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从前
这几年随着生活条件的变好,有同学陆续乔迁新居,去新居聚聚便成了这届七二届九班同学(平安幸福 )微信群不成文的规定。这次是董班长同学乔迁,新居在南汇惠南离书院洋溢十多公里,所以就有了这次寻访。
毕竟时隔五十个春秋,从十七八岁的毛头青年小伙到天命之年的阿奶、大爷,学生时代的映像,在记忆中逐渐模糊。我翻开珍藏的日记、诗稿和书信,看着那一页页泛黄的手稿,信纸,校刊,时间仿佛在穿越。
一、到农村学农去,接受再教育
七二年这一届的学生,学习并不重要。而学工、学农、学军确是每个学生时期都要经历的,毕竟这还是在史无前例的运动中。
一九七二年春节的年初十(或初六),公共汽车载着一批书 没正经读过几天,满嘴毛泽东思想、满脑子共产主义理想、刚刚经历批判刘少奇修正主义,学习和发扬毛泽东“五七”指示的红卫兵小将和革命青年,打起背包离开熟悉的学校和弄堂。座上公交车,通过建造不久的打浦路越江隧道,奔赴距离市中心五十公里外的东海前沿,当时还是上海市郊区的南汇县书院大队洋溢小队务农。(图)
洋溢村
五十多年的今天,第一次下乡的感受,可以从当年的小诗中寻找到一些 。
学农诗 (1972年4月)
是谁?/贫下中农的后代 /毛主席的红卫兵 /干啥?/遵照五.七光辉指示 /下乡学农锻炼。
农村 —— 是一个广阔天地 / 农民——无产阶级的生产军 / 农业——我国经济的主要来源 / 贫下中农是再教育的榜样/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 / 思想焕然,体格健壮,眼界开阔 /
早春二月的风,刮在脸上还是有点疼的,所有九班的同学分成两个大组,分别有班主任和班长带领,居住点不是在生产队的仺库,就是在老乡的库房,库房一般都用稻草盖就,库房没有窗,昏暗,潮湿,老鼠乱窜。一张门板铺上稻草,挂上床单就是床了,这对城市来的同学挑战不小。自己烧饭、买菜、挑水、洗衣服、开班委会都是每天要做的工作。分不清农作物小麦和草,农机具犁和锄,笑话不少。诗一组(1972年6月)
《到点》 年过新十日 /背包下老惠 /白龙欢笑跳 /春色刚曾看 /
《拜师》
欲数没挥脑 / 瞎唠笑闹叨 / 麦草难辨认 / 为胜拜师早/
《草房》
课室田边处 /三宝作课书 /先生庄稼汉 /作业换世观 /
《种棉》
万日穿衣破数层 /现今算上种良棉 /片片情切籽中存 /秋后暖身限际温 /
《插秧》
田朝雨落笑微微 /几寸秧苗立秋还 /今日插秧明后盛 /舟帆难渡万顷山 /
二、白龙港,猪塮,和老队长
旧地重游,毛草房已变成一幢幢具有江南农村特色的小楼,街道安静整洁,家家户户一个小院,院里的柴谷在阳春三月的阳光照耀下散发特有的香味,不少家的院子里还停着小汽车。旧时记忆中的建筑物,都被五十年的风雨,洗刷的荡然无存。唯有那条小河----白龙港还在那里静静的流淌着。(图)
白龙港
记意中这条河蛮宽的,我们有一个学农点就设在那里,有一座木桥连着两岸,桥头一边有一个小卖部,我给家里写的信都是从这个小卖部寄出的。
我们学农师生,吃的米和烧的煤都要靠撑船,沿着这条河到 书院镇(或叫石别头的地方)去采购。那时能玩撑船也是一种快乐。
印象中,小河应该有一些支流的。但现在的白龙港被整修的笔直,两岸都是两层的小楼房,让我们常年窝居在城市小楼阁的市民,感受和羡慕农村住宅的宽敞。木桥和小卖部早已不见踪影,代替的是一座可以通行小汽车的水泥桥,我们一行在桥上照了相。
在桥上留影
从小诗的记录中可以了解到,我们在农村学习了种棉花和插秧。而最让我至今难忘的是插秧之前的挑猪塮。
一九七二年四月五日的上海市第十五中学学农连部编的第23期 《学农战报》 ,有一编我写的小文《没有猪谢臭 那来稻谷香》,文章描写了入农村后的第一项正经的农活。描写了我不会使用簸箕和挑担,失去平衡已至猪塮倒在双脚上的事情,然后通过学习毛主席的语录,贫下中农的教育,思想上的触动。。。。以前文章都是这么写的。然而让我铭记在心的是,当农田里施上肥、放上水准备插秧的时间段里,井水是不能日常使用的。(贫下中农没有告诉我们)结果我们照样用大田边的井水刷牙洗脸,满嘴的那个尴尬味呀,现在想想都反胃。这正是印证了“不怕猪谢臭“了。
我们一行人,在洋溢村委会打探到当年的生产队长孙文彬还健在,找到他家,看他上身棕色西装,下穿牛仔裤,八十五六的样子,腿脚有些不便,对五十年前的学生务农还有记忆。我们一 起照了相。我注意到在边上有一位老妇人的装束特别。腰间围着土蓝色的土布长裙,扎一根棕色土绳,上身挂着土布格子的围兜,头上一个深上青的农村老妇毡帽,一张饱经风雨的脸,笑时露出一排洁白的牙。她也许是队长的妻子。从她的穿着上,我找到了书院洋溢的农村气息。要知道标志上海未来的临港高科技新城就在她的身边。也许不用着多少年,我们的这次穿越,又被日益发展的城市化进程穿越。()图
与老队长合影
看着队长和他的家人,想起了1972年4月写的《队长的锄头》的诗歌;
队长家里有把锄,/刃利,柄长半丈余,/这把锄,不寻常,/它记载着世代的怒火,/深刻着阶级的仇恨。/
这光滑透亮的锄柄,/曾经过多少父辈的手,/是他们的学肉把它磨滑,/是他们的泪汗使它发亮。 / 在暗无天日的年头,/父辈们用着它,开荒种田,/为养活狗地主,累的筋骨断,/得来的却是毒打和饥饿。/
从队长记事起,/这把锄就重压在他身上,/为还债、锄刃成齿、锄柄弯,/为了生、它伴随队长飘流四方。/
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拿着它队长打过恶霸地主,/举着它队长杀过日本豺狼,/杠着它队长砍过汉奸匪帮。/
一轮红日东方升,/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穷人翻了身,/队长的锄从此换新貌,/带着它同乘合作船,共奔公社路,/拿着它,播下革命种,收获新福果。/
细看锄柄有字样,/为革命种地,五个大字闪闪亮,/问队长他把话讲:/身在农村心向党,/眼望全球,肩上锄头永远杠。/
这篇诗文反映了,红色基因对一个初中学生的影响。在中学期间我喜欢上诗歌和音乐,学工和学农活动有了接触社会的机会。也就有了诗歌的主题。在这个阶段我写了《学工诗》、《咱师傅》、,《千歌万曲颂太阳》、《织布忙》、《学农诗》、《笛忆》、《战三夏》、《队长的锄头》、《拾麦穗》、《友谊花开》、《我更爱祖国的边疆》、《踏着金训华的足迹,前进》、《雷锋您活在我们心上》...。
三、记忆中的老师们
现在想来也算是文艺青年了,记得我们班上在美术、写作方面人才济济,张某民、顾某惠、朱某、徐某刚、李某庆等都是高手。有一段时间班主任休病假,我们自己当小老师上语文课,学校外的宣传栏我们班主编了一阵子,自编、自写、自画。其中就 有学习金训华的专刊,为出宣传栏,休息日还强行翻墙进入学校。
现在还记得的有,写作班的老师忻才良,美术钱老师,八班的语文孙老师,十班的英语许老师,还有一个是十一班的应山峰老师。
写作的爱好,使了我养成了喜欢读书学习的习惯,当通过努力看到自己的小作发表在,学校的校刊、工厂的黑板报、直至省市的报刊、学术杂志上时的喜悦。我的喜欢读书学习的习惯保留至今,让我当老师的女儿佩服不已。
我们这一届的学生,在小学四、五年级时期“文革“运动兴起,正常的学习基本中断,初中三年革命运动不停。所以有人形容我们毕业时的语文能力,查新华字典;数学能力解一元式方程、英语能力long long lief to、 理化是空白。我拿到业余高中毕业证书的时候已经是一九八零年,离开十五中学八年以后。已至我没有信心和能力参加高考,只参加了上海市成人高考,一路只能以在职学习完成大学本科的学历,留下了人生的一大遗憾。
初中时期我们大概有两个班主任。男的班主任王慈宏老师,好像是教语文的。我在《一封五十年前的训诫信》中提到过他。个子不高,小平头,嗓门蛮大的,自称只上过私塾,文化程度不高,是文化大革命,给了这个在学校做杂务的职工,有机会上三尺讲台。对社会,对党,对革命是个极端忠诚的那种。因为生病,他只为我们上了一学期的课。
接替王老师的是马怾英老师,身材不高,园脸,细怾白润的 皮肤,是属于和蔼可亲型的老师,蛮讨人喜欢的。来接我们班时刚休完产假,课间休息时还要去给宝宝哺乳。经常会看到她的寸衣上,不小心残留下喂奶的痕迹。马老师教我们的好像是卫生生理常识课,不记得,有没有教性知识方面的内容,当时这方面还是蛮保守的。以至于我们对未知的变化充满好奇和羞涩。
四、一封神秘的信
我们一行继续沿着白龙港向南行,在洋溢村的最南端的一户人家前停住了,只见家院里有一片高高的竹林,随风摇弋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小院很干净,也很安静。这是要去寻找一位五十年前与我有过交集的一位乡村老师。这位老师的故事还得从一篇报道开始。
下乡学农第三个月的某一天,公社的广播喇叭里传出一篇,有关十五中学下乡学农女学生曹的新闻报道。公社表扬了曹同学,报道内容不记得了,记得的是写报道的那位青年。
青年中等个,黑黑的皮肤,壮实而干练,与当时的农村青年不同的是,穿着中山装的上口袋上总是别着一支钢笔,是一个身上有些许文化气息的农村青年。抄着当地口音的普通话,说起话来不急不慢,显得慢条斯理,由于同样喜欢文学和写作,我们有了沟通和交流的话题,并有了了解。青年姓潘名镜平,就读于南汇周浦中学,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在大队农机站工作,是大队的通讯员。当时年代,能到周浦去读中学的农村孩子,可以堪称是当地的秀才了。 潘老师的文章经常被公社广播站播出,他写的格言诗,押韵严谨。我们经常交换对文章的看法,畅谈着对文学的理想。记得在我们学农结束返城前的一天晚上,在生产队的打谷场上告别时,他悄悄的托我给曹同学送一封信,这是我第一次担当幸福使者。
我们在这户农家停留了很久。没有找到那个小学老师,也无法了解到幸福的秘密。这是否意味着,这次穿越之行还留下一个没解开的迷?文章还应该有个续篇。让我们期待着再次穿越,再次相聚。
启笔2022年7月完成2023年4月 建浩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