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武汉战疫（一）
武汉的疫情形势急转直下。21日是计划中的回院复查时间，孙医生嘱咐我们，千万不要去她们科室，就近找医院查血，将报告单传给她就行了。
1月22日去银行更新优盾数字证书，武汉市中山大道、江汉路上已少有行人，地铁车厢也空无乘客。武汉的防控原则是：出不去、进不来。卫生系统中止一切休假，夫人此前得到批准的休假已被告知无效。看来我们是不能如期前往芝加哥了，估计亲家们回国也难以进入武汉的。与其困在上海，莫如申请延期居留美国。前一天，外交部耿爽答记者提问时摆了一道，“目前，武汉地方政府已经对出入武汉的人员加强了管控。我理解，是在他们离开和进入武汉的时候进行一些检查，不是全面禁止出入”。我理解的是对外宣布与实际实施的不一样，因为进出武汉的公路检查站都在工作了。
1月23日凌晨2点，武汉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布第1号通告：“自2020年1月23日10时起，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武汉，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恢复时间另行通告。” 武汉市在高速公路收费站口，市、县（区）、镇、村公路交界处，27个过江桥梁检测点和主城区建起卡口。这天，武汉市官方报告新冠肺炎新增确诊70人，确诊患者累计495例。
武汉封城了！亲家们申请延期居留至六月底，我们武汉飞上海、上海飞芝加哥的东航机票以及浦东机场宾馆的预订房间也自然取消了。
同日，武汉市决定参照北京小汤山医院模式建设火神山医院，建筑面积达2.5万平方米，可容纳1000张病床。当晚10点，上百台套施工机械轰鸣入场；两天后的1月25日傍晚6点30分，建筑面积3万平方米、容纳1500张病床的雷神山医院破土动工。来自江夏区的哥俩带着他们的挖掘机来了，他们歇人不歇车，轮番上阵；滞留武汉的大学生志愿者来了，他们不计报酬，只要有馒头和清泉果腹就行……无论你什么时候打开电视机，屏幕上都将显现火神山、雷神山医院工地的5G信号实时直播，每一次都能看到听到耳目一新的面貌。短短两周的时间，两座高防控规格的医院拔地而起先后交付使用。
要说这“火神山”、“雷神山”的命名还真有玄机。医院的坐落地既往并无相关地名，属于天降两座神山。湖北乃荆楚之地，在楚文化传说中，楚人是火神祝融的后代。按阴阳五行说，心主南方属火，肺主西方属金，火能克金；从周易八卦看，火为离卦，雷为震卦，震卦五行属木，木生火，火克金。所以火和雷在八卦里是相生的，都是提振正气、克制邪恶的力量。雷神、火神相辅相成，隔江相望，降妖伏魔，守护荆楚的子民。
“雷神山”、“火神山”的命名不仅不应该被看作是迷信符号，更是融合荆楚神话、民俗传统与中国古典哲学传承，给人民注入了强大的精神力量，勇敢地应对面临的困难。
这一个春节，武汉在沉默和压抑中度过，能量在挺住和加油声中蓄积。
春晚的舞台上，首次没有彩排的精彩片段是送给湖北、武汉人民的祝福，“你们平安了，十四亿人就平安！”从大年三十起，一支支援鄂医疗队、一列列援鄂物资运输车队，在“加油武汉！加油中国！”的猎猎战旗下日夜兼程奔赴武汉以及湖北的其他市县。
在大年初一零点钟声敲响之前，解放军陆海空三支医疗队450人从天而降，天河机场运-20、伊尔-76、运-9机群的轰鸣声给惊魄未定的武汉人送来了希望。从除夕夜开始直到1月28日，52支医疗队6097名医护人员从全国29个省区市汇聚到湖北，投入“武汉战疫”。
截至1月24日农历大年三十24时，武汉市报告累计确诊病例572例，首次公布累计病亡数38例。
1月27日正月初三，中央指导组抵达武汉。
1月29日正月初五，湖北省政府紧急请示国务院延长春节假期至2月13日。国务院办公厅通知延长2020年春节假期。当日，教育部发布通知，2020年春季学期延迟开学。
夫人告诉我说：江学庆主任感染新冠肺炎，元月17日住院，病情危重。甲乳外科孙医生等多名医护人员也查出核酸阳性，该科医护大面积接受医学隔离观察。
我如梦初醒：从元月15日伤口拆线至今整整14天，我被蒙哄着渡过了一个医学观察周期！
随后，关注江主任的病情转归和甲乳外科医护人员的健康状况就成为我们家抗疫禁足期间生活的重要内容。一度，我们为江主任的病情恶化而揪心；后来，我们又为他病情好转的消息而欣喜，暗自祈祷着他平安康复的那一天早点到来。然而，3月1日传来噩耗，江学庆主任去世了，他最终没能扛过这一劫。
2月2日正月初九，火神山医院移交中国人民解放军医疗队。2月4日第一批患者入住该院。
2月3日正月初十，武汉开始开辟方舱医院集中收治轻症患者。
儿子从芝加哥UPS给我们寄出一批口罩，隔日又从EMS往武昌的儿媳外婆家、上海的舅舅家分别寄出三批口罩。由于对疫情中的邮路状况没有底，通过不同渠道寄件也是一种试探。这份细心的积极意义马上就得到了验证：2月6日UPS快递电话通知我授权他们为口罩办理清关，连同快递服务费大约需要162元左右人民币，网络追踪邮包2月7日到郑州以后数据就没有更新了；EMS承运的另外两件邮包却到达迅捷，海关没有收税，因为中国政府刚刚实施了对进口抗疫物资免征关税。儿子2月18日再次走EMS渠道给我们寄出的口罩后发先至，3月2日就收到了。
2月5日正月十二，武汉市感染新冠肺炎累计确诊突破1万例，累计病亡414人。其实，这还只是冰山一角。由于医疗资源尤其是重症救治能力严重透支，大量已经出现明显症状的患者就医困难，困守在家中，医院发热门诊普遍出现排队长龙。医护人员在缺乏技术防护的情况下仓促应战，靠意志力坚守，付出了惨重代价。
从2月5日起，武汉市的新冠肺炎收治能力得到明显改善，定点收治医院只收治重症、危重症病例。方舱医院逐步投入使用，集中收治轻症患者。
全城开展消杀作业，城管雾炮车、洒水车昼夜作业，行道树和绿化带被洗得碧绿碧绿，柏油路面也都见了本色。
2月6日正月十三，武汉召开新冠病毒肺炎疫情全面排查动员会，入户上门排查“四类”人员，即确诊患者、疑似患者、不能排除感染可能的发热患者和确诊患者的密切接触者，要求“不落一户、不漏一人”。
2月8日正月十五，雷神山医院交付使用。
2月9日，“一省包一市”驰援湖北，41架包机同日抵达武汉。
2月10日，指挥部发布第12号通告，全市范围内所有住宅小区实行封闭管理，下沉社区的党员干部和物业人员开始严加防守，各小区只留一个门出入。每户每三天只能外出1人购物，出门登记、回来告销。小区外的马路上鸟比人多。
2月12日，武汉单日新增确诊人数激增至13436例，累计确诊人数直接跳到32994例。
新增确诊数量激增的原因，一是国家卫健委2月4日下发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五版）》在湖北省境内特别设立临床诊断病例类型，大量具有肺炎影像学特征的疑似患者归入确诊，湖北省卫健委公布了将临床诊断病例数纳入确诊病例后的新增确诊人数，二是全国援鄂援汉医疗队开展工作和火神山雷神山医院以及一批方舱医院投入使用，收诊收治能力提高。
武汉的疫情也同时牵动着海外亲人、友人的心。美国Citadel投资和Citadel证券合伙人共同捐赠5200万元人民币现金和物资支援武汉抗疫，700万元紧缺物资包机运往最早上报疫情的湖北省新华医院。2月12日，美国华人迎新春大游行，“中国加油，武汉加油！”的主题横幅催人泪下。
2月15日，武汉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姗姗来迟。憋屈已久的人们，多么希望这圣洁的白色能送来祥和安宁。“雪压冬云白絮飞，万门闭户路人稀。高天滚滚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气吹。独有英雄斗魔瘴，更无天使惧邪疫。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毙檐鼠未足奇。”听来是不是耳熟？
翌日雪霁，蓝空万里。“天高云淡，望穿北归雁。不擒贼冠不离汉，屈指禁足廿三。龟蛇雄镇楚峰，白氅漫卷罡风。雷神火神出手，何惧屑小冠虫！”
2月16日累计确诊达到41152例后，确诊人数的增速逐渐放缓。2月17日，武汉市开启新一轮三日拉网大排查，以尽早发现、收治感染者。
2月19日，武汉市交通管制升级，无特殊情况非抗疫车辆禁止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