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清明,一岁一追思。
清明既是节气,又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在中华传统文化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清明节是祭奠先人和踏青的时节,很受文人墨客的青睐,描述清明的文章和词诗很多,其中尽人皆知的毫无疑问是杜牧所写的《清明》这首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每当清明节时,人们自然而然就会想起这首诗,使得这首诗就像是成为了清明节的代言诗。
今天是4月5日,雨已经连续下了两天了,这天气还真应了杜牧所写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这句诗了。吃过早饭,我准备好雨具便同家人一道,前往五十公里外的老家利西村。就自己而言,对于利西村最深刻的印象,她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也是我灵魂匍匐的地方,永远都是我一生的牵挂。
父母在世时,回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现在,回去只剩下“清明”这一天了。
我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对清明节是这样描述的:“清明,是我们与祖先对话的时间” ,“是我们纪念祖先最好的方式。”
中午十一点多,就回到了村上,稍作停留,我便随同家人一块前往祖先的坟上。我们村上的公墓在村南边大约1公里的地方,到了坟上,按照辈分的排序,我们跪在祖先的坟前,先后给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以及二叔四叔烧纸送钱和磕头,送去我们的思念,寄托着我们的衰思。祭奠仪式结束后,走在返回村庄的路上,内心空荡荡的,突然有种莫名的孤独感,没有了父母期盼的目光,再也看不到父母亲切而熟悉的身影。
没有了父母,已儿孙满堂、安享晚年的自己,早已理解了父母一生的不易,也深深懂得父母的心不要轻易的去伤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们更爱你的人了!父母养育你,唠叨你,甚至骂你、打你,都是在用他们一生的经历和经验告诉你,希望你在漫漫人生路上不要走弯路、走错路。当你遇到过不去坎的时候,他们会不惜用性命作担保,护你周全,保你平安,哪怕儿女们不一定领情,甚至是埋怨、责怪他们,但他们永远都不会去计较。
过去,村子通往公墓的道路是一条生产路,平时通行就比较困难,若遇下雨天就无法通行了。现在新修的水泥路,让人们去往祭奠祖先的路上顺畅了不少。道路两边即有麦田,也有经济林地,麦子正处在拔节孕穗的关键时期,花椒树、柿子树和苹果树春芽吐翠,将田野染成了一片又一片紧紧相连的绿色海洋。田地之间,人头攒动,机器轰鸣,田野里无不呈现出一派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
回到村上,街道两旁停放的车辆,相比往常明显多了不少。吵杂声、汽笛声让习惯了寂静的村庄不仅灵动了起来,而且也热闹了不少,打招呼、问候、问安、递烟……这些礼节性的言行举止,让村庄呈现了少有的且久违的人气。
吃过中午饭,哥哥便给我说老屋的房子己经垮塌了,邻居家也准备翻建老屋了,让我到老屋那边去看一看。稍作停顿,我便随同哥哥一块去了老屋。哥哥家到老屋最多一百米的距离,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老屋门前,看到老屋的景象,我内心的感受用语言无法描述,是对老屋原来模样的回忆,不是;是对老屋曾经烟火气的向往,我说不清楚。按理说,我已经是过了花甲之年的人了,早就放下和看开了人世间的一切,但此情此景,让我站在老屋前沉默了……
老屋虽然垮塌了,但正门院墙还完整的屹立着,后院的几棵泡桐树、椿树、香椿树还在顽强的活着,望着残垣断壁,荒草丛生的院落,无不勾起我对老屋的怜惜与回忆。
一个人对某一段经历的回忆,都似呼有一个契机,只要时间、地点、人物高度重合到某一个正确的节点上,无论尘封多久,那人那事那景都将在记忆的历史长河中重现。
我与老屋的邂逅,是发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后期的事情,父亲在获得宅基地的批复后,便在我们村东南侧一个叫“小城子”的地方,给我们家建起了三间土坯房子。(小城子,就是过去的城堡,当时只有北侧和东南侧部分城墙还能看见轮廓,其余的城墙早已垮塌不见了踪影)在我的记忆里,“小城子”里面包括我们家在内,当时只住了三户人家,我们家是靠最东边的一户。城墙北侧是一队的苹果园,东侧和南侧便是我们三队的农田,西侧是我们生产队用围墙圈起来的打麦场,紧挨着打麦场南侧的便是我小时候读书的学校。当时,老屋所在的地方不仅人烟稀少,而且也偏避。在我的记忆中,不知多少次在外面贪玩而忘记了时间,天黑了,一个人就不敢回家,无奈便去找爷爷做伴护送我回去。将近半个世纪后的今天,由于村庄的扩展与延伸,“小城子”早已变成了记忆,村庄再也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了。
老屋给我记忆最深刻的是,房子不多,空闲的地方比较大,特别是后院,就成了我们家的“试验田”。每年开春,便是我们最忙的时候,开始有父母亲的带领和指导,后面便是我们的自觉行动。想方设法绿化美化后院,我们先后试着栽种了石榴树、核桃树,花椒树、椿树、泡桐树,后面又栽种了香椿树等。我记得刚栽上树时,每天早晨起来先给树浇上水,再观察树发芽了没有,特别是石榴树、花椒树和苹果树,栽上后死掉了,死了又栽,坚持栽种了三年,花椒树和石榴树终于成活了,但苹果树的栽种则被彻底的放弃了。
七十年代中期,家里住房紧张的问题成了我们家的主要矛盾,父亲便在老屋的基础上,重新用土坯修建了六间房子。因盖房用地的需要,后院便被占去了一大半的地方,无奈,辛辛苦苦栽种成活并已经挂果的石榴树、花椒树和核桃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被挖掉了,好在椿树在我的力争下被保留了下来。现在回到老屋,看到椿树、泡桐树、香椿树,不仅长成了参天大树,而且生机勃勃,绿意盎然,我的心情稍许得到了一丝丝的安慰。
对老屋的记忆还有很多很多,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它不仅给予了我儿时的快乐和幸福,而且陪伴着我一路走来,风雨兼程,不离不弃。它见证了我们家庭所发生的故事以及生活的巨大变化;亲历了我们兄妹六人,在父亲严格教育和母亲无微不至的呵护下,漫漫成长的过程以及成家后本分做人、成就家业的艰辛奋斗历程。在我参加工作后,老屋在经历了人民公社那段特殊历史时期的基础上,更亲历了农村土地政策的彻底改变;也见证了改革开放以来,给村容村貌、人居环境、出行道路等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及人们生活水平的极大提升。虽说在八十年代短短的十年间,老屋在原有的基础上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紧挨着六间老屋的北侧,又新建了三间东西向的大房和灶房;翻新了前门墙并更换了进出老屋的大门;为了储存粮食的需要,又箍了两个能够储存四十担麦子的石屯;添制了比较齐全的桌、椅、板橙和家俱。这些变化虽说当时让父母亲很欣慰,但今天回过头来再看,对老屋所做的一切,随着岁月的变迁,都将和老屋一样成为历史的记忆。对于老屋的未来,将在不长的时间内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但无论怎么变,它还会继续不断地履行着见证国家、社会乃至于我们家族的岁月更迭、兴衰荣辱的历史使命。
老屋倒下了,目之所及,心之所想,除了悲凉,就剩下了悲伤。但我想老屋也是有灵性的,在经历了将近半个世纪的风吹雨淋和岁月的洗礼后,她也累了,再加上长时间失去了主人的陪伴与呵护,也孤独了,特别是在主人离别远去后,老屋也深知自己的使命已完成,也该躺下休息了。我带着对老屋深深的眷恋,在凝望最后一刻后,便黯然的离开了她,那瓦砾之下,杂草丛生之地,就是我的老屋,是我魂牵梦萦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