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天气好极了,于是心中便又有了出去走走的冲动,虽然太多的事情还等着我去做,可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久了,总是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身体觉得不自由,连思绪也变得狭隘,是的,还是得出去,于是我放任了自己一次(我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这样做),两只脚便又踏了出去……
有一个地方早就想去看看了,一直想着也一直没去,今天正好是个机会,就去那儿转转吧,我就这样边想边走,边走边想,其实也没几步路,就走到了这儿。
十多年前,那时候我正在乡镇小学读六年级,弟弟比我小七岁,马上要读小学了,妈妈觉得村子里的学校教学条件实在有限,便费尽了心力想去县里,亲戚朋友有的也反对,觉得出去花销太大,而且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先在村里上着,过段时间再说,我只记得那个时候妈妈每天打好多电话,有时候谈的特别开心,有时候很生气,话还没说完就挂了电话。而这也是我对于当年这件事情仅存的记忆了。当然,最后还是来了,就是这间房子,这个现在看起来荒芜甚至有些衰败的院子,我们一家人来到县城的第一个家。那个时候刚来,爸妈觉得能省点是点,毕竟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安下家来,要花多少钱还要再遇到多少不为人知的困难,他们心里谁都没底,而对于六年级的我和那个还没上小学的弟弟来说,就更是一无所知了。我那个时候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要去县里了,那可是大地方。
第一次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是很平静的感觉,虽然和我想象的那般高楼大厦的样貌相去甚远,但它却跟我从小长大的院子和村庄是那样相像,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我甚至觉得这院子就是家乡的某个我未曾去过的角落,不知被什么人搬来了这里。那时候已经有一家人住在这里很久了,院子收拾的很干净,除去一棵长得正起劲的梨树外,没有任何丛生的杂草,看得出是很勤快的一家人。后来听那家人说,他们刚来的时候这里的草长得比人高,脚都没地方踩,但是他们的女儿当时正准备中考,喜欢安静,所以一家人决定搬到这儿,镰刀割去那些挡路的野草,在这里一住就是很多年。我们搬来的时候,他们的女儿已经准备大学毕业了,妈妈总跟我说人家的孩子可懂事了,现在可是一个女大学生,你可要多学习。我总是点头答应,心里却在想大学是什么,那个姐姐一定很厉害,可我从来没见过她。有一次班里要举行元旦晚会,我负责写主持人的开场白,在家里纠结了好久还是写不出来,妈妈见我着急,就说找个人教教我。没错,她帮我找来了那个总是活在她夸奖中的“懂事的姐姐”,在我心里“厉害的女大学生”,一个遥远的存在。当一种想象的东西突然具体,我有点不知所措,我只记得当时有点害羞,不敢说话。至今,她是怎样教我的的确记不得了,只是后来慢慢长大,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常常会幻现的清晰,心底朦胧的感觉才慢慢渗透的深彻。
这间房子留给我的另一个记忆就是房东爷爷,那时候他已经九十岁,总是穿一身黑色的中山装,看他的样子年轻时一定很魁梧,也很威风,不过现在还是离不开拐杖了,即便这样走路的时候还是摇摇晃晃,步履维艰,让人看着总想过去扶他一把。放学的路上,我常看见他一个人在外面的巷子里蹒跚着走来走去,有时候就半蹲着靠在墙边,两只手扶着他的拐杖,嘴里还喘着粗气,像是很艰难的样子。他一个人住在离我们院子不远的地方,生活起居都是一个人,其实我们都很少和他交流,因为没有人能听清他说什么,我曾进去过他的屋子一次,墙上贴了很多照片,都很有年头了。我想,他一定有很多故事;我想,这些故事他一定还未曾对人讲起过。
时间不到两年,我们就搬走了,算是又告别了一段难忘的日子。后来,我没有再见过那个“大学生姐姐”,我想她一定有了自己更幸福的生活,放学的路上我也没有再碰到过房东爷爷,不知道他是否还喜欢在巷子里散步,不知道那些故事是他否讲给了最想讲的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