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原 狼
狼是我们从小就惧怕的动物,什么“狼外婆”、“狼来了”、“小红帽”,都有恶狼的描述。狼的恶名由来已久。此前,对狼没有好感。狼在草原是食物链的最顶端,其他草原的动物都是它的食物:野兔、旱獭、狐狸、草原鼠、黄羊,还有就是马牛羊。
初到草原听到不少关于狼的传说:狼是特别聪明的动物,它会利用被风吹动的草团袭击羊群,它会耐心的潜伏在牲畜行进的路上很久进行猎杀;它们会相互配合捉拿洞中旱獭。但没有听说狼主动向人进攻的事例。
草原狼每年春季繁殖每窝几只到十只不等,在食物丰富季节,它们会以家庭方式或以母狼带小狼独居生活。冬季食物匮乏它们会几只十几只聚集在一起集体获取食物。因为羊群和牛群都有形影不离的牧民保护不易下手,夜里经常无人看管的马群中的小马就成了它们袭击的主要对象 。
在草原我经常看见狼,走在有山丘的草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身后跟随着一只狼,你快走它就紧跟,你停它就停,你反身骑马追它,它就跑。总是保持一定距离,不知什么时候狼不见了。一开始还是很害怕的,时间长了就无所谓了。后来知道:你是进入它的领地或许附近还有一窝小狼崽,它是在警戒你。
春夏之交,小狼出生不久。牧民经意或不经意的能掏上一窝小狼崽。我的房东老阿爸就掏了一窝五只小狼崽,熟成毛皮。我回天津时送给我做纪念。我们知青抓来一只小狼崽,想养起来以后配狼狗。这只狼崽凶的很见人不停的叫,往上窜。我们把一只大狗拉来,老远狗就闻到气味不敢过来,一松手大狗跑得没影了。小狼崽子两天不吃不喝死了。那几天夜里,我们住的周围总有狼的哀嚎。
如果说虎是森林之王,狼应该是草原之王。我的同学亲眼看见一群蒙古獒叫着追一只狼,这只狼不紧不慢小步跑着,跑到山坡上停下一回头,一群蒙古獒回头就跑回来。
传说,活剥的狼皮可以防贼,贼一进入房间成为褥子的狼皮会把人扎醒,我差一点搞到这么一张狼皮。和我一起放马的小四住在哈拉牛都他有几个弟弟,其中的小六才十二三岁,很精明是孩子头。进入冬季,几个小孩在村子周围放置夹子逮狐狸。逮狼的夹子更大。放夹子技术要求很高,要做好伪装,要把上次夹住动物的残血清理干净,也不能留有铁的气味,还要把夹子用链子固定在冻土上。在夹子上放上诱饵,周围不能留有人用过的东西,最后把脚印扫平。冬季食物缺乏,聪明的狐狸或狼会跑到人类居住的周围寻找食物。每天都要去溜夹子,看看有没有收获。有时夹子放上几天,周围只能看见一圈一圈动物的脚印,就是不上钩,那可能有漏洞,奸诈的狐狸或狼不会上当,只能换个地方再放。实际夹子的成功率不会到百分之十,但一次、多点放多个夹子收获的机会就多了。
一天小六带着一帮小孩上山查看夹子。两个打狐狸的夹子都不见了,留下一串狼的脚印。本来是要夹狐狸的,却夹住一只狼。夹狼的夹子要大的多,狼更狡猾下上一冬夹子也不会夹住一只狼,所以很少有人专门逮狼。有时夹住狼,狼也会咬断自己的腿逃掉。
夹住一只狼!这帮小孩兴奋的要命,顺着狼的脚印追下去。追了几百米,远远看见一只大狼四条腿带着两只夹子艰难的往前蹦。一帮十岁左右的小孩远远围住夹住两只前腿的狼,小六用一根长棍子不断地挑逗着狼。一开始狼愤怒的扑来扑去,渐渐地没了力气,棍子再怎麽捅它也不动了。小六把棍子横放在狼的脖子上,把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叫过来,让他们压住棍子两头。看着狼动弹不得,小六轻轻的从狼的尾部过去坐在狼身上,双手抓住狼的耳朵,摁住狼的脑袋。这时的狼一点劲都没有了,任凭小孩们摆弄。小六拿过绳子先把狼的嘴给牢牢绑上,再把狼的四肢捆上,用棍子一穿。一帮小孩高兴地喊叫着,抬着一只活狼进村了。
哈拉牛都在日伪时期地图上都有的地理标志。有十几户、几十人河北籍人其多数是枣强县人,几代人从事手工制毡工作。活狼抬进村也轰动平静的小小村落,大人们放下手里的活,七言八语的看着热闹。有人说:活狼皮防贼,还不赶紧剥了。好像是小五(小四的弟弟)十五六岁过去把狼吊起,拿着刀子十分仔细地剥下活狼的皮。据小五、小六讲,狼的嘴已经捆住不能发声,但身体在轻微的颤动,眼睛流出最后的眼泪。
我时常去小四儿家,我们俩就住在那间挂着活狼皮的房子里,一根绳子从狼的眼部穿过,下垂的狼尾巴几乎着地。灰白色毛发粗细有序,靠近背部的毛发油亮而粗犷,越临近腹部的毛发柔软而细白。这应该是一只成年公狼,可以想象生前的雄壮豪气。几次想张嘴要下那张活狼皮给我父亲做皮褥子,想到狼被活剥皮悲惨的样子犹豫起来。就在这犹豫中活狼皮被另一同学要走,这件事就画了句号。
我们常形容办一件事人很多为“打狼”,不知出处何方。但在草原打狼需要的人比任何集体工作都要多。一百多人的生产队要出动一半人或更多。
草原每年夏季要组织打狼,这也是草原的盛事。男女老少齐动员,队长要选定打狼地点、时间、布置人员。我以为组织一些基干民兵,骑上快马给每人发把枪,找到狼用枪把狼打死。实际不是这样,打狼不用枪。
我参加了一次打狼,行动的前一天晚上就要骑马住进离预先行动地点较近的蒙古包集体待命。这一夜打狼区域周围蒙古包都成了屯兵站,埋伏下“千军万马”。大家聊天睡觉,天还没亮行动开始。大家骑上马静悄悄进入指定地点,这时是不许声张的。预定时间到了,天刚刚亮打狼区域内突然多处爆发喊叫声,在宁静的清晨格外明显。
打狼的队伍分两部分,一部分年龄较大的或妇女或是少年骑马在有狼的区域喊叫奔跑,把狼给轰起来,这是打狼的助手。真正打狼的是四周骑快马的年轻人,他们手拿套马杆或长鞭逐渐向中间聚拢,不断缩小包围圈。当慌忙逃窜的狼被发现,骑手就紧跟追上,这是一场接力赛。聪明的狼会利用复杂的地形,陡峭的山石,深窄的沟壑逃脱。如果没有特殊地形狼没有逃亡的余地。在较平坦的地域,狼跑不过一群骑手的轮流追击。最后狼跑不动坐在草地上喘着大气,悲凉的等候着最后判决。追上的骑手会用长马鞭把狼打死或者用套马杆把狼套住再打死或拖死。一次打狼有时能打死几只,有时一只也打不到。
在草原无论你是在放羊、放马、骑马走路,狼都会无时不刻的在你身边窥视着你,警戒着你,因为你是它唯一的天敌。狼聪明就在从来不跟人发生直接冲突,也没袭击过人,敬而远之。平时狼以草原鼠、草原兔、旱獭、和黄羊为主要食物,实际在保护着草原。它们只有在食物极端匮乏时,才袭击牲畜,也只有人们管理不善时,它们才会有机会成功,牧民才受到损失。按此逻辑,狼何罪只有。当时政府对打狼是有奖励的,打死一只狼奖励一只羊,一张一级狼皮供销社收购价十五元,到上世纪末草原狼基本消失。上天开始惩罚草原了,食草类动物繁衍生机,鼠害更加严重影响正常畜牧业发展。
这时草原狼也摇身一变成了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想让狼生活、繁殖起来谈何容易。狼生活的环境发生了很大变化,包产到户马牛羊分给各家,草场也按片分到各户,各家又建起围栏,狼的住处没了!据说现在整个呼伦贝尔草原才有二百只狼而且大部分是从外蒙越境过来的。
《狼图腾》的书和电影我都看过,比较喜欢。对文学作品有些夸张可以理解。把狼拟人化的描述,把狼说成是蒙古人的图腾不敢恭维。四年多时间,没听说、也没看见关于狼是图腾的故事和实物。图腾不是写出来的,也不是想出来的,需要历史的考证。去牧区前我对狼是畏,几年以后就多了一个字“敬”,对狼的敬畏也是蒙古人普遍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