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父亲患癌离我们而去,享年六十六周岁。对他的早世,我既无奈,也深感愧疚和自责,没有照顾好他,而今“子欲养而亲不在”,留给我无尽的思念。
父亲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出生于上个世纪五十代,兄弟姊妹三人,他是老大,但童年却不幸,听人说,父亲9岁时,他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奶奶患病,因没钱去医院看病,而信神术,被乡间的神棍以神术活活医死。奶奶去世时,最小的姑妈还不到一岁,爷爷在百余里外的煤矿上工作,文革中,还被打成“右派”去“五七”干校改造,无法将他们带在身边,只好将他们三人寄居老外婆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爸爸只好辍学照顾年幼的叔叔和姑姑,稍大一点就帮舅外公家在生产队开工挣工分。我爸性格内向,少言语,欠表达,脾气倔、经常受了欺侮,吃了亏,也不吭声,因而被人称为“蠢子”。
常听叔叔说起,小时候他有点调皮,怕挨打,不敢回家,经常躲在生产队上的牛栏屋楼上稻草堆睡觉;一次他偷吃了舅外婆给表叔的米饭,害怕被打骂,不敢回家。我爸带着叔叔饿着肚子去找爷爷,走了一百多里路,找到爷爷住处时,已是下半夜了,惊醒了爷爷,爷爷抱着爸爸和叔叔哭成了泪人。爷爷下决心再成家,把一家人拉扯大,不让他们寄人篱下。
幸运的是,爷爷找的这个后奶奶,也是穷苦人出身,自己无小孩,只身一人来我家,把一个穷得叮铛响的家给撑了起来,让爸爸感受到家的温暖、做人的尊严,从此,谁再敢欺侮他,有奶奶撑腰,替他评理、讨公道。爸爸在病中讲起这段晚事,仍是对奶奶充满感激之情。
爸爸特别能吃苦,家中的脏活、重活都是他干。听说十四、五岁时,爸爸曾去过湘西支援“三线”建设、打石头、修盘山公路。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家起新房子,也没有请人帮忙,他自己制作泥坯砖,自己烧砖窑,打屋地基,那时我还小,只是负责帮忙挑点水,送点饭;所有这些活都是一个人忙上忙下的在干,硬是烧了一窑红砖,还有石灰,新砌了三间砖瓦房。像制作泥坯砖这种重体力活,消耗很大,爸爸早上经常只能喝稀饭,很少炒菜吃饭的,也从不挑食,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爸爸勤俭节约持家,虽没有学过手艺,但诸如理发、木工、泥工等手艺活,他都自己会做,不用请别人,还能以此补贴家用。如经常给附近村子的中老年人理发;用竹蔑编织竹篮子、竹箩筐、竹土箕等,不仅能满足自家用,还经常能拿到市场上换钱用;更厉害的是,我家牛犁田用的犁,连木匠都装不好,都是我爸自己做的。在我的记忆中,爸爸很少买衣服、多是捡我穿旧了的衣服;唯一的爱好就是抽烟,也是抽最便宜的香烟,甚至为了节约喜欢买烤烟丝自卷喇叭筒抽。可是,我在长沙买房子时,爸爸妈妈先后将省吃俭用、存下的养老钱给了我17万多元,让我凑交了首付,度过了难关。
爸爸除了年轻时去过广东打工外,很少出远门;2013年,我在长沙买了房子后,生了二胎,把父母接到长沙一起生活,帮我们带小孩,他心里也格外的高兴。可是他闲不住,怕给我们增加负担,在附近小区物业搞卫生,倒垃圾。因年龄过了60岁,也被人嫌弃,有时也经常失业,过得并不开心。
当时,生了二胎,儿子初升高,还忙着房子装修,那段日子也是我最困难的时候,父母虽然与我们住一起,但我也很少与他们交流。在我看来,父母的身体体质一直较好,只是因以前劳碌过度略显衰老,爸爸除了有点风湿关节炎的老毛病外,也没有其他什么大毛病。加之,我家爷爷、后奶奶、外婆都是八十四、五岁去世,其中外公活了九十岁,所以,我错误地认为,父母健康活到八十多岁,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直至爸爸因耳朵疼痛去湘雅二医院住院手术,连医生也认为是个小手术,不想手术切片发现是癌症,且是晚期,我也是很久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为此,我也深深的责怪自己,平时没有关注他们的健康。不到半年时间,爸爸就去世了。
如今,斯人已去,留下大多懊悔和思念。只好把思念化作前行的动力!善待健在的母亲,照顾好她,让她幸福安享晚年。一双儿女尚幼,把他们培养成人、成才,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善待自己、善待家人,珍惜生活,也算是我对爸爸最好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