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不会忘记

4月13日，我随196医院野战医疗所战友到花都区看望一位有着特殊经历的战友，他是刘燕辉，原42军坦克团三营尖刀7连706坦克驾驶员。

刘燕辉1973年12月入伍，1974年的兵，1976年入党

1979年2月，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时，他刚刚24岁。

1979年2月1 7日，在执行坦克团对高平进行穿插打击任务中，作战进入第三天，前卫营损伤较大。团确定由坦克三营接替前卫营，坦克7连担任尖兵连。他驾驶的706坦克是尖刀七连的尖刀坦克。

19日，在敌军对博山大桥进行炮轰，桥面出现大洞，桥体随时坍塌的危险时刻，他冒着危险快速冲过大桥。

706坦克一路拼杀，遭到敌军的猛烈阻击，坦克中弹，二炮手负重伤，指挥排长下落不明。刘燕辉和一炮手郑海石一路消灭了越军炮阵地、火力点和斃敌无数，第一个冲进越南省府高平，实现了坦克团“尖刀插进敌心脏，铁骑打出我军威”的作战目标。

但他们不知道由于博山大桥坍塌，紧随其后的坦克被敌击毁，主力部队前进受阻。失去主力后援的706坦克腹背受敌，孤军奋战，坦克受到重创，战斗的装置被破坏失灵，刘燕辉、郑海石在这种情况下只得冒着越军射来的炮火跳车，向树林隐蔽的地方隐藏，想着等待大部队的到来。

说起196野战医疗所的女兵与刘燕辉缘起于44年前接受回归军人回国的检疫治疗任务。其中戴海娟、黄凤瑶、毛向东就是当年为刘燕辉治疗护理的护士、医生，她们与同所的黄小冰、王莉莉、安秀云，对回归的战友给了许多心理上的抚慰，一直很关注和关心刘燕辉、郑海石的情况。

刘燕辉三十多年不愿参加战友聚会。

2014年，196野战医疗所参战女兵和教导员组织了八一建军节聚会，特别邀请刘燕辉、郑海石参加，他们一下认出当年的护士戴海娟和教导员谭亦运。战友们真诚的关心、鼓励和尊重，让他们感受到无比的温暖，紧锁了几十年的心结在慢慢打开。从当年聚会的照片不难看出他们久违的舒心笑容和开怀的畅饮！

近十一点，刘燕辉战友到了，战友们都很高兴和激动，互相一一握手！当年为刘燕辉治病疗伤的毛向东医生代表战友们向他献花，并送上一盒什锦水果。

细心的黄小冰拿出一个蓝色封皮的笔记本，上面有许多参战战友的签名留言，她也邀请刘燕辉留下笔迹。刘燕辉认真工整地写下：向参战战友致敬！为祖国捐躯的战友们永垂不朽！并签上部队番号和他的名字。

44年前，那些生与死的惊心动魄的战斗场面永远都清晰地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席间，刘燕辉谈起，穿插战斗的第二天，我们走到山边的一个桥头时，看到路边我们团的一个装甲车给越南炮弹击中燃烧，我们冲了过去。那个桥很窄，当时副连长在我车上，他叫我们排长露头指挥，排长比较犹豫，然后副连长，就说“你下来我来指挥”，正在这个时，一个火箭筒打过来，好在我开的快，如果慢一点的话，我的坦克在那时就中弹了。但是火箭筒从两个搭载坦克的步兵身上穿过去了，两个战友当场牺牲了！二炮手杨炳南的手还没有缩下来也被爆炸的弹片炸伤。

战斗进入第三天，快到博山桥时，团命令由我们三营提前接替二营的任务。按原计划到高平我们营才接替前卫任务的。我们7连担任尖刀连，我驾驶的706坦克担任尖刀坦克。

闯博山桥时，我们坦克上有排长、一二号炮手和我。大概还有一二十米，我就看到桥面已经被敌人炮火炸了一个大洞，我向排长报告＂不知道能不能过去＂，排长说“你看下情况。”这个时候坦克已经到了桥头，敌人的枪弹很密集，不容多想，我挂上高档，快速的冲过大桥。一路上边冲边打，我也边开坦克边用航向机枪扫射，打得很激烈，消灭了越军的火力点，打死一些越军。中途我们坦克也中弹，二炮手负了重伤。

后来由郑海石炮长代替指挥，他一直都跟连队、营里有联络，而且一边走一边报告我们的情况。

一直打到高平，才开始没什么大的火力，只是遇到越南一辆吉普车把它撞毁。在高平转了一圈，穿过高平，最后接到停止前进的命令，就开到一个半山腰停下车，我下车观望，准备砍点树，隐蔽一下。我就叫郑海石去砍点树，我在坦克上戴上指挥工作帽，通过无线电将情况报告给连长、营长，也说过请他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坚持到他们过来等等。

刚放下耳机，准备把坦克开到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但还没来得及，敌人的炮火，就往我们坦克这个方向一路打过来，是从别的山头打过来的。我叫海石“快回来，敌人向我们开炮了，我们要还击！”海石马上跑回来，他说，杨炳南负了重伤，没有人装弹了！我就说，“我来装弹！”

然后，我们下去把杨炳南抱出坦克，那个时候他还有一点点清醒，我把他抱到下面，我说你赶紧爬到坦克底下去，我跟郑海石准备还击。然后，我们两个人上去操作郑海石就摇那个炮塔，发现已经失灵了，高射机关枪的杆也已经打断了，高射机关枪也坏了。然后，他又问我的航向机枪还行不行？我说我的航向机枪也坏了。那个时候才知道已经全部都坏了，卡壳了！

然后我说，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把冲锋枪还有手枪带上，下去隐蔽，看着我们的坦克。然后，我下到下面去的时候，看到杨炳南背上也中弹了，鲜血流到满地都是，然后我过去抱着他，喊着炳南，但那个时候他已经不行了。说到这里刘燕辉有些哽咽⋯ 

我们到了树林隐蔽的地方，大概不到半个小时，坦克就起火爆炸了，炮塔也掀开了，那个时候我们从坦克出来的时候，确确实实是冒着枪林弹雨出来隐蔽的，那时敌人的炮火，就在我们坦克的四周围爆炸。也是这么巧，我们从坦克出来的情况下还没有中弹，然后隐蔽以后，看到坦克中弹、爆炸以后，我们才下到那个山的山坑底下，比较隐蔽的地方。

几天没吃东西，夜晚就摸到坦克上去找吃的，但完全烧焦了，没有任何可以吃的，只有喝小山坑沟里的水灌饱肚子。越南天气白天很热，夜里又很冷，只穿件单衣，我和郑海石背靠背挤在一起取暖，这样过了两天两夜。

后来，我们觉得不能再这样等下去，就顺着有枪声的地方找大部队，我说回到部队还可以参加作战，郑海石受了轻伤也说可以继续作战，就这样翻了两座山，途中见到水就喝，但喝过水跟着就冒虚汗。

我们不知道被越南人盯上了，在一个山路转弯处突然一二十个越南兵把我们扑倒捆起来，然后封住我们的眼睛，用绳子拉着我们走。估计他们可能是一个连，一个营，在一起。走了大半天，上了一辆车送到监狱。

他也回忆道，在越南监狱，我们时刻想念着祖国，想念着战友和父母亲人。我们悄悄成立了党小组，互相打气鼓劲一定要坚持我们中国军人的气节，决不能变节投敌！当时，41军123师防疫所军医巫能发战友也和我们谈到朝鲜战争的战俘政策，这也更增添了大家坚持斗争的力量和信心！

当谈到1979年5月回到祖国友谊关零公里处界碑时，他说那种心情无法形容！回到祖国一切都可以放下！后来谈到从受审查到退伍回乡，说得很平静，也许就是这种信念的支撑。

他回忆起一些战友惨烈的牺牲不禁很难过。开战第三天亲眼目睹路边被越军击中的装甲车和烧焦的战友尸体；轻伤坚持战斗，牺牲在敌人炮火中的二炮手杨炳南；搭载706坦克被敌人火箭筒击中牺牲的步兵战友等等，这些都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他说，战争是残酷的，希望世界和平！

当面聆听刘燕辉的讲述，更加深切感受到他们九死一生的惊心动魄，和忍辱负重的顽强坚韧！又一次激起对两位战友的敬仰之情！

大家举杯衷心祝福燕辉和海石身体健康，过好今后的人生！活好每一天！

饭后，小卓带我们沿着村里的绿道散步，道旁绿树成荫，粉色的黄色的白色的花丛散落在路边，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村庄景象中，点缀了淡雅美丽的色彩。

刘燕辉也谈到他现在家庭幸福圆满，有两个儿子，也有了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享受天伦之乐。我们都为他高兴！

                  原武汉军区一三一野战医院參战女兵 傅晓方

在此感谢刘燕辉战友对文章的补充和把关，李爱平战友对诗文的指导，黄小冰、毛向东战友图片、资料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