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口的柿子树
今夏尤其炎热,只好回老家避暑。
中午饭时,父亲说:“还是坐到门口的柿子树下,那里凉快,它还是你的伙伴呢!”听完父亲的话,我一时愣住:父亲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人,也知道伙伴这样的名词和含义。是呀!父亲说的非常贴切。望着眼前略显沧桑的柿树,我也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儿时记忆一幕幕如过电影般划过眼前。
自我记事起,这棵树就在我家门前,那时的柿树风华正茂、英姿飒爽地站立着。我和儿时的玩伴们最爱在柿树下的大石头上躺着聊天,或从石头上一跃而下,跳到门前的庄稼地里,也就三米左右的高度,但在我们小小的心里,却如做了一回侠客般得意忘形。而柿树就静静地看着我们。有时我们也会像顽皮的猴子般在把自己倒吊在柿子树上荡秋千,或是爬上是树干躺在横生出来的枝杈上睡觉,全然忘记树下就是一块凹凸不平的大石头。不过我们从来都没有摔下来过。
每年春暖花开时节,柿树会在烟花三月的烟雨中吐露出嫩绿的新芽。芽儿带着嫩黄的颜色,在三月的烟雨中逐渐长大。
初夏,叶片长成,在每一个椭圆形叶子的缝隙里,生出嫩黄的花骨朵。花瓣展开时呈十字状单瓣排列,中间是嫩嫩的棒状花蕊,花瓣后有碧绿的花托,就连这花托也是秀气的。空气中弥漫着柿花特有的香甜气息,常引来蜜蜂在花朵间忙忙碌碌。再过20天左右,柿花落了,枝头上就会挂着如小儿指头蛋大的果子,这些果子非常像袖珍版的桃子,绿绿的,非常可爱。又过了二十来天,柿子长大了一些,这时的落果最好玩。
每当下过一次雨,树下就会落下一些幼果,这些果子小小的,绿绿的。我们会在果子的屁股上扎上一小节儿竹签,长度控制在两厘米以内,然后把这些小柿子当成陀螺玩。只要用单手转动小竹签,然后放开这些小柿子,它就会在平滑的地面上快速地旋转起来。我们就会用这些“柿子陀螺”来比赛。输了的人要么刮鼻子,要么打手板,这也算是我们童年最喜欢玩的游戏之一了。这个游戏是季节性的,过了这个季节,当柿子长得稍大一些,就不好玩了。身体笨重的柿子无法再快速旋转。
到了仲夏时节,天气渐热,柿子也快速生长,柿叶也愈发青翠欲滴。而我们就一起在树下写作业,做游戏。当然,在不下雨的情况下,一日三餐也是在树下吃的。这里很凉快,间或有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里渗下来,构成一副明灭不定的水墨画。我经常会在这样明灭的光影里睡觉、沉思或随心所欲的画画。
秋天悄然而至,柿子们也在一天天长大,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柿子们都悄悄的由翠绿变成嫩黄。个头和。七八岁的孩童,拳头一样大了,偶尔会有早熟的柿子。躲在翠绿的叶间,只要你仔细寻找,总会在叶子后面发现它们火红的脸庞,只要伸手去摘下来,它们就属于你了。轻轻掰开尝一口,甜甜的,软软的,糯糯的,很是解渴。几场秋霜过后,柿树上的叶子开始由绿变黄,最后变成鲜红,而柿子们也变得火红,叶子和柿子们相得益彰地挂着,而树枝黢黑,真是漂亮极了。
这时你从树下经过,一定要注意,说不定热情的柿子们会从天而降,落到你们的头上或怀里。这时,你的身上会挂满柿子的金黄汁液,如碎掉的蛋黄,不过滋味很是香甜。
成熟的软柿子可以和玉米面掺在一起做玉米粑粑,也可以拌玉米炒面和燕麦炒面一起吃,也是回味无穷的。
硬柿子可以摘下来做成柿饼挂在房檐下如一串串红灯笼,还可以把这些柿子放在腌菜坛子里等菜腌好了,腌柿子也好了。间或有柿子的清甜和腌菜的酸咸,脆嫩爽口。当然,也可以做一个懒人,把柿子夹下来,直接挂在房梁上,等到大雪纷飞的季节,它又成了冬日里最暖胃的零食。
寒冬来临之时,柿树上的叶子全部落尽,只留下黑而硬的树干直指苍穹。在冬日的暖阳下,柿树静默成一株枝干虬髯的盆景,每一根枝杈都彰显得苍劲有力,而满地的红色落叶像铺了一层红色的地毯。而这些叶子大多会被父亲收集起来,垫到猪棚里给猪取暖,或是晾干粉碎成末,和成猪食给猪吃。
一场冬雪过后,柿树就披上了雪白的衣衫。当雪化的清晨,树枝上会挂着大大小小的冰凌,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的冰凌闪着七彩的光晕。柿树也在雪中静候来年的春暖花开。
父亲很多次都想砍掉柿树:
一、是因为这棵树是别人家的挡住了房子的阳光,使房间有些黑暗。二、算命先生说门内有“木”成“困”字局。
而这些最终都没有让父亲狠心砍掉这棵树,究其原因,或许是这棵树见证着我的成长。当我不在家时,父亲会坐在树下回忆我的儿时、童年、少年……想起这些,会让他觉得我一直都在陪伴着他,让他觉得温暖。
感谢柿树见证了我的成长,在我成年之后离家嫁做人妇,他依然陪伴着我的父亲。
当我再看这棵树时,它似乎也苍老了许多。新生的枝杈很少,偶尔还会在微风中摇落一些枯枝,被我的孩子当成“暗器”来袭。其实我知道它只是想同这个少年打个招呼而已。
柿树,虽然你已近暮年,但我相信你肯定还会见到我的子子孙孙,见证他们的茁壮成长。
柿树你等我,等我成为发落齿秃的耄耋老妇,我还会回来陪你,我们一起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