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广西中越边界全境参战路纪实】 七

曦正
创建于2023-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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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27日上午,“重走团”来到位于那坡县城北螃蟹山上的那坡烈士陵园举行第五场祭奠活动。这座建于1980年2月17日的烈士陵园,安葬了41军121师、122师部分,54军160师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牺牲的烈士。

       这是依山而建的陵园,没有宽大的平地。从陵园的大门,沿着数米宽的的水泥坡路向上走,在靠近纪念碑广场的台阶下,一排排墓碑呈阶梯状地座落。

       我们到达广场时,陵园的老园长王启荣巳经在那等候。196医院野战医疗所的几位女兵与他是老战友,提前联系了他。她们热情地向团友们介绍这位“全国最美退役军人”。

        王启荣的确值得敬重。他1978 年入伍,1979年参加边境作战时不幸被地雷炸伤,落下终身残疾。1980年退役后,成为专职守陵人,在烈士陵园筹建初期条件极为简陋,王启荣用愚公移山的韧劲,一点点挖土砌坟、种下花木,为烈士遗体找到归宿。

       1986年,王启荣被调到广西壮族自治区民政厅工作,可他牵挂着陵园的一切,到南宁工作不到3年,他毅然放弃城市生活,回到了那坡县烈士陵园。一守就是近40年,他默默地守护着陵园的一草一木,并先后帮助10名烈士找到了家人。退休后,王启荣仍以战友的身份继续守护烈士英灵,向前来祭拜的人们讲述烈士为国捐躯、舍生忘死的英雄事迹。

       我们在纪念碑前举行祭奠烈士仪式,专门邀请王园长参加。

       仪式由196野战医疗所护士、三等功荣立者黄小冰主持。

她说,1979年2月17日凌晨6点左右,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炮声,划破了黎明的宁静,这场战争已经过去44年了。今天,我们当年的参战老兵和敬仰你们的同辈们,在广西那坡 烈士陵园,向自卫反击战中,为国捐躯的烈士们表达我们的哀思!送上我们的敬意!我们永远怀念自卫反击战的英烈们!

       一路祭奠,心中有太多缅怀,小冰的声音时而哽咽。

       敬献花圈,李克、黄金就步伐、敬礼、肃立,完全还是当年的军姿;整理挽带,毛向东、徐军两位女兵满目凝重,轻柔地抚过挽带,仿佛轻抚着战友的脸庞。面对烈士纪念碑,没有一个人不是庄严肃立,王启荣园长用伤残的腿支撑的身板也一样挺拔。

       原365医院野战医疗所李爱平代表团友们宣读祭文,这是她几度提笔又几度放下,最后在如开闸的思绪洪流下完成的给烈士的一封信。

       她满含热泪地读着:今天,我们带着无限的思念,怀着崇敬的心情,来到那坡烈士陵园,祭奠1979年为保卫祖国领土、捍卫国家尊严而长眠在此的烈士们。

       44年前,南疆边陲燃起战火,号称世界第三军事强国的敌人,无耻的行径挑战了中国人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底线。1979年的早春,国人尚沉浸在传统佳节的喜庆中,祖国一声令下,你们开赴前线……当国境线的硝烟散去,祖国的版图完整回归,而你们的一腔热血洒在了祖国的南疆,在你们倒下的身后,耸立的是庄严的界碑。

       看到陵园成片的墓碑,让人心痛。你们大多数是十八九、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有的才刚刚穿上向往的军装。与当年的我们一样,怀揣憧憬,编织梦想,立志为祖国的富强添上自己的一分力量,为家人的安逸、为父母尽孝扛起汉子的担当。谁能说你们当中不会有商海巨贾,谁能说你们当中不会有科学家、院士,谁又能说你们当中不会有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生命的短暂令人惋惜,而你们年轻的脸庞永远昭示青春无悔的荣光。

       望着你注视来人的目光,我们知道你内心的问: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亲爱的战友,虽然你们的青春年华过早的融入大地,但我们深深理解,你作为中国军人为祖国献身的热血衷肠,因为我们当年,正是怀着这样的信念走向前线走向战场。

       你们是和平年代成长的军人,但从未忘记军人的使命。在你们的当中不乏军人之子、将门之后,父辈的经历使你们从小就懂得军人就意味着牺牲,在祖国需要的时候,你们义无返顾以血肉之躯为祖国擎起和平的蓝天。自卫还击战场上,有令人敬佩的姐弟兵,兄弟兵,父子兵。身经百战的老军人泪流满面地向为国捐躯的儿子行礼,让我们知道了什么是中华民族的大情大义。两代军人的家国情怀,是我军前仆后继精神的延续,是共产党人博大胸怀的彰显,是我们民族不可战胜的写照。你们是当代军人的楷模,你们一往无前的牺牲精神永远值得后人学习,你们的光荣镌刻在军史上,与日月同辉。

       今天来看望你们的,许多是曾经与你们一起参战的当年的军人。作为幸存者,2月17日是我们军旅生涯中凝重的一笔,每逢这个日子来临,我们都会想起你们。因为是你们生命的付出,留给了我们幸福安宁。

       今天要告慰你们:中国正站在两个百年的历史交汇点,面对世界百年变局的世所罕见,时所罕见的风险挑战,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带领下,国家日益发展强大,人民更加幸福安康,我们正一步步走近新中国几代军人的强军梦想。是你们的牺牲为国家赢得发展的时机,是你们以血肉为国家的强盛奠基。

       自卫还击气壮山河,情系南疆向天悲歌!

       亲爱的战友,你们虽然远去,父母、亲人不会忘记你,纵然你是千千万万为国捐躯的一个,而对于亲人,你是他们的唯一。你不朽的英灵是家族的骄傲,在亲人内心永远维系。

       你们虽然远去,战友不会忘记你,只要军歌响起,你坚毅的身影就浮现在脑海里,因为不屈的军魂永远是军歌的主题。

       你们虽然远去,祖国不会忘记你,因为共和国的旗帜上有你们血染的印记,在实现中国梦的征途上永远记载你们行进的足迹。

      亲爱的弟兄!亲爱的战友!安息吧!

       这是写给烈士如诉如泣的文字,这是深深怀念战友的挽歌!三月的南国冷风列列,大家穿着单薄的迷彩T恤,心中却被血与火的激情燃烧着!       

        鲜花、军礼和着泪水献给长眠在地下的英烈们!战友不会忘记!祖国不会忘记!

       在之后的祭拜中,原广州军区司令部侦察参谋韩小江首先来到王子富烈士的墓碑前,他低沉地说:王子富主任,我是韩小江,是您女儿、女婿的战友和朋友。现在来看您啦!您带领后勤梯队向前支援,在指挥反敌袭击的战斗中壮烈牺牲,向您致敬!您安息吧!

       王子富烈士是原41军121师政治部副主任。他1943年参军是经历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生死考验的老革命。在新中国成立的30年后,他又带领部队上前线。 

        1979年2月18日夜,王子富带领师后勤前梯队随师预备指挥所经魁剝山谷穿揷,遭到两侧山头越军及混在队伍中的越军特工突袭,被集中火力攻击壮烈牺牲,终年52岁,荣立二等功。

       在那坡烈士陵园还安葬着时光银、尹庆家等多位牺牲的团职领导。其中121师361团团长时光银是一位步兵团长。1979年2月21日,奉命北上支援友军作战的途中,遭遇敌人伏击,他不顾危险指挥部队疏散,不幸中弹牺牲。终年44岁,荣立三等功。

       在黄友德烈士的墓碑前,原196医院野战医疗所医生毛向东边敬酒边呼唤着:老营长,我们又来看你啦!

黄友德烈士生前是41军121师361团1营营长,是毛医生弟弟毛晓东的营长,他弟弟战时是121师361团尖刀连连长,毛晓东永远忘不了黄营长牺牲前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要把部队(尖刀连)都带回去!在毛向东姐弟的情感里,黄营长永远活在他们心中!

       在那坡烈士陵园,在我们走过的宁明、匠芷、龙州、靖西烈士陵园都留下了“父子兵同上战场,将门之后尽忠报国”的可歌可泣的故事!

       被中央军委授予“爆破英雄”的姜利民烈士就是将门之子。他于1969年入伍,生前担任41军121师362团7连排长。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之前,他已申请转业,所以,上前线的名单中没有他,但当他得知部队要打仗时,坚决要求到尖刀连去带尖刀排。

       1979年2月17日,当部队攻打越军无名高地时,同时遭到越军3个暗堡的猛烈扫射,姜利民在紧急关头挺身而出,紧握爆破筒跃到1号地堡前,迅速地把爆破筒塞进枪眼里,"轰"的一声巨响,敌人的1号地堡被炸毁!紧接着姜利民向连在一起的2、3号地堡翻滚过去。姜利民此时巳被敌人发现,子弹似雨点般打来,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左腿,鲜血如注。他拼着命爬近敌地堡,将即将爆炸的爆破筒用力塞进去,并用身体紧紧地堵住,战友们再次听到一声巨响,障碍扫清,而姜利民却壮烈牺牲了!他的牺牲为师主力向敌纵深穿插,争取了时间,迅速打开了突破口,他是新时代的董存瑞、黄继光!

       曲宁江烈士,1978年入伍,他的父亲是解放军第41军副参谋长曲奎,我军正师级高级军官,1979年2月17日,对越自卫还击战爆发时,他们父子同时走上战场。


       曲宁江生前是121师363团一名普通的战士,在参战7天后,壮烈牺牲在战场上。

       1979年2月24日,曲宁江所在的连队接到接粮任务的命令,因为行程几十公里,时间紧任务重,连长要求伤病员一律留下,其中包括曲宁江,但他再三要求参加执行任务。部队在途中突遭敌人伏击,许多战友先后倒下。曲宁江带几名战士迂回到公路侧翼小土坎一阵猛打,压下敌人正面火力,及时掩护了被压在公路上的战友。在敌人火力持续猛烈的危急形势下,他不顾生死只身吸引敌人的火力,脚部踝部两次中弹,但他依然用冲锋枪向敌人猛烈开火,战斗从上午打到下午,曲宁江身上巳多处受伤,左腿、左臂被打断,急救包止不住血,身体越来越虚弱,他知道自己不行了,再无法操枪射击,给战友留下转告给父母亲人的遗言后,拼尽全身力气爬到两个战友身旁,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掩护战友去消灭敌人。

       曲宁江牺牲了,他才刚刚二十岁!他以自己的行动实现了自己“将门之子,尽忠报国”的誓言。

       战后,部队党委为了表彰曲宁江战场上英勇顽强的精神,给他追记一等功,并根据他生前的要求追认为中共 正式党员。

      太多的悲壮,太多的震撼,太多的心痛,太多的缅怀!每个墓碑下面都是我们不应忘却的英灵!

       在那坡烈士陵园,腿脚不便的王启荣园长,坡上坡下帮助大家寻找自己的战友、同学,和大家一起祭拜烈士。

       在我们团的44个团友中,有经历过生与死、血与火考验的军人、功臣、英雄,也有在后方默默支持的革命后代,这一路大家只有一个共同的情怀,不忘英雄!向英雄致敬!

        韩小江、陈伟、郭曙光、莫宏亮、李克、刘其元等战友,一次又一次为烈士们致以崇高的标准的军礼!

        何其幸、郑红、徐军、傅晓方、黄小珊、丘小珊、刘青青、孙丽霞等女兵、虞耀华、刘三梅等东纵后代,一次次献花、敬香表达深深的追思和敬意!

       王粤穗、罗惠含泪写下催人泪下的诗句缅怀英灵,憾人心扉!

       原196医院野战医疗所的几位女兵:毛向东、黄小冰、王莉莉、黄凤瑶、戴海娟,及原365医院野战医疗所李爱平,已经多次到广西祭拜英灵,她们和王启荣园长的战友情也由此缘起。这次,每到一个烈士陵园都马不停蹄地祭拜烈士。在那坡陵园,孔令华、王子富、时光银、曲宁江、姜利民、黄友德、王烘、郑赞正、谢勇豪及41军122师365团5连,“攻坚英雄连”烈士们的墓碑前都洒下她们的泪水。

       孔令华烈士,是196医院野战医疗所一位参战女兵小丁的男朋友。他是对越自卫反击战开战第一天牺牲的连长,也是第一位牺牲的烈士。

       1979年2月17日,孔令华所在的122师朔江进攻战役拉开序幕。孔令华奉命带领4连从长白山正面进攻,掩护营主力穿插到敌之侧翼歼敌。

       长白山位于那坡县国境线上,有一条简易公路是通往越南高平省、谅山省的必经之路,因此,拿下长白山对消灭高平、谅山之敌具有决定性意义。

       长白山地形复杂,越军利用山洞布置了多方位的交叉火力网。当4连突击排炸开铁丝网,准备血战时,越方阵地毫无动静,情况反常。连长孔令华为察敌情,不顾生命危险带着通信员和电台向突击排位置跑去。尽管他是猫腰奔跑,但在开阔地上仍极为显眼,他一出现就被越方狙击手盯上了。当他探身举起望远镜向长白山观察时,越军狙击手开枪射击。他不幸中弹,光荣牺牲。连长的牺牲激起四连官兵的极大悲痛和英勇战斗的士气,经过两天激战,4连全歼长白山守敌,被广州军区授予“长排山英雄连”。

        为安抚战友小丁,2010年,野战医疗所的姐妹们,就陪同她到那坡找到孔令华烈士的墓碑进行祭拜,后来又先后七次来那坡陵园,在孔令华烈士的碑前献花缅怀。

       她们对烈士有太深切的怀念!对英雄有太深厚的感情!她们在前线救治伤员的日日夜夜,见证了太多英勇的战士,她们付出全部的心血,创造了救治一千多伤员无一牺性的奇迹,荣立集体二等功!

       毛向东医生的父亲战时是41军副军长,她与父亲、弟弟和恋人一起走上战场,她和她的家庭,她和她的集体也是可敬可赞的英雄集体!

       一路的祭拜,无尽的缅怀!英雄远去,英灵永存!他们用生命维护了祖国领土的完整,改写了国际政治版图,也为祖国的改革开放赢得了40年宝贵的和平建设年代!这场战争过去了44年,有人淡忘了,有人不了解, 唯有这首歌还时常被人们唱起:


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

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

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

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

也许我长眠再不能醒来

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

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

共和国的旗子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血染的风采!


       你可曾想到这是长眠在地下的青春生命在向我们诉说?是的,他们已化作山脉永远屹立,他们已融入江河千古流芳。我們应该把英雄的故事讲给更多的人听,让人们在心中为他们树立起永远的丰碑!


这也是我一路记录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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