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枝柳,几十年来魂牵梦萦的总是那山,那水,那人,那嘹亮的歌声,那盛开的芙蓉……
在纪念枝柳会战四十五周年的时候,我们92023枝柳宣传队的战友们重游了枝柳。我们一路寻踪,一路缅怀。从前的工地桑蔗茂密;昔日的营地荆草丛生。我们拨草踏荆找到昔日团部和宣传队的营地。在我们当年的舞台旧址,几株木芙蓉盛开着满树的繁花!嫣红,粉白,热情奔放,仿佛已经在哪里等候我们许久许久了!那一刻我眼中热泪涌流,一股激情似要冲出胸腔!真是天有情,地有意呀,这是我们当年洒下的汗血浇开的枝柳之花哟!至今岁岁年年她依然盛开在枝柳线上!
当年在这简陋的舞台上,我们讴歌,我们舞蹈,我们蹦跶,尽情渲泻着我们的青春热情!在这舞台上,我们唱过什么歌,跳过什么舞,表演过什么节目,也许没有几个枝柳战友记得了,那时我们的表演水平太低了,没能让战友们留下多少记忆,但是我们自已记得呀!《马鞍山上的战斗》表现枝柳战士劈山开路的壮志豪情;《五号墩上的红旗》抒发修桥健儿战胜天险的喜悦;《喜信来自枝柳线》歌唱枝柳战士渴望建功立业报答家乡人民的热情;《我们这个饮事班》,锅碗瓢盆丁当响,杀猪宰羊好欢畅!“壮乡哟苗寨笑颜开,毛主席派来哟铁建大军进山来进山来……”一首首的枝柳战歌至今仿佛还在枝柳的群山迴响!演出的很多细节大家至今仍记忆犹新。阿庄个子小,常演那不怕苦不怕累的小民兵,他那句嗲嗲拙拙的容县普通话台词“我不累”,成了他的标签,大家日常调侃他的口头禅;志军饰演一个聪明活泼的女民兵小英活灵活现,大家干脆不叫她的本名就直接叫她“小英”了!在《狗头山上的战斗》中有一段打钻放炮的舞蹈,演员要舞动当时队里最时髦一个道具,团木工排专门打造的电钻。那时我挺觊觎这个角色的,但是自己没那基本功,扛上电钻翻不转跳不动,因此只能眼巴巴看着宪仪扛着电钻在舞台上翻转腾跃了。
有一次为了提高宣传队节目的创作,宣传队指导员李科长特意带上我,跟随团部几位首长巡视三团工地。三团几千米的工地上,好一幅生动的画卷:峭壁上吊着一个个正在打炮眼的“炮兵”,石坡上男民兵拉着一辆辆装满石头的板车往下冲,土坡下一队队“铁姑娘”挑着满筐的泥土往路基上跑,路基上面大力士们拉着木墩纤绳吆喝着号子奋力夯土,真个是热火朝天的景象!那时每个公社一个连队,每个连队负责二三百米的工作面,相互开展劳动竞赛,你追我赶谁也不甘落后。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个年青的工地宣传员,拿着个土制的嗽叭筒敲着竹板喊:同志们,加油干呀!赶超XX连,早日建成枝柳线……我深受感染,回来后就写了一个节目,用当时一个有名模范人物的豪言壮语为题,叫《小车不倒只管推》。表现几个民兵开展劳动竞赛,一边做着推车的动作,一边吆喝着快板:小小板车五尺三,枝柳民兵英雄汉,不怕苦来不怕死,装得满来跑得欢,小车不倒只管推,劈山开路破万难……演出后虽然没有赢得多少掌声,但是自已心里还是很激动的,因为这不仅是三团战友们战天斗地的写照,也是我们宣传队员战斗生活的写照呀!
没有经历过爬雪山过草地的我们,枝柳会战也许是我们人生中经历中最艰苦的一次历炼了。从枝柳铁路会战开始,我们宣传队员就和所有的枝柳战友一样经历了无数次寒风冷雨的洗涤,烈日炎炎的炙烤。住在挡不住风也遮不住雨的茅棚里,半夜蚊帐顶上积满雨水的塑料薄膜突然崩塌,人在梦中就被浇了个透心凉;营地里蛇鼠横行,好几次,五六尺长的毒蛇从床底窜过,人吓得蜷缩在床上发抖;更甚的事发生在隔邻女兵的茅棚,夜里蚊帐顶竟盘进了几条毒蛇,吓得女战士破棚而出!雷电霹雳引发了营房火灾,队员们奋不顾身冲去救火;战友遇难,我们行进在抬棺的行列。“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不仅仅是一个口号,而是我们每一个宣传队员不折不扣的行动。无数个日夜我们和千百枝柳战友一起在工地上奋战。在南瓜垌挖土填方,二三百米的上坡路从未悠然走过,总是一遛烟的小跑。嫌一对泥箕装泥太少,就把两对泥箕摞在一起挑,一百三四十斤的泥担挑起飞一样奔上路基;从山上往路基运石头,装满几百斤石头的板车在超过四十五度的斜坡滑行,嫌慢,常常放开防滑木杆飞奔而下!那时心里只想着“多拉快跑,早日建成枝柳线”!(后来在离开枝柳后的日子里每每想起当时情景还毛骨悚然,一不小心就会车毁人亡的呀!跟周围朋友聊起当时的情景,人家还不相信。后来腰疼腿痛了才切切实实的感知,这是枝柳的馈赠!)当时那来这样的勇气和力量?那是源自纯真的理想,青春的力量!
那时我们多年轻呀!枝柳的生活不管多么艰难困苦,经历多少酸甜苦辣,流过多少汗水泪水,也淹没不了我们的快乐和希望。宣传队驻地旁有一条小河,河边开满木芙蓉和各种野花。每天清晨早起,队员们列队在小河边,“咪咪嘛嘛”地开始练声,那清奇声音就在营地上空飘荡;晚上收工回来,拖着疲惫的身体,仍然不忘采回一束野花,装饰在营房的草门,插在自己的竹床前。演出回来,大家就嘻嘻哈哈的在小河边上卸装,小溪的流水被染得嫣红......最是难忘的是,我们每次到杨梅隧道、龙江桥工地或者外团演出,深夜归来,卡车在迷蒙的夜色中,在简易的的土路上颠簸着,我们站在没有座位的卡车里,肩挨着肩,手拉着手,不知是谁起头大家就一起唱起歌来,一首唱罢又唱一首,歌唱祖国,歌唱枝柳,歌唱友谊,歌唱青春,满腔激情伴随着歌声在枝柳的夜空飞扬.......在后来的人生途中,我再也没有遇到过当年这样激情澎湃的场景。
枝柳铁路修成已经半个多世纪了,曾经青春的我们也老了,我们为什么还那么眷恋着枝柳?因为我们人生唯一一次的最珍贵的青春岁月留在这块土地上了!我们青春的热血和汗水倾洒在枝柳线的每一块基石、每一条枕木丶每一座桥梁和隧道上了!回忆往昔岁月,现在我们可以问心无愧的对我们的儿孙们说:我们这一辈子修了一条枝柳铁路,那盛开的芙蓉花就是我们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