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四五月份,当空气中弥漫着清甜淡雅的槐花香时,我的思绪又不禁回到老家,回到那棵老槐树下,回到那段青春年少的时光……
老家房子位置非常好。门口是一条贯通南北的公路,公路外是一条发源于老君山的小河,这条河水面最窄时仅3米左右,一旦雨季涨水,最宽可达近20米。河流弯弯曲曲,流淌近二十公里后到达湖北。八十年代初期,河水清澈见底,人畜共饮,鱼虾成群。每到夏季午后,附近几个宽阔的河段,潜水 、蛙泳、仰泳,节目不断,这里就是我们的乐园。河对面是连绵十几公里的茶山。房子背后是一块稻田,约有上百亩,在著名的九乳峰山脚。房子大门口偏南生长着一棵槐树,高大挺拔,树主干约有10米高,树径约35厘米,约4米高时呈Y型生长。每一个树枝又独立生长,各成千秋。树龄根据老人们的回忆,当时(90年代中期)大约有80多岁了。
槐树被古人尊为传说中的“灵星之精”,在我国农耕时代的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很高,成为农事顺利的象征,成了人们希望吃饱肚子的精神寄托。因此,后来也成为民间认为的“招宝”和“进财”之树。
这棵槐树正好在一个石岸边上。底下,有一块很大的青石,表面早已磨得油光瓦亮。小时候,每天放学后,有趴在青石上做作业的,有爬到槐树身上玩乐的,有围着老槐树做游戏的……一切都是那么无忧无虑。宽阔的树冠,浓密的树叶,为下面撑起一大片绿荫,过往的行人总喜欢走到这里歇歇脚。夏日的夜晚,老槐树下便是另一番热闹景象,老人们摇着蒲扇,悠闲喝着茶,聊着天;孩子们躺在凉席上,树下一片欢声笑语。回首往事,日子里竟全是斑斓的光影,记忆的屏障,无法关闭已渐渐远去曾经心动的声音。
这棵槐树,花是白色的,清香的,一串一串。一般在每年的4月、5月开花,微风吹过,会有阵阵花香。淡淡的香味,不腻不浓。花期一般在10-15天。那时我们就是摘一些玩玩,偶尔再摘一些喂喂猪。玩的最多的,是把一串串白色的花摘下来,用线串成一长串,戴在头上,模仿道具,不亦乐乎。现在知道槐花是可以做成很多食品的,可惜那时我们都不知道。
这棵槐树为我们接触外界打开了一扇窗户。九十年代初,信息闭塞,交通不便,电视刚刚走进农村。我家是1989年买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机,是17英寸熊猫牌的。那时的电视信号全靠基站转播,我们乡就乡政府附近的一座不很高的山上建有一个基站,再就是离我们家直线距离有近20公里的湖北一个镇的一座高山上有一个。两个基站信号到我们这里都很弱,导致电视显示屏雪花不断。接收信号的天线是我自己动手做的,找一个木条,再买些铝线,对照书上的尺寸,认认真真做。做好了把它绑在一根长的竹竿上,扯上几十米的馈线,再就是安装了。
天线一般是安装在较高的地方,而离房子近、高的地方,槐树就成了不二之选。于是,我就带着天线架子,顺着槐树爬到一个便于支架的树丫上。安装天线至少需要两个人配合,一个人爬到树上固定竹竿天线,一个人在电视机旁观看图像。当天线正好对着某个位置时,有信号了。信号强,图像就清晰些,反之,雪花飞舞。一个最好的位置,要靠和家里的人配合。经常,“刚那个位置,再反转一点;再高一点,低一点。”这样的话,便于准确把天线支好。等等。常常是累得精疲力尽,才找到一个相对好的位置,一旦刮风下雨,天线架子吹歪了,又要重复这样。不过,我们乐此不疲。尤记得,暑期午后,《西游记》主题曲一响,饭都顾不得吃,邻里大人小孩全都聚来,其乐融融。尽管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丝毫阻止不了看电视的热情。现在的孩子们,是理解不了这种劳动的。现在,家里的电视越换越大,像素越来越高,高清网络4K信号早已进入寻常家庭。但我常常想起那个场景!
到了九十年代后期,乡村兴起了建小楼房热潮。建房子需要拉钢筋,成捆的钢筋需要拉直,再根据需要裁剪,做地梁或房梁、楼板使用。我家这棵槐树正在路旁,就被当成了拉丝固定的一方。本着方便大家的心态,拉丝就拉丝吧。可谁知,两年后,这棵槐树因为拉丝,树根撼动,下面的树皮破损,竟在一个春天,发现树枝没有发芽,不知不觉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过往的人除了几声唏嘘,没有可惜。可我和家人们,有了很多的不舍。
多年来,乡村一直在发展,干净整洁,便民利民。水泥路畅通南北;每当夜幕降临,太阳能路灯耀眼璀璨,路边种上了五颜六色的花,栽植了紫薇树、月季。
回首那些岁月里的熟悉场景,突然好像陌生了好多,无奈的欢聚和别离一样,都是那么的黯然失色,在情感中相互折磨。现在,老家的房子空了多年!我每次回家,有时特意房前屋后转转,脑海中画面此起彼伏。有时,又匆匆路过,只看到孤立的老房子和呈现当年那棵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