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家一样我是爱读书的。尤其当了大夫,书是读不完的。但孩童时,却是极度缺失。
我出生在万德庄,这是个平民地区。一个十字大街把万德庄分成四块,东面和北面有墙子河围绕,其上各有一座桥梁分别与卫津路和炮台庄连接。西边与西湖村无缝相连,南边隔一条小马路与原来的河北大学分院相邻。整个万德庄多数是平房,就有三座小楼房:银行、学校和粮店后面原粮店商人自家的住宅。
我们家住在东街南面永胜饭庄后面的胡同里。这是个死胡同我家在最里面。据父亲讲:这还是本家人盖得,上世纪三十年代这位族人因为让一位阔小姐看上了发财了。盖了一个胡同。先盖了里面的四个院,都是四梁八柱的架构,外山墙是砖砌的,其余的墙体都是用苇把子和白灰砌的,顶子用苇把子排好上面盖一层厚厚的用麦秸和土和成的泥顶子,上面再用白灰和青灰压成光亮结实防雨的房顶,装上木质的门窗房子就盖好了。
每个院六间房相对而立,中间是小院,远端还有一间旱厕,每天都有磕灰的清理。每间房也就10平米左右。房子简单盖得也快,后来又盖了四个半院但矮了几个砖。所以前四个院高于其他院又高于周围房子,大家都叫它“高房子”。起先房子是租用的,后来,主家败家了需要钱,父亲花一块袁大头把房子买下来。这一块袁大头可能是父亲一年或几年的积蓄。那时一块袁大头可以买一袋美国白面。别看房子简易抗震性极强,76年大地震这一片房子没有一间倒塌。就这一间小房子曾居住过我们家五代人六十多年,直到上世纪末房屋拆迁。
父亲家境贫寒“冬三月”都没上下来,母亲是文盲。家里没有什么书籍,我记得家里除了哥哥的课本只有一本像样的书就是一本多年前的旧版黄历是那种雕版印刷体。里面有一套六十四金钱卦是我刚识字后经常玩的游戏。把六只老钱放在手里摇晃六下,停下依老钱顺序正反面排序,正面为阳,反面为阴,依据排列的图像在六十四金钱卦找出相应的卦底。卦底都是文言文,似懂非懂但觉得有意思。实际六十四卦源于《易经》,到现在我也是不懂,但那本不知出处老黄历却给了知识和快乐。
小人儿书可能是我最先读的课外书,自己买不起,看的都是人家的。小人儿书感人的故事情节、美丽画面无不吸引着我。为了多看些更新、更好看的小人书只能去小人儿书铺。
五几年,万德庄只有一个小人儿书铺坐落在北街座西临街的两间平房里,对面是卫生院。店主是一位腿有残疾小个女人,两只狠突的眼睛,下肢有残拄着一支单拐,还骑着一辆小自行车,小孩们都怕她。店铺不算小里面放了几张简易的旧桌子和凳子,柜台后面摆了一排柜子排满了小人儿书,临街的玻璃上贴满了小人儿书的封面作为广告,选中书后到柜台提出书名付完钱就可以看了。新书二分钱旧书一分钱一本,为了多看几本几个小孩趁店主不备偷偷交换,如果不慎让店主发现就会被训斥或被赶出门店。店里还有很多小说也可租借,那是大孩子和大人的事。看一本或一套新的小人儿书是件很奢侈的事。那时父母给小孩的零花钱也就一两分钱,自己舍不得买零食也都看了小儿书了。这个给大多数小朋友带来童年回忆小儿书店最后在文化大革命横扫“四旧”的风暴中消失了。
邻居中有一位大我几岁的大哥,家境好也爱看书。是他成就了我看书的愿望。他读的书大部分也是从书铺租借来的,超时会扣钱的。他知道我也爱读书,总是挤出时间让我抽时间看到书。接到书我会在规定时间内读完,看到深夜或通宵。法国作家儒勒·凡尔纳的《海底行程两万里》、《神秘岛》,高尔基的《我的大学`》,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浩然的《艳阳天》,金敬迈的《欧阳海之歌》、中国的四大名著和不少武侠小说《大小五义》、《三侠五义》、《侠女十三妹》…杂七杂八的,不是你想看什么书,而是有什么书。那时缺书看更缺钱!
文化大革命文学名著都成了大毒草,只有学毛主席著作和语录的权利。偷偷看了托尔斯泰的《复活》和《安娜.卡列妮娜》等禁书。牧区插队四年,是读书的荒漠时期。报纸或书信只有到队部或公社才能看到,也要十天半个月;何谈书籍。七零年五月份我开始在公社卫生院学习赤脚医生,那几本有限的医学书成了我的宝贝。培训两个月再加上几本简易医学书,我艰难的干起了两年多赤脚医生,虽无建树但维护了一方人的基本健康受到牧民的好评。
七二年选调回天津后,读书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天津卫校两年学习没有12点前睡觉过。后来又上了三年专科,四十三岁又上了三年专接本。越来越严苛的晋级考试从住院医师、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到主任医师;无休止的科研论文综述都需要读书。
医学就像那浩瀚的大海广阔无垠,也是诸多科学门类中拥有最多书籍和刊物的科学。我乐于在这书海中遨游,我连续写了十几篇医学综述每年一篇,除1—2篇评为合格外均为市级优秀。综述需读大量不同医学刊物,从中找出若干意向性课题,最后敲定一个题目开始撰写,用几十篇中英论文引经据典,用最先进技术、成果、理论阐述命题。还有十几篇发表于国家级和省市级刊物的论文,都需要读大量的书籍和刊物,这是个漫长持续的、艰难的过程,但我也从中获得了自信、乐趣、尊敬和满足。
自从从医后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读医学专业书籍和杂志。零散的读了姚雪垠的《李自成》、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和《人生》,姜戎的《狼图腾》等。
现在读书太方便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和贾平凹的《废都》是在手机上读完的。退休后,为了了解大家在读什么书我买了几本不同风格的书。描写中国远征军滇西反攻的余戈所作《1944·松山战役笔记》、现代科幻小说刘慈欣的《时间移民》、叶嘉莹的《人间词话七讲》、日本作家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店》等书籍;享受着读书的乐趣。
现在不是缺书而是书多为患,家里大书柜装得满满的,若干个纸盒子里装满了书籍、杂志放在壁橱里、床下或角落里。年龄渐老、体力渐衰也得要整理一下自己的事,以免给孩子留下负担。这几年我将多年订购的杂志、专业书籍、写论文综述的笔记和底稿、上课的教案重达几百斤,家里也没有学医的又不好送人,就统统卖给收废品的了,或许通过他们再转给其它需要的人。
回想起来,除专业书以外读课外书籍最多的还是在母校—二十五中学的那五年读的最多。从13岁的蒙蒙少年到刚满18岁始为成人的我,人生最重要的阶段都是在二十五中度过的。为我今后的生活和学习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让我迈开了人生最重要的第一步。
读书滋养着人生也改变了人生,读书让人胸怀宽广能装下国家和世界。读书使我获得认识世界的知识和工作的专业能力,读书使我自强、自信和尊严。人在、书在、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