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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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麦客

创建于2021-07-02 阅读548
记忆中的麦客
文 \ 江中月

我从小时候就记得,每年麦子成熟时,县城街道的台阶上,屋檐下到处都是麦客,坐的、睡的,说笑的,甚至走向山区高崖、普社、南湾岭的小路上都是一拨又一拨的麦客。麦客,就是在夏收季节外出帮人割麦的农民的称呼,他曾经是关中平原上的一道风景,他们像候鸟一样每年六月份,闻着麦香而来,又顺着成熟的麦浪而去,用一个月的辛勤劳动和汗水换取微薄的收入,来补贴家庭短缺或寻找生路,换来的是孩子的学费,全家正常生活的希望,是改善生活的可能。我不知道麦客现象出现在什么时候,据关中地区方志记载,明清时候麦客现象已经出现。
据麦客讲,他们出门前,只带几块钱,最多十来块钱,有些坐汽车,有些爬煤车,到达关中东部,由潼关向西逐步推进,寻人雇佣,替人割麦。到达千阳、陇县割完麦,再回到自己的家乡甘肃的静宁、张家川、隆德、庄浪地区和宁夏的固原地区收割自己的麦子。麦客走的是熟路,每年都这样,来时,都是一群一群的,大多都是一个村或者一个地区的,结伴而行,有父子同行的,也有兄弟同行的,他们每人带一把刃镰,一带子炒面,一个袋子装的铺盖卷,这是他们的全部家当。刃镰是割麦的工具,是用来赚钱的,炒面是用来保命的,炒面是大豆、小麦、玉米混合在一起,炒熟,磨成面粉,也有用莜麦做成的炒面,外出带上不发霉,是和便的快餐,天阴下雨,没人叫割麦时,只能用炒面充饥,这是有人叫他们炒面客的原因。袋子里装的是一件破旧的棉袄,或者是一件又小又破的被子,天晴时的晚上,他们呆在的别人屋檐下或者村子的碾盘上,麦草摞周围,天阴下雨,只能安息在人们遗弃的破旧窑洞中,那里没有门,没有窗子,有些窑洞中已落下塌陷的土块。麦客们将袋子铺在地上,一双鞋合起来,枕在头下,破旧的棉袄或者小被子往身上一盖,就能过夜,有些准备充分的,出去找一些干柴,,生一堆火,烧一罐水,用来拌炒面,御寒充饥。
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他们就要起来,去公社那里麦场等待叫麦客的人。我记得公社前边有一棵娑罗树,那树特别大,全公社的人可以在下边开会,麦场就在那里,每天叫麦客前,要说场价,这些事是公社的领导或者是主管农业工作者和麦客的领头者的事,他们不说话,只将手伸进袖筒,捏手指,一个人出价,一个人还价,多次商量都同意,便公布今天麦场价格,在娑罗树上挂一个大牌,写上价格,叫麦客的以这个价格为准。麦客们或坐或卧,不停地说笑着,但他们紧盯着来往的人,有叫麦客的过来,他们簇拥过去,几个幸运者很快讲好价钱就跟了来人去干活了,剩下的人散了开去,悻悻地回去坐着卧着,继续等待。有些麦客,见到原先的雇主,立刻起身,赶紧搭讪:掌柜的,你看好么。雇主也搭话:老马,来着里,给咱割走。在人们羡慕的目光中,跟着雇主走了。山里人,叫麦客,大多叫的是熟人,往年来割麦的,割得干净,算账好说话的,那些人被叫的人多,有些麦客,割麦麦茬高,麦子撒的到处都是,算账时赖帐,即使把地亩册子拿来,他也不承认,他就说地亩册子不准确,他步了多少亩,这些人只能被主人算账走人,这些人由于找不到主人叫,没挣下钱,只能要饭返回家乡。
一天,我去麦场叫了三个人,便把他们领到家里,家里已准备好饭菜,在院子里吃馍馍,吃着灰灰菜,喝着米汤,说是米汤,没有米,是玉米榛子,加一些洋小豆或者豇豆豆,由于经常喝米汤,这也可能是甘肃的麦客把陕西人叫米汤客的原因。等到麦客们水足饭饱以后,给他们取磨镰石,让他们磨镰刀。然后带上水罐,领他们去地里,说清地界,不能将别人家的麦子割了。甘肃人能吃苦,骄阳似火,蝉鸣断续,鸟雀都没有了叫声,可麦客右手挥舞着镰刀,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一片麦子倒在左脚下,左脚向前挪去,一抱麦子割了下来,两抱子就是一捆麦,一串串汗水从黝黑的脸庞中落下,摔成八瓣进入泥土中不见了,一块地麦子就要割完了。割下的麦子要摞起来,防止下雨发霉。摞麦的事是主家人干的,有些麦客把帮主人将麦捆提到一块,麦摞的样子有猴顶灯,圆摞、三条腿、老牛爬坡等,我都会,摞麦摞,要把麦穗往里压,用麦秆遮挡防止淋雨,最难的是给麦摞戴帽子,麦摞大了,帽子也要大,要把一捆麦子解开,捆到麦秆后部,将麦穗一点点向外分均匀,将帽子举起来,戴到麦摞顶部,劲小就举不起来,也戴不好,只能顶到头上,反复多次,才能将麦帽子戴好。两点多钟,我要回家去担饭,还是馍馍,菜一般是灰灰菜,人汉菜,或者嗮干的豇豆,也有用茴香嫩叶的,有时是米汤,有时,把场院里的茶树捋些叶子和白色的花,熬成汤,既解渴,又能清暑降温,受到麦客的欢迎。由于高强度劳动,麦客们已经是汗流浃背,本来白布衫就不白,因汗水和尘土交织在一起,布衫上出现一道道污垢。我把饭担放在树下,白面馒头对于生活困难的甘肃人来说,那真是香甜,每人吃三四个馍那是常事。有些人为了防止阴雨天,没饭吃,偷拿一两个馍,也是常事。我也见到有些麦客将馍馍悄悄放到衣服下,有些麦客将偷拿的馍馍掰碎,放在衣服上在太阳底下晒,防止发霉,我也见到下雨天,有麦客将碎馍放在缸子里走家串户,寻找开水。麦客偷馍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流传最广的笑话是:有一麦客,想偷拿馍,为了将主家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别处,就问:掌柜的那叫什么山,主人知道他想拿馍,就说:那叫馍馍钻布衫。天色将晚,一天割麦结束了,麦客中领头的会将割完的地用步丈量,和我说面积,地亩数相差不大,按照场价开钱。我说:今天割麦多少亩,多少钱。麦客领头的会说:掌柜的,见钱了。我也学着大人会说:下苦的,应该,应该。大伙一起高高兴兴的回家吃晚饭。晚上,家里准备的是浆水面,面确实好吃。面是手工擀的,又薄又劲道,浆水是自己家里做的,家里人在自家地里割一些韭菜炒好,烧开浆水,再用油呛一下,面下好,捞在有浆水的面盆,调好盐醋,端到院子饭桌上,吃多吃少麦客自己捞。麦客劳动强度大,吃面捞的尽是面,不喝汤,家里人端上半碗蒜,让麦客吃,吃四五大碗面的人多的是,最后麦客们打着饱嗝满意的去找地方睡觉去了。
一九八四年,家庭联产责任制实行以后,叫麦客的人逐步减少,能自己割,就自己割,能不叫麦客,就不叫,一亩麦,要耕种,要使用化肥,叫麦客花费,就见不到钱了,除非几块地麦子都黄了,那就要叫麦客,来一场大风,或者冰雹,麦子就会落到地里,花钱从龙口里夺食。甘肃、宁夏实行家庭联产责任制以后,那里村民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有饭吃了,有衣穿了,外出割麦的大多是那些老年人,据说这也是他们养成的一种习惯。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提高,麦客的待遇也提高了,割一亩地要五六十元,到乡村去,不再步行,要坐车,奔奔车也行,有些麦客还要求喝啤酒。三夏时期,农业局有值班单位,山区的麦子熟了,就派车送麦客去普社,去高崖。年轻人进城打工以后,外出割麦的人就更少了,2010年,千阳县来的甘肃麦客只有67人,全县小麦收割机已有27台,实行农机补助政策以后,小麦收割机逐年增加,外来的收割机也在逐年增加,机械化化收割程度在提高,一般情况,只要麦子黄了,一家收割小麦只用一两天的时间。
时代在进步,机械化代替了手工,麦客,人工收割小麦这一传统职业在岁月的流逝中已近不见了踪影,收割机已经代替了人工,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怀念和对那个时代人们辛苦努力,勤劳刻苦精神的敬畏之情。
千阳县党史研究室
电话:18992787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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