来,好远,最想吃的就是龙虾了。”
山对着水箱点了几道菜,什么鱼,什么甜点,最想吃的湛江艇仔粥。
艇仔粥的美味,在漫长的岁月里,从我们尚青涩,到如今,总是合着湛江海风在一起出现,渴望和遥望这么多年,去的地方也不少,总是没有来这里,人是不是总会准备许多年,才知道自己真正想去的地方。
艇仔粥是广东的一道传统粤菜小吃,该菜品是由昔日珠江三角洲 的水上游民—— 疍民 创造的, 艇仔粥的配料有生鱼片、瘦肉、油条丝、花生、葱花、蛋丝、浮皮、海蜇丝、叉烧丝、烧鸭丝和鱿鱼等。
烹制时,先将粥熬制粘稠,然后将滚烫的粥倒入配料中烫熟即成。艇仔粥以粥底绵滑、味道鲜美、口感丰富而闻名。
来,吃一口吧。
还有这个咸香的类似月饼的东西,原谅我描述事物的模糊性,和仅抓住一种灵魂特质的懵懂与任性。
走到了门口,这是山心心念念20年的母校门口,心情和烈日一样激动,可是门卫让我刷脸。
我装模作样地上去扫脸了,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
门卫笑笑地对我摇摇头。
师傅,您破例一下好吗?我柔柔地说:“这是我老公的母校,都20年没有回来了,特意从云南来的。”
“你看,每一位老师都要刷脸,连快递都不能进去的。”他也想让我进的样子,却无可奈何,身边围来另2个门卫师傅。
“要不,你打电话给你的老师,让她来接你!”
“呃,老师已经退休了吧。”山为难了。
“老师叫什么?”
“老师叫徐XX”
"哦,徐老师和爱人都在XX栋,你给她打电话给我吧,出来接你进去,这里签名。"
山这样原地愣愣站了半天,我知道了,我退到大路的树影下静静等待。我有时不知道他天秤座的优柔踌躇的真实意图,在一件东西面前说着缺点,我以为他不喜欢,他就是这样一直站着,一副犹犹豫豫、若有所思的模样,我差点就拉他走了,买了后,他才告诉我他原来有多喜欢。
唉!
内心的鼓鼓的要跳出来,不会跑这么3000公里,最终一站不能进去?那山说的带我回来看看,难不成要流产了。
他拿着手机不知道给哪位同学问,一会儿,一位60多岁的男老师出来,带着一个安全帽,好像很忙,穿着汗衫,带着N95口罩。出来便紧紧握住山的手:“XX山,我还记得你呢!”
“你的老师生病了,阳了,隔离在家。”男老师笑容开朗,在门卫签了字,他有事,要出去。
一起吃饭吧!老师邀约,山忙摇摇手,我们才吃过早茶,就进去学校看看。
进去很长一段路,两边就是山记忆中的,球场、图书馆、食堂。
湛江军事人才双向培养基地、广东海洋大学船舶与海运学院。这刻字的黑白标牌让人意外。
湛江如今成为一个军港,门卫说,之前一些年,学校被广东海洋大学合并,去年,被海军军事部门收纳了,难怪管理这么严格了。
湛江气象学校曾经是全国气象中专之一,另外一所是兰州气象学习,南昌气象学校,而能考上这三所国家重点中专,都是县级的尖子生,大部分由于家境或功利的包分配工作,有个铁饭碗而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而人生哪有如此省事的捷径而走的,你所免去的,都会以另外的方式一一加之与你,甚至比当初要困难多了。
同时,也不可否认,学校培养了全国2600多个气象站的人才,像这些椰树一样,一茬茬地长大。
学校如此清净,让儿子有些震惊。
人呢?不是大学啊,人呢?
山解释,中午12点50分,学生们都在午休呢,球场一个人没有,况且37度的太阳。
来到了最里面,是山曾经的教学楼,原来是一个三合院。
洁白的老实白瓷砖,肉桂色的地砖。
院子里,竟然有野生小叶榕树,经过20年的生长,气根繁多,圆圆的垒台,快要包不住它。
“怎么会长得像野生森林了?”山围着住不住走,不住叹气。
五颗大榕树,把三合院的中间空地已经充满——树林成了主角,遮天蔽日,只是勉强能看到教学楼。
这些枝叶散开,散乱而茂盛,即便是正午,也感觉森森然的清净,还有一丝安寂。
找到楼梯,遇上一位女孩,自称是贵州的女孩,去年来读书的,大一。她将,这里学生不多了,一是作为广东海洋大学的分校校区,一个是做海洋大学的科研机构,一个是作为军事基地培养人才的,也带着保密的性质,管理严格。
是啊,严格也严格,而清静是太清静了,和气象这个部门的属性一脉相通了。无论,走到哪个气象局,都是这样,树比楼高,房子不新,而气象局的人都是低头安静走路,默默做事,总是带着一丝基础科研机构的低调务实,不善言辞,不懂活络。其实,在农业局、水利局等基础科研机构,一进去,和办事的工作人员讲上2句话,就感觉到空气流淌着严谨、安静、低调、务实、不争的氛围感,无论是他们来找我办事,还是我去到在他们办公室。
这类似两个酒鬼,彼此对视一眼,安静坐着不说一话,都知道彼此的状态。
看着风清云淡的样子,安静而清闲的样子,而外人以为的清闲全是错节,在没有人的时候,在天气剧烈,与几十年不变的死水微澜的漫长岁月中,几乎没有人知道你是越是一个人时候月辛苦,越是安静时越是忙绿,而工作总是面对着天地、风云、雷电、雨雪,那份必须严谨忠实自然界的职业素养,渐渐地你关心一片云,一第雨,一枝花,慢慢胜过关心人间的事,你就变成了这样的树林。
安静、自持、外冷而内热,笨拙、诚实而善感,每一年,你都是守着风起云涌,春去秋来,一年年拉长这样孤寂而清贫的日子。
气根太多了,像老者的虬髯,杂乱而沧桑。山一遍一遍地叹着:这么大的树,怎么不修剪呢?
这校区对面,过去是一片荒田啊,什么都没有啊,他指着在学校外面的高楼。
去吧,山,找到你当年的教室。我随他上楼,偷拍下这个男人坚定快速的步伐,
连门都没有改变吗?白色的旧式门。写着“海洋工程与能源学员工程测量实验室”,意味着这里面坐着的是做科研的老师,或是研究生,而不是青衿少年。
山说走吧,我不甘心,看见大门紧闭,就找到窗子,一拉开,果真没有锁,里面都是仪器设备,不像课堂,正在偷偷摸摸张望,大门忽而开了。
你们干什么?一位40左右的男老师走出来,我解释:“这是我老公当年的教室,我们从云南来,想看看!”
哦,这里不能参观了,是科研教室,老师关了门。
大中午的不睡觉吗?反侦察呢?我嘟囔几句,还是趴着窗子好好看看——那些朱红的船舶微型设备,林林总总被陈设其间。
儿子,早就热得受不了,也被安静寂寥搞得大失所望。
大学是这样子吗?太落后了。
对,如此安静,还落后,这和气象给人的印象一模一样——气象安静是要求,落后是不允许破坏环境,一间建筑物不能超过高度与宽度,几十年的红砖房子甚至还会被沿用,当然,最近几年,搬迁了的气象台站,都能盖高楼了。你说落后,全部用最最先进的巨型计算机,放的都是卫星,地面作业指挥打的都是高炮,像部队似的。气象科学又是大气、物理和数学结合的学科,能考上大气科学的专业,不是一般的分数,学起来也非常艰深晦涩,这就是气象特色。
儿子当然不喜欢听了,那就去北大去看看,8个食堂的设施,人流熙熙攘攘的校貌。
气象被需要,是超过人的想象而不自知的,气象一度显得单薄而边缘,但是气象确是被低估的一个符号,一群人。就像此时的儿子,要坐在树影下,玩着手机,不肯和我们一起走半步。
这些树也是这样,望天测雨,漫长岁月里暗度沧桑,山在感叹着树,我抚摸着树粗粝的树皮,感叹着他。
你看,这条路是不是很长,当年,我觉得为什么那么长啊?……
走半天,17岁的你,从遥远的云南西部,来到这海滨城市,走过那么长的一段路,才能一阶阶来到这办公楼,而这蓝色的六楼,竟然能保持20年不变,真真是气象特色。
不知道是几度,我穿最爱的灰色百褶套裙密不透气白色吊带里面的身体已经汗水涔涔,头发没有扎,头发里的汗水一滴滴滚进脊背。
海边这么热,20年前的你如何呆了4年而不回云南一次。
最后,到宿舍里去看看。
男生宿舍还在,门口的小树成了如此的大树。
这是208室,山走到走廊尽头——无数次,他半夜起来冲凉,然后回来到宿舍里,躺在一席草席上,完全没有办法用任何被褥,汗水一滴滴湿透了草席。
山啊,你这么怕热,却在这么酷热的海滨城市了4年,我这么怕冷,却在大西北的寒冬苦苦熬着,一双脚几次都成了冰棍。
我悄悄掀开窗帘,偷窥里面208宿舍里面光景。
好像有6个男孩子的床,都搭着帘子,较为拥挤,一位成熟面容的男孩子,正坐在一张书桌前,大堆的书和帘子将他挤得小小的。
看见我探头探脑,他却不吃惊却不怯意,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可真大。
“呃,我的老公来看看他曾经的宿舍……”我一把拉他向前凑。
“欢迎学长!”他粲然一笑,好清凉的微笑。
山点点头,撤了。甚至都没有仔细好好看,这个君子啊,书得不多,执行到好!
我让他走来走去,拍了一段视频,自己当讲解员。
儿子也热得受不了,我已经是头发湿透了。
临出去,太阳正当空,热得睁不开眼睛,我用着忍耐力陪着。
出了学校,门卫师傅笑着问,看完了?
一张流动车在卖着冷饮,是个女孩子。我们这里还不到最热,最热要40多度,人要化了一样。
那你还出来卖冷饮吗?
卖呢?这才5月,到了7月,大街上走着真的要化了。
金紫荆酒楼,山带着我,一进去,空调救命了啊。饕餮一顿,山不住感慨,树太大了,怎么没有人管理呢?
三都管,容易三不管,不是吗?我说。
出来,又打车,准备去海滩看看,我们仅仅站了10分钟,头晕脑胀。
我不走了,我要热死了,儿子终于大闹。
而打了一张车,还要我们走到大街对面去,我也发作了,我走不动了,我一分钟都晒不得了——曾经42公里6个小时暴晒长跑的女人,走这么几步路到路对面都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师傅不体贴人,我们怎么走得到路对面呢,现在39度了吧。
不去看海滩了,回宾馆。
冲凉后,头发湿溻溻,我从背后搂着他——山,你就在这里,4年,整整4年没有回过家。
嗯,要打工。
我忽然明白他的所有,坚强得像石头一块,在所有的苦面前的冷漠,而恰当其实,一个女孩子,唇红齿白,笑容盈盈,天真浪漫地来到他的面前,男人更有力只是表象,改造世界是男人,而生命本质的力量和动力,是女人,男人比女人更需要对方,男人的一生是战争,无论这场战争是明站还是暗战,而女人是港湾休憩、战友、疗养,对于我这样的女人,更是鲜活的、虚妄的、永远懵懂,因为懵懂,所以带着生命力,而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在一个男孩子的生命力充当了如此重要的角色。
我这么一直陪着他,忽略着自己的真实,按下去不断浮起的念头,,一直陪着他,终于到如此岁月,离开普洱市,所有人都舍不得我们,他太踏实了,他吃苦耐劳到令人震惊的地步,可能没有人能在退休前在找到一个这样的男孩子。
坐在他的摩托车背后,寒冷的风,娇小的我紧紧抱着并不高大的他,他带着哈雷头盔,在深深寒冷的夜色中,我躲着风,紧紧环抱着他精壮的腰。又是9年过去了, 我甚至以为这个他不是他,现在的他是一个别人看着多少有些地位的一个男人,而我总是怀念着那个带着我风驰电掣的男孩子,在寒风中,我们拉成一道光影。
吉普车开着,鬼见愁的弯道,他3小时开去,领导一句话,又开回来,3小时,眉头都不皱,开回德宏13小时,自己一个人,睁着血红的眼睛个,我不能为他分担,却还如蝌蚪,伏在路边吐得奄奄一息。
他甲流感,发烧40度,还在工作,声音嘶哑还在安排工作,他累到不能动,我娇滴滴一句,山,我渴,他弹簧一般跳起来,给我倒水,帮我手机充电,每天,给我买早点。
他比爱自己更爱我。在我每一次生病时,他着急得无微不至……我才蓦然明白。到了最后2年,家里已经不寄来学费,他的坚强与困苦,在后来日子里,所有的钱都需要精打细算,他买东西的犹豫是我不耻的,也正是我的幼稚。
一个男孩子用所有的踏实填补了女孩所有的安全感缺失,一个女孩用了前半生的温柔善良的青春陪伴男孩子脱离了困苦与人情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