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迷失的灰色轨迹

冷眼观红尘
创建于2023-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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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期间,家人们聚在一起观看国产喜剧《夏洛特烦恼》时,突然出现的一个片段勾起了我深藏内心的尘封多年的回忆:男主角夏洛穿越到中学后靠写歌而功成名就,遇到当年班上的大傻同学—大春,豪爽地说:“哥们今天圆你一个心愿,去哪个场子玩?所有费用我全包了!”本来以为大春会点名去天上人间,至少也是帝豪洗脚城,结果大傻子的愿望仅仅是:再去游戏厅玩《拳皇》,以实现自己十多年来一直想赢夏洛一次的终极目标。

     看到这一情节,我的内心似乎被什么牵动了一下,一股莫名心酸的感觉涌上心头,一时间百感交集。思绪瞬间将我带回那段曾经迷茫而又无处安放的青春岁月。

      90年代初期,因为成绩太差,家里找到关系把我弄到初一复读。从我记事开始,父亲对我执行的一直都是“棍棒之下出孝子”的教育理念。他始终认为世界上最好的教育方式就是拳打脚踢,如果还有更好的教育方式那莫过于再打一顿,直到彻底打服为止。

       读初中之前,我也没有像后来一样强烈地厌恶读书。一段时间,我迷上了画画,完全是自学成才的,书本的空白页、练习本上都被我涂鸦。我经常抓住一切时间用来绘画。直到有一次,我拿着自己辛辛苦苦创作的准备了一周的绘画作品请父亲欣赏时,并希望他能让我参加学校的美术辅导班,今后走上学习美术的道路。没想到换来的不是父亲的支持反而是一顿无情的暴打和羞辱。在他的眼中,我几乎等同于一块朽木,完全不可雕饰。从那以后,只要家中一来客人,他总是当着外人面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蔑视地指着我说:“我是前世作多了孽,生了一个这么愚笨不堪的儿子。一天到晚都不会说一句话,今后估计连老婆都娶不到。”处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我变得越来越自卑和沉默了。

       来到我复读的新班后,陌生的环境和父亲野蛮专横的教育方式让我内心更加压抑。那个年代很多人都不知道郁抑症是什么,多年后回想起来,我觉得自己当时肯定是有的。因为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有好几次我独自一人站在二中的高楼上,徘徊良久后准备往下跳,但一想到我可怜的妈妈和自己血肉模糊的惨状,我又缩回了脚。庆幸的是,不久我又在新班结识了一批新朋友:老鼠仔、矮子、大脑、光头、熬油、老猫……其中老鼠仔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刻。老鼠仔原名叫杨小军,家住崇仁县造纸厂。他个头比较高,很瘦,一双三角眼总是滴溜溜地在转,浑身上下透出一股狡猾的味道,所以同学们嘲笑他为“老鼠仔”。正是这些新结识的朋友让我阴霾密布的内心世界透进一缕缕温情的阳光,给了我生活的新动力。老鼠仔非常外向,和谁都自来熟,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因为爱讲话,经常在上课时被班主任“削皮”奖励“鲫鱼”(我们这打耳光的俗称)。当年崇仁二中老师“削鲫鱼”的技术是相当得哇瑟,声东击西、左右开弓、其速度之快、声音之响、让人叹为观止!据经常吃“鲫鱼”的几个同学课后在相互交流心得后,一致公认“削鲫鱼”的最高境界是老师可以让你在大白天瞬间欣赏到满天星星的壮观景象。在和老鼠仔交往的过程中,我渐渐了解到他家里的一些情况,他父亲也是一个经常对妻子和孩子进行家暴的人,酷爱酗酒,家庭环境和我惊人般相似。也许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吧,我们都惺惺相惜,关系也越来越密切了。

      九十年代的中小学男生放学后最喜欢去的娱乐地方莫过于街机厅了。只要一有时间,我们就成群结队去玩,大部分没钱的时候趴在机器上围观都是特别开心的。

      街机必须以投币的方式进行游戏,一款游戏只能玩一枚币,这样大家才格外珍惜道具。挨打了知道疼,被抢了会不爽,被打死了会不安,奖命了会有成就感......有了规则才充满趣味性。

       街机分几大类,其中比较经典的有——格斗类:如《拳皇》、《三国志》、《快打旋风》等;射击类:《魂斗罗》、《合金弹头》、《西部牛仔》等;空战类:《雷电》、《海湾战争》等。街机虽然好玩,但那时的孩子基本上都是穷得卵打鼓。偶尔从家长哪里弄到一、两毛钱都会迫不及待地买根冰棍来解馋,根本没有多余的资金来玩街机。游戏厅里面有太多没钱却又想玩游戏的小孩,为了能玩到游戏,他们总是会想出一些脑洞大开的操作。比如用铁丝勾街机里面的触发装置、制作假币、向小朋友“借币”等。

       一开始流行的是铁丝勾触发装置。先准备好一根细铁丝,前端弯成钩状,再从投币口慢慢伸进去,尽量凭触觉找到里面的触发装置,然后用力一钩就可以。不过,作案时必须胆大心细,还要选择好合适的作案时间,要挑游戏厅人特别多,老板分散了注意力的时候进行。一段时间后,估计是老板从每天的营业额中发现问题,并有针对性地在触发装置上加装了导电线。有一次,我全程目睹了一个学生在钩币过程中触电,全身剧烈地抖动不停,周边人都发出惊叫。闻讯而来的老板立刻凶神恶煞地指挥手下马仔对其拳打脚踢,也许是想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吧!那些人狠狠地下死手,打得那个同学口鼻流血,抱头蜷缩在地上,不时发出阵阵惨叫,令人毛骨悚然!那个年代街机厅基本上都是当地黑道大哥开的,孙红雷曾饰演的扫黑除恶电视剧《征服》里就真实地反映出这一点。他们平时一向嚣张跋扈,寻衅滋事,普通老百姓岂敢招惹他们?万一惹到他们又怎么有好果子吃呢?被毒打一顿还不算,接着还要敲诈其家长一大笔钱才肯善罢甘休。人们都说:“善恶终有报”,可有的时候命运总爱会和人开玩笑。几十年之后,那位当年的黑道大哥几乎把我们县所有赚钱的项目都垄断了,还摇身一变成为我县著名企业家、慈善家。

        铁丝钩币的方法虽然被淘汰了,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人又想到了制作假币这一方法。在毛主席下定决心,排除万难的革命思想指引下,我们经过无数次孜孜不倦的研究和试验后,终于发现制作假币的最佳原材料——铅。但又到哪里能弄到铅呢?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事情奇迹般发生了转机。

         一天下午放学后,老鼠仔神神秘秘地找到我们几个。说他在周末的时候去过造纸厂详细踩点,终于在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发现有一个狗洞,只要安排人带点工具就可以把洞口撬大一点。而且他自告奋勇愿意钻狗洞深入厂内偷铅板,因为他很熟悉造纸厂里面的情况。“说干咱就干”大家的革命热情顿时被点燃。很快,我们就成功弄到了制作假币的宝贵原材料。

         那年我们升入初三了,同学像雨后春笋一般疯长,很多人比老师都高了。其中一些胆子大、心狠手辣的同学已经开始混社会了,他们身上经常带着各种凶器,时不时参与流氓团伙斗殴。我校曾经有老师和班上混社会的学生发生冲突,结果当天晚上就被几个小流氓用刀砍得鲜血淋漓。所以,学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初三年级每个教室的后面三排一般属于“金三角”地带。老师上课前都会和蔼可亲地对着后排同学说:“后排的同学们,你们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回家休息。如果留在教室的话,可以趴在桌子上睡睡觉,看看小说之类放松一下。交谈时请小点声音,不要影响到前几排同学的学习。”为了尽快地制作出假币,我们决定上课时将课桌搬到教室后面“金三角”进行。制作假币时,首先用一根铁丝绑上“白猫”牌空清凉油盒做模具制币,然后下面点燃一根蜡烛用来融化铅块。之所以选择“白猫”牌而不用“龙虎”牌的盒子,是因为“白猫”盒子制作出来的铅币大小与游戏币差不多。

        大小差不多并不代表就可以,还需要掌握好假币的重量。这就是制作假币最关键的环节,完全要靠熟练的手感和细致的观察力来完成,一般这个过程要不断加、减铅的含量来进行。若是加的铅太多了,投入的成本就高了,产生的效率就低了。若是加的铅少了,投币时无法击发里面的“触针”,那就会造成“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局面。由于没有精确的测量重量的工具,所以制作假币需要反复调试。因为我做事认真仔细,又善于总结经验和教训,很快就在假币制作界中脱颖而出。据那些用假币打游戏的同学集体反馈,只要是我制作出来的假币,成功撞击“触针”的概率明显高于其他人。在整个崇仁二中假币制作业,我绝对称得上是“赫赫有名”的专家。说实在话,制作假币实在是费时间和精力!我时常在想:要是我当年能把这种细心与执着放到学习上的话,也许能考上一所大学吧!

      一段时间后,各游戏厅的大哥们突然发现机箱内多了很多大小、重量和游戏币非常接近的假币。这明显是人造的,而且是批量生产的。这种不知死活,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行为彻底激怒了他们,他们开始在每个场子增加打手加强巡查,还派手下的小流氓四处扬言抓到幕后黑手就砍掉其手指。

      面对严峻而复杂的斗争形势,我方决定暂时将革命活动由高潮转为低潮。没有游戏机玩的时候,练习打游戏套路又成为我们每天必做的事情。上课时我在练习本上画着游戏机里面的人物:如相扑、怪兽、俄罗斯大力士、将军等,接着在脑海中想象着那些人物用自己的绝招打斗的场面,然后凭着记忆还原在练习本上。一边画,一边口中还念念有词:霍根、欧流根、坏坏霍根......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们穷困潦倒之际,老鼠仔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原来他前段时间结识了一个社会大哥,大哥那种醉生梦死、灯红酒绿的潇洒生活让他羡慕不已。为了早日实现成为大流氓的目标,他已经主动参与了几次流氓团伙的火拼了。由于他在打打杀杀时表现得很勇猛,大哥已经记住他了,还奖励了他一大笔钱,并准备将他由黑帮外围人员转为正式黑帮分子。那个时代如果跟了一个背景强大的社会大哥,你在路上可以横着走。不过,任何东西都存在两面性,有高收益必定会有高风险。江湖历来都是腥风血雨的,毕竟流氓这行门槛太低,三教九流都能快速入行,竞争相当激烈。各种帮派层出不穷,“九龙帮”、“八虎帮”、“十三太保”、“二十三太子”等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新出道的流氓也如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又来一茬。要想在江湖上快速成名立万,干掉成名的老流氓无疑是最佳、最省力的方法。各式各样的暗杀、突袭、埋伏、仇杀几乎每天在崇仁县街头巷尾进行着:最低端的是双方赤手空拳肉搏;中级的是挥舞菜刀、废旧铁水管;高级的是使用杀猪刀、大砍刀;顶级的是一些亡命之徒左手持土制炸弹、右手持火铳,当街互射的超火爆场面,一度让人感觉时光穿梭回到抗日战场。老鼠仔的大哥和另一个黑帮分子发生了不共戴天的矛盾,本来两帮人平时都看对方不顺眼,恰好又同时爱上了崇仁二中一个风骚的女初中生。“冲冠一怒为红颜”双方互不相让,既然大家都是流氓,那就用流氓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吧!

        流氓团伙决斗的地点选在当时“崇仁师范”周边的山上,为什么要选择在此地呢?据大哥说,一来此地位置偏僻,人迹罕至,不易惊动警方;二是万一警察得到风声前来抓捕,大伙可以就地做鸟兽散。山林那么大,根本抓不过来;三是利于隐蔽我方战略企图,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因为此次大规模决斗已经影响到帮派在江湖上的生存地位,所以双方都不可能退让。谁要是怂了,今后的江湖地位就保不住了。于是双方都在决战前夕,大肆招兵买马,派出所有小弟不择手段拉外援。

       老鼠仔为了在大哥面前长脸,拉外援格外卖力,可是我这人胆子比较小,心不狠、又怕事,根本不是混社会的材料。任凭他忽悠得天花乱坠,我始终不肯应允。在反复劝说之下始终没有成功的时候,他亮出“杀手锏”——凡是参与此次帮派斗殴的外援,每人有50元的辛苦费。哇靠!50元?对当时的我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那得玩多少次游戏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巨款,我也算豁出去了。不过,我还是郑重向他声明:本人参与此次流氓团伙火拼,纯属出于朋友之情施以援手,可以出工但不能出命,万一形势不对,那我就马上撤退的,到时休怪兄弟不仗义了。

      决战的当天下午,我方三十多人提前两小时进入阵地。带头大哥把大家召集起来,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口水四溅地进行战前总动员。他先阐述了此次火拼的重要性,数落对方帮派的各种卑鄙下作手段,接着激情四射地号召大家要发扬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大无畏革命精神,努力为崇仁县黑社会事业的发展做出不可磨灭的功绩。最后慷慨激昂地当场表示,外援只要在此次斗殴中表现出色,明天就可以转为正式黑帮分子,也叫火线入黑帮。估计是大哥语文水平太低,着实让人堪忧,发言时经常忘词,只好用“操他妈、狗娘养的、狗打路的......”等俗语来承上启下。为了坚定大家的信心,大哥得意洋洋地当众宣布:决战前他废寝忘食研究了军事书籍,从中得到了相当大的启示。经过他深思熟虑之后,此次火拼决定采用“诱敌深入、围而歼之”的战术。先将队伍分成三小队,第一队挑选帮派中的八名骨干分子组成,他们斗殴经验非常丰富,胆子大、手又黑,主要负责引诱对方进入我方设定的埋伏圈;第二队由参加过街头械斗的十来个帮派分子组成,负责埋伏突袭;第三队基本上是外援了,很多人没有械斗的经验,主要是起到助威和吓唬对方的作用。大哥的发言像给大伙打了鸡血一般,听得我一愣一愣的,果然应验了那句老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看来,“知识就是力量”对于每个行业都是一样。

      接着开始分发武器,废铁管、杀猪刀、西瓜刀、鱼叉......武器品种名目繁多,不知道当年中国历史上大规模农民起义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装备。几个新加入的小混子表现得特别亢奋,拿着手中的刀不停地比划着,眼眸里闪动着野性,那是渴望流血的目光,不管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大哥眼看情形不对,赶紧再三强调绝对不允许拿刀捅人,只能砍人。即使是砍人,也尽量砍对方屁股和大腿。老流氓街斗经验丰富,下手都有分寸。估计大哥主要担心这些愣头青为了出名下手不分轻重,直接把人干死了。

       山下传来了一大片嘈杂声,一大帮人气势汹汹、目露凶光、手持各式武器正追着第一队的人杀上来。大哥一声令下,埋伏的人一起杀出来,一时间喊杀声响彻山间。对方明显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有点手忙脚乱了。双方一交战,原本大哥设想的以整齐划一、排山倒海的冲锋队形彻底打垮对方的场面却没有实现,现场实在是太混乱了。流氓毕竟不像军队一样有组织、有纪律。打顺风仗时大伙都争先恐后、一拥而上抢夺胜利果实。可一打败仗就完全相反,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撒开脚丫拼命夺路而逃。战场完全乱作一团,我中有敌,敌中有我。大哥在前面挥着刀边跳边大骂,忙不迭得指挥人去包抄对方的侧面。一时间战场上板砖乱飞,也不知道砸中的是谁。时不时听到有人怒吼:“他妈的,打错了,是自己人。”刀光剑影、棍子呼啸,战场之上最搞笑的是有个家伙屁股上中了鱼叉,疼得龇牙咧嘴居然还在狂飙。战后,我们才弄清楚原来是一场乌龙事件。新来的小弟由于初次上战场心情过于紧张,将前面的自己人当做对手误伤造成的。我紧紧地跟在队伍的最后,感觉自己喉咙在发紧,快喘不过气来了,双腿不由自主地在发抖,手心都被汗水浸湿了,连铁棍都要握不住了。老鼠仔和几个人围住一个落单的小流氓正在痛打,拳脚刀棍交加,那个小流氓血流满面倒在地上边打滚边哀求,早已没有了往日那嚣张跋扈的模样。本来我想过去打落水狗,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冲得我差点吐出来。那绝望的目光、痛苦的哀嚎,让我不禁产生了恻隐之心。我拦住他们,说算了,这个家伙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在我方准备一鼓作气彻底击溃对方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刺耳的警笛声。“不好,警察来了,快跑啊!”大哥气急败坏地吼道。大家赶紧丢掉手中的各类武器,拼命地撒腿就往草木丛中逃窜,直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一条腿。

       逃命的一路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摔了几个跟斗,弄得灰头土脸的。脚上的一只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衣服污浊不堪,样子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黑道有风险、入行需警慎”为了珍惜生命,我下定决心今后再也不插足江湖恩怨了。

        初三下学期开始,我基本上就不再和他们鬼混了,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了。直到中考结束后,我和老鼠仔在游戏厅痛痛快快地合作玩了一天的《快打旋风》,以此作为分开的礼物。

        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后的一个夜晚了。我和大脑经过一个夜宵摊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叫我们的外号,我呆住了,他还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善良、可爱的老鼠仔吗?

       老鼠仔和几个古惑仔模样的少年混在一起,身上已经有明显的江湖气息,他们说话时手舞足蹈的,并出口成脏,看人的时候习惯性斜着眼。他们一伙人正兴奋地吹嘘着自己的江湖战绩,完全沉醉在江湖的打打杀杀中。当我告诉他我考上师范,以后估计会去教书时。他先是一愣,然后足足狂笑了几分钟,边捧腹大笑边指着我说:“教书,你教什么?难道教学生做假币?”我尴尬地笑着解释,其实中考前我压根没有想到自己能考这么高的分数,完全是超常发挥。本来我还在读高中和读师范之间摇摆不定时,一向对我关爱有加的伯父一句话点醒了我这个梦中人,他对我说:“勇仔,你想过没有,要是你以后考不上大学的话,你爸爸很有可能会逼你去跳楼。”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以我对自己父亲的了解,我可以断定他一定会干出这种事情来。我坚决选择了去读师范,目的只想快点成长起来,快点逃离这个家。离我爸远一点。

        师范毕业之后,我被分配到一个偏僻的乡村任教。由于经常发不出工资,我选择主动下岗然后前往广东寻找发展的机会。回家的时候就更少了,一般一年才回来一次。有一年,我回家过年和同学聚餐时,突然听到有同学说老鼠仔死了。我脑袋“嗡”地一声,赶紧追问是怎么回事?同学伤心地告诉我们,他本来就有肝炎,长期混社会的无节制的生活深深地伤害了他,导致病情恶化,家里又穷,又无钱医治,只能等死。同学的话音刚落,我的眼泪就夺眶而出了,我强忍着自己不要当场哭出来。就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酒席上有几个冷血的同学居然又在兴奋地招呼大家吃喝起来,好像死的不是自己的同学而是邻居家的一条狗,我愤怒地瞪了他们一眼,这样冷漠无情的酒肉同学,今后不交也罢,我转身默默地离去了。

       往事不堪回首,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我已接近半百之年了,经历过更多的风风雨雨后,我更懂得一份真情的可贵和难求。有时,我经常在设想:像我和老鼠仔这样的孩子,如果能遇到一个和善、宽容的父亲,那我们的人生轨迹会不会发生变化呢?可惜的是,残酷的现实从来就不会给人如果。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又逢清明,仅以此文向我的那位曾经卑微而短暂存在的草根同学杨小军祭奠!也仅以此文来怀念我们这一代人逝去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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