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哥

乾德老道
创建于2023-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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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来住的地方是一个单位的家属院,一栋大楼两个单元(每个单元10套房子、面积大小不等),大概20户,50来口人的样子,其中有两个异人,一个唤作三哥,一个唤作小兵哥。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我们这里就先说三哥吧!此三哥非彼三哥,更不是印度的阿三哥。其具体大号叫什么,我还真的搞不太清楚,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三、年岁也比我们要长,所以自然就叫做了三哥了。虽说十亿人民九亿怪,但是就我住的这个楼栋来说奇人所占的比例还是高了点 。

    记得我还在上学的时候,三哥是学校的一名教师,他家有父母、兄弟,大概五、六口人的样子。那时三哥人长的敦实强壮,留着小平头身上充满了朝气,脸上也经常带着笑,他所教授班级的学生也经常来他家请教问题,天天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偶尔闲暇的时候,尚能和我们院子里的伙伴一起打打篮球、乒乓球什么的。

    再后来又过去了若干年,三哥的双亲都不在了,而他的兄弟们调去了外地工作后,他家就剩下了他一个,慢慢的也就变的和常人稍稍有些不同了起来。开始只是变的不太爱讲话、变的不太爱和人打招呼、再变的不那么爱笑了、不太爱换衣服、开始仰面朝天、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最后演化成了不论寒暑,一年到头都是着一套破衣裤,天晴的时候打一把雨伞,下雨的时候且会反之。白天的时候一般三哥就在附近的街上闲逛,天黑下来后,也不归家,就改在大门口附近晃悠、嘴里念念叨叨,还会压低嗓门自己和自己吵架,仿佛身体有两个人一般。但偶尔清醒的时候,也会和门口的老头们下下象棋什么的。

    三哥家那个院儿是老式的,以至于老到没有门卫和物业,但由于安全的需要,每天晚上准时准点是要关锁大门的,约定俗成都由街坊们轮换着来。一般情况最后关门的那位街坊都会呼唤他进来回家,也有少数情况,他不愿意回去的,那种情况只有等下夜班的,或者是晚上出来有事的人再喊他。如果他实在不想回去,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由着他去了。

    我回忆了一下,不管呼唤三哥回家的是哪一位,只要是态度还算和蔼,他还是会乖乖回去的,但是你如果简单粗暴、甚至颐指气使,三哥虽然脑子不太清楚,但也是有几分硬气,甚至懒得鸟你。

    记得那一年,由于连续下了好几天很大很大的雪,夜间气温最多有个零下6、7度的样子,好多小区户外的水表都冻破了,不少楼梯间都挂上了晶莹剔透的冰瀑布。

    恰逢我夜班回家,当时有个11、2点的光景,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白雪一直刷刷在下,从老家属院子门前经过时,灯晃了一下,像是看见个什么白色的柱子耸在院子大门口。我开始以为是眼花了,谁知道再一看,那个柱子还在冒烟。我不由的好奇心起停下了车,往前走了两步定睛瞅去,柱子居然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来,还冲我嘿嘿一笑,顿时吓的我魂飞魄散,差点一屁儿墩在地上。

    赶忙急退两步,扎了个架势,就着雪地的反光一瞧原来是个人头上顶了件衣服,嘴里刁了根烟卷,身上衣服上都是雪,在那里冻的哆哆嗦嗦。再定睛定睛一看,原来是三哥!

    我没好气的开始数落起他来,三哥也不生气,嘿嘿的笑,一边用本地土话问到“小哥,抽烟不!”一边用黑瘦的手掏出一根烟来。看那样儿,我估计又是三哥不知道为什么犯了拧巴,迟迟不肯归家,等到晚上大门都上锁了,冷得乱抖,却还在外游荡。

    我看这样不是办法,加之我已经搬出了三哥这个家属院,手头上已经没有大门的钥匙,也不能把他放进去。我们两个只有一起傻站在雪地里,大眼瞪小眼。恍惚间,不知道哪片雪花砸动了慧根,福至性灵我看到看墙上的宣传标语“有困难找警察”。

    对呀,有困难找警察呀,我在有生之年第一次拨打了110的电话,费力了九牛二虎一只鸡之力(相传牛、壁虎、公鸡均为京杭大运河的镇水神兽),终于说服警察同志把三哥带回派出所将就一晚上,待明天天亮就有人来开大门了。

    哄完警察小哥,接着哄三哥,一通彩虹小马屁终于把三哥也拿下了,然后哥哥们都愉快的开着小宝车回所里去。我这个自认不是什么善类的庸人,终于可以回去洗洗会周公了。

    有了这么一出儿,我在有次吃饭的时候,问了一下我家老娘,三哥的情况(老人们对邻里的这种家长里短的一般都比较清楚)。具体好像是这样的,三哥原来喜欢同一家属院子里的一个小姐姐,但人家并不喜欢他,加之那个年代人们比较保守,一味的单相思和他家的一些变故,思想上逐渐钻了牛角尖,就像电脑的程序越运行越混乱,慢慢就把他击倒了,他现在这个症状大概能归为抑郁吧。

    其实,三哥还是蛮善良老实的,可是抑郁的人就是那些善良的人,他们把负面情绪压抑在心中,不向别人发泄,不愿意把责任推给别人,遇到麻烦更多的是自责,而不是向外,宁肯别人负我,也不愿我负别人,遇事更多地为别人着想,为自己着想少,遇到问题总是从自身找原因,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很少把问题推给别人,天长日久就会抑郁成疾。如今善良的人却是人类为数不多的宝藏,他们更应该被被世界温柔对待。

    现在每逢下夜班,我会多看一眼老院的大门,又想瞅见那根冒烟的柱子,但是又不想真的看到,有时候又会乱想,幻想三哥是不是传说中的“守村人”一般的存在…….有道人言:无痴不成村,地仙镇灵人。七魄去三二,三魂守中存。预报前世孽,今生保家村。诛邪驱煞魅,三更到五更。我想可能真是这样吧…….夜里,我做了个梦,梦到一根披着大红色斗篷的柱子,在对我笑“小哥,抽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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