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学校大门那条路两侧是一棵棵的橄榄树,两边都是稻田,我们班也分配有一块田。记得下田去插秧的时候,田里好多蚂蟥,有一个女同学,当发现有几条蚂蟥趴在她的腿上时,吓得大叫,在田里跳了起来,一边哭喊一边跳,然后又摔倒在田里。其他同学看到真是哭笑不得。到了收割稻子的时候,先把稻穗割下,堆放在田边集中,然后再抱到球场去晒。当时有个男同学抱着一大把稻穗在前面走,有一条蛇从稻穗中滑出来,吊在稻穗下面甩来甩去,被旁边的女同学看见,引来一阵惊叫,那个男同学竟然混然不觉,不知道自己抱的稻穗中有蛇。
我们还参加过挖地基,是因为当时学校要建一幢新教学楼,安排学生挖地基,用省下的这部分请工人挖地基的钱,用于我们的教材费用,其实也是在经济上帮助学生。当时学校设立有助学金,也叫困难补助,家庭人均收入低于12元的可以申请,我们班不少同学得到补助。一等助学金13.5元,二等11.5元,另有每月补助3元生活费(少数民族学生5元)。
在文化生活方面,由于没有文革“极左”思想的限制,慢慢开始丰富起来,一些文革前的文艺作品重现了。记得当时每天下午到了上班时刻,农科院那边的高音喇叭就播放《十送红军》,就像午休起床号那样。有一次,我们听到学校广播室早上播放《天鹅湖》选段“四只小天鹅”的音乐,觉得太好听了,就和负责播音的同学说,以后最好每天早上起床的音乐就播放这个吧,后来真的每天早上广播室都播放“四只小天鹅”了。当年有的单位时常在晚上露天放电影,有的同学还跑去甘蔗研究所看电影,有一段时间南宁地区有个单位在学校旁边的线务总站培训电影放映员,几乎天天晚上放电影,同学们很高兴,那时候能经常看电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当时的体育活动很单调,比较多的就是打篮球。时常进行班级之间的篮球比赛,全班同学都到场,不上场的同学就在旁边当啦啦队,当时喊的是:“加油! 加油! 赢了加饭票!”可见那个年代的生活条件多么简单,饭票也作为奖励了。
1978年恰逢广西壮族自治区成立20周年,在南宁民族广场举行彩车方块队游行庆祝活动,广西邮电管理局组织一个邮电系统方阵,安排我们学校组织学生参加。我们几十个男同学,穿上绿色邮政服装,背上邮件袋子,组成邮递员方块队,女同学方块队是身穿裙子,手持鲜花,好像是称作话务员方块队。邮电系统方阵打头的是一辆彩车,车上有三个形象人物,在我们三个班各选一位同学出演,我们班是潘玉宁,手抱图纸。载波班陈红同学头戴耳机,背着电台。微波班汪滨同学骑在摩托车上。这次庆祝活动中,中央慰问团成员、邮电部副部长申光到我们学校和班里慰问,中央艺术团体也到南宁慰问演出,民族学院球场是一个演出点,我们学校同学都跑去看,有马季,还有内蒙乌兰牧骑。
我们在学校两年期间,开过两届全校运动会,78级学生入学后不久,就举行了第一届运动会,每个班一个方块队,举牌入场,女同学走在前面,男同学走在后面。我作为学生运动员上台发言。运动会水平不高,但是拍照了不少照片,留下了我们当年充满青春活力的形象。为了迎接校运会召开,我们组织全班同学进行了多次的方块队操练,入场时我班是全校唯一全部穿“运动服”(其实是五花八门的翻领秋衣),操着正步进场的队伍,当我们班队伍进场时,博得了全场欢呼。运动会上4X100米我班夺得第一名,100米短跑我班徐晓光跑第一,吴文献同学勇夺三个第一(800米跑、5000米跑、1500米跑),被大家誉为功勋运动员。冯跃明同学用背跃式跳高方法获得冠军,后来在全区中专学校运动会获得第四名并获得国家三级运动健将称号。另外,在学校举办的歌咏比赛中,我们班演唱《四渡赤水出奇兵》,夺得第一名。
当时由于学校刚恢复高考招生,所以各方面条件一下子跟不上,比如我们在饭堂吃饭不是各人自己买,而是分组吃,就是一个班分4个组,每个组大约10个人,开饭时每个组轮流值日的同学去领取一盆饭和一盆菜,每个组一张圆桌,饭菜领回来放在桌上由值日的同学再分到各人碗里。伙食费每个人都一样,每月13.5元,但男同学饭量比较大,所以女同学值日时都会多给男同学分一点。而轮到男同学值日,一般不好意思给自己多分,所以当时男同学都希望女同学值日分饭。早餐时,女同学往往也乐意“施舍”一些馒头、米粉给比较能吃的男同学。邱同学回忆说,他早餐吃馒头要吃三四个(一两一个),酱油水煮米粉也要吃一大盆。刚开始时饭堂的炊事水平有点问题,有几天早上煮的面条不好吃,白水面条加点酱油,有的女同学吃两三口就倒掉了。大家意见很大。我就用毛笔写了一张像大字报那么大的意见书,代表大家对伙食提出意见,贴到了饭堂。后来姚老师找我说这个意见书的事,我说怎么找我,姚老师说他一看就猜到是我写的(其实当时我是在宿舍写的,很多男同学都看到,姚老师随便问一个同学就知道了),希望我去把它收回来,他说文革以后已经取缔大字报了。我说我不是贴大字报,我是代表同学们提意见。但是后来我还是很快把它撕下来了。
当时早餐基本是吃米粉、面条,或者白粥馒头,都是素的,有同学回忆说毕业后很多年都不吃馒头和面条,就是已经吃怕了。正餐的一盆菜以青菜为主,有时会有点肉,用猪头肉、烧肉皮、猪肺来代替肉的情况也不少,烧肉皮还带有一股煤油味。家在南宁的女同学,周末往往会从家里带一些酱菜、酸野、小菜之类的来学校,由于“僧多粥少”,吃饭时20多个女同学一人一勺,常常留不到第二餐就没了,至今想起来仍然回味无穷。那时大家都年青,伙食少油少肉,每天刚到课间操时间肚子就咕咕叫了,至今我们同学还津津乐道当年偷煮南瓜吃的情景。当年校园内荒地很多,学校组织学生利用部分荒地种南瓜,说好以后结的南瓜统一交给饭堂做菜。南瓜是很好种的,随便在地上挖个二、三十公分的坑,再倒入一铲箕的垃圾肥,如果能有点鸡粪加进去就更好了。丢下二三颗南瓜籽,盖上薄土浇点水,就可以等着收南瓜了。很快,我们种的南瓜开始结瓜了,有的瓜有两个拳头那么大了,我们班的男同学就开始动起心思来。当时不知是谁带有一个小锅头,也不记得是用煤油炉还是在现场找两块砖头当灶,总之有一天六七个男同学趁着天黑,摸到南瓜地,偷偷摘了几个小南瓜,放点油盐煮南瓜汤。煮熟了几个人就围着小锅头蹲着从锅里捞南瓜吃,由于天黑,有同学带着手电筒,吃得热闹时,本来举在头顶上的手电筒不知道为什么掉进了锅里,众人想笑又不敢大声,害怕被人发现。那情景真是难忘。
女同学之间也流传有一个至今令人忍俊不已的笑话。有一天,一大帮女同学在宿舍里闲坐,无聊了就有人说:现在谁敢出门外去,看楼下见到谁,那个人就是你未来的老公,大家觉得很搞笑。真有一个女同学就走出门去,果然看到楼下有一个男同学,她大叫一声就往回跑,大家见状跟着起哄,又笑又叫,楼下的那个男同学搞不清楼上为什么那么热闹,一脸蒙圈。
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时广西是前线,南宁有一段时间部队比较多,青菜供应紧张,饭堂给我们吃了好几天的干萝卜丝,可能这种干萝卜丝在当年是属于战备储存的物资吧。有同学去帮厨,看到那些干萝卜丝是用麻袋装的,心想这个要吃多久啊。当时还吃过从越南拉回来的陈米(是中国援助的)。部队曾经驻扎在我们学校,球场停了不少军车,我们作为民兵晚上还持枪去外围站岗,白天在校门口站岗,有的女同学也是民兵,有同学回忆说我们班女同学在学校门口背着枪站岗,真是飒爽英姿的样子。
1978年秋季,78级新生来了,有市话、电报、载波、线路、电源、汽修共6个专业,也是6个班。78级有的同学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说我们77级是工农兵学员,我们班同学气愤了,就以《五朵金花》的山歌改词回应:“去年高考今年来……”讥讽他们77年考不上,78年才考上。
快毕业了,同学们开始到各地去实习,我和几个同学是在南宁市电信局实习。我们和市话机房师傅们一起上班,4 班倒。上大夜班时,我们就在机房里睡觉,要到后半夜机房里才比较安静,只是时不时有几声步进电机运转的声音。
两年时间很快过去,1980年2月我们毕业了。分配去向大体是:一是生源所在地有自动交换机的,就分配回到生源所在地,比如梧州的同学全部分配回梧州。二是异地分配,比如新装自动交换机的地级市,人手不够,分配一些异地的学生去该市邮电局,北海当时接收了好几个外地的学生,分配到武鸣、宜山县的同学也不是当地人。当时还有个情况,就是那一年南宁电信局市话部门不需要增加人员,所以一些家在南宁的同学分配到桂林邮电局。三是分配到邮电系统外的,比如区公安厅、区电力局。当时学校开会宣读分配去向,逐个念名单和分配单位,我们班念到最后,是于同学分配到区电力局,王同学和我到区公安厅,我是名单中最后一个。
在学校召开的毕业典礼上,校长在主席台上亲自颁发毕业证书,校长向我颁发了我们全班的毕业证,并和我握手。毕业典礼后,学校饭堂加菜,围桌就餐,每桌上两瓶啤酒。饭后学校球场连放两场电影。我们班有同学回忆说可能是人生第一次喝酒,在看了两场电影又睡了一个晚上之后,在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吐了。
1980年2月5日,学校安排各班拍照毕业留念合影,我们班拍照了两张,第一张是和学校领导、老师的合影。第二张是当时有人说,再拍一张,把我们班的奖状都扛过来一起合影。结果安排女同学坐在前排,手里面托着奖状,一共有10张之多,这是我们这个优秀班级的见证。
马上要毕业了,同学们将各奔东西,我们班的同学真还是不错的,同学之间团结友爱、互相帮助,不管男同学女同学,没发生过吵架,更没有打架。有两位同学临离开南宁时在我家住了一晚,因为当时交通不便,在学校住的话早上会赶不上长途班车。
由于“文革”期间10年没有高考,各地邮电部门技术人材早已青黄不接,得到邮电学校毕业生分配的如同久旱遇甘霖,同学们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有的同学还获得出国学习机会,工作中独挡一面。有的还搞小发明小创造,获得南宁市科协主办的“五小”智慧杯一等奖。除工作外,有的同学在业余领域也开创出自己的小天地,比如“老班长”长年深耕家乡桂林风光摄影,成为广西摄影家协会会员。
1997年9月,我班同学在北海聚会,纪念在邮电学校入学20周年,姚老师也参加了。聚会活动搞了两天,在北海住一晚,住在侨港镇海边的海珠宾馆。2015年3月,我们班同学再次聚会,这次聚会是回母校活动,但是“广西邮电学校”已经不复存在了。上世纪80年中期开始,很多中专学校纷纷开办大专班,然后转为“XX管理干部学院”,而广西邮电学校可能是由于行业发展的特点,没有进行上述转变,而是转变为邮电技工学校和邮电培训中心。修建清川大桥占了校园一部分,后来又出租给驾驶训练机构一部分,原来的办公楼也出租了,校园只剩下很小一块,好在我们当年的宿舍楼和教学楼都还在,还可以让我们找回一些在母校岁月的青春记忆。在邻近邮电学校的相思湖畔,同学们仿佛回到了当年,纷纷放飞青春形象。此外,陈裕发在参加此次聚会时,已经身患重病并知道自己来日无多,但他没有透露这个情况,而是面带微笑参加整个聚会过程,想起来令人心痛。还有,我们也怀念过早逝去的徐晓光、梁和平两位同学。
转眼间40多年过去,毕业后同学们散布在广西各地,在各自的岗位上默默的工作,在各自的生活道路上奔波。不少同学后来又参加了大专、本科的学习,通过不断努力工作和学习进取,成为本单位的栋梁、骨干,不少同学走上了领导岗位,很多同学获得工程师、高级工程师资格。随着中国通信技术和通信事业的发展,通信行业形成了电信、移动、联通三强鼎立的局面,同学之间有的由同事变成了竞争对手。40年间,我们班同学们为广西通信事业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中国电信业从全面落后到实现赶超,达到世界先进水平,我们是见证者更是建设者。我们能够为中国通信现代化默默工作几十年,感到十分自豪。
不管时代如何变化,广西邮电学校771班是我们共同的基因,岁月悠悠,沧海桑田,风风雨雨,初心未改。当年意气风发的青年在退休后回首往事,可以对自己说:我们没有辜负母校的培养,通信现代化在我们的手上已然实现,尽到我们这代人的责任。当然,我们的贡献和作用只是国家通信事业发展长河中的一粒小小的砂子,但是我们已将青春和汗水融入这条历史长河,我们的业绩永存,我们的771市话班永存。
2023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