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山红

日月同辉
创建于2023-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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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每年的这个季节总是在冰雪凄迷的苦寒之地,想起故乡的美。

冰雪凄迷的苦寒之地:加拿大蒙特利尔https://www.insidehook.com/article/travel/perfect-winter-weekend-montreal

去年在波特兰的年会上遇到一位北农机的老校友,他掳着山羊胡子对我说:“你们江西啊,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是红土地,二是漫山遍野的映山红。”我们江西的土地,比路边的stop sign 还要红,只是这红长年压在青翠的草木之下,若非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是并不容易见着那宛如朱砂一般的红的;而那学名叫做杜鹃的映山红,则是这红土地上真正给人印象深刻的红色。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江西高速(左) 和码头(右)(网络图片)

映山红是春天催开的第一枝花。在故乡,它既不叫映山红,更不叫杜鹃,人们都叫它‘春牛儿花’ 。这是我根据乡音考证出来的,并没有文字的依据。我们家乡有一种简易的日历,只有红纸一张,A4打印纸那么大小,雕版印刷,全年的节气及其对应的日子都在上面。盖是因为古人印刷业并不发达,并不是每家每户都买得起厚厚的日历,於是便有有学问的人把一年的节气和一些重要日子印在上面,每家都买一张贴上,以授农时。虽然是上古时候的物件儿,聪明伶俐的现代人并没有忘本,如今依然风行。新年一到,便有精神矍铄的老先生,挨家挨户的送上一张。因为它是指导农业生产的,正中央有一副巴掌大的图,一头水牛在农夫的催赶中犁地;又因为它是印在一张大红的纸上,所以它的名字就叫做“春牛儿”。故乡人叫它春牛儿花,大概是因为映山红大红的的颜色,还有在百花之中它象春牛儿一样来的早吧。

网上找到的春牛图和映山红(我们的春牛图是红底黑字,还有每个节气对应的农历日子)

我已经记不起映山红花开的具体日子了,大概是惊蛰前后吧。映山红长在娇小的乔木上,可她绝不是羞羞答答的花。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淡绿色的外壳已经被迸裂了,露出几缕殷红的花瓣,仿佛一个个即将点燃的红爆竹。映山红也从不孤独,每一株花茎上密密匝匝的开着好几朵,盖住了鹅黄的叶子,也盖住了青翠的草地,放眼望去,山坡仿佛是一块红地毯。映山红虽然是寻常不过的野花,但是每到山花烂漫的季节,小时候的我总是和小朋友一起去寻找最红最艳的,抱了一大捆回来,按照习俗插在水缸边的土里。有时明瓦上透过一片灿烂的阳光,照在墨绿色水缸边怒放的映山红上,山墙上粼粼的波光仿佛荡漾在红色的烟雾里。选两根笔管条直的映山红的嫩枝,大概五六寸长的样子,把其他的叶子都撸掉,只留下顶端的几片绿叶,像一个腿脚细长的“丫”字。然后把几十朵映山红的花心摘掉,唯余伞罩似的花瓣,将丫字状的小树枝穿上十几二十片花瓣,做成一个像微型鸡毛掸子一样的花饰。那时候很多小朋友收藏有野鸡毛,把长长的野鸡毛插在丫字形花饰中央,就做成了一个戏剧里武将的花翎。将这两支花翎一左一右插在帽子上,然后把棕榈树的叶子撕成细丝,做成一尺来长的胡子系在两只耳朵上。当此之时也,一个赫赫武将就横空出世了。有些年长的小朋友还能假模假式唱上几句,我们这些小小孩只能是喊一声“众将官!有!”就操着棍子叮光五四开打了。至今还记得那时舍不得摘下胡子,只能双手托起胡子,让外婆给我喂饭。

山坡仿佛是一块红地毯(网络图片)

冬天的道路是泥泞的。那时人的雨鞋都要穿很多年,大都有点渗水了。“礼失而求诸野” ,乡下人都是“衣冠简朴古风存” 的,雨鞋这种新时代的橡胶产品,并没有真正融入我们的生活。大人们都穿桥儿,就是在一块裁成脚掌形状的木板上装上两片三寸高的木板腿,仿佛是日本人的木屐;小孩们则走拐棍,就是用手腕粗,一米多长的两根木棍,在离地一尺高处装上脚踏子,木棍的顶端装上一个手柄,脚踩在脚踏板上,手握着手柄,象走高翘。过些天,拐棍的脚踏上就会积上一层泥,很厚很滑了。这时我就要去到柴房里,用柴刀刮去脚踏上的湿泥,洒上秋天晒干的黄土,增加摩擦力。在阴雨连绵的冬日里,柴房总是一个好去处。坐在干燥枯黄的树枝草垛里,别有一份温暖的感觉。在柴房里,我总能找到映山红的枯枝,折了出来,它依然保持着春天的样子,尽管所有的的颜色都已经枯黄,犹如一支风干的样本。有时还能找到映山红的花蕾,已经风化成了吹弹可破的膜,鲜艳的朱紫已经退去,只剩下一缕残红,淡淡的在朔风中飞舞。我拿着这些花蕾,望着柴房外阴沉的天,泥泞的地,痴痴地期待着下一个春天。

江西的春天(网络图片https://fashion.sina.cn/l/ds/2021-02-27/detail-ikftpnny9862044.d.html)

后记:在他乡第一次见到映山红,是在农大东区的礼堂里看戏。北京京剧院的小姐姐小哥哥大驾光临给我们赏了一部全本《杜鹃山》。那时的舞台道具很单调,但是却有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长满了映山红。全校的弟兄们都流着哈喇子看着党代表,估计只有我盯着这道具想虽然这“严防奸细”几个字写得不咋地,这几丛映山红倒是跟真的一样。十年以后在科罗拉多柯林斯堡看到几家公园和庭院种了映山红,是在他乡第一次见到真的映山红。但是科罗拉多的山上是没有野生的。再后来在北卡来罗纳的中部的山上见到过成片的野生映山红,算是人生完整。所以映山红并非是我江西所特有的物种,后来在南京在五六月的陕西太白山顶也见到野生的映山红,只是感觉它们开放的含蓄,有所保留,不如故乡的热烈自然。蒙特利尔虽然是苦寒之地,映山红作为园林绿化的观赏植物也算是很常见的。在我们校园教学楼前有好几行映山红,还有桔黄色的。我所住的小区里也有好几家种了映山红。四五年前我从苗圃里买了一株映山红,种在了朝阳的墙根下。可是因为太靠近墙根,没有足够的雨水,又加上旁边有一棵爬山虎,竞争不过,浇水又不及神瑛侍者那般勤快,这株仙草就慢慢魂归离恨了。叶公好龙,此之谓也。今年要重选一个地方重种一棵,聊慰乡愁。

2017年旧作2023年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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