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者:王玺玉,生于1929年,竹峪镇兰梅塬村人,离休干部。
记录整理:hxj
(讲到兴致处,老人翻开泛黄的笔记,给我们一一指看)
接受新思想
民国35年,也就是1946年,我17岁。这年春天我从哑柏小学毕业了,顺利考上了周武眉联立师范,在那里开始了三年的师范生活。学校位于哑柏镇,原址就在现在周至二中内,那时学校里有个戏楼,学生们每天在戏楼上面学习,戏楼下面有个不宽的通道,供人们行走。
那时我们开设的科目有国语、数学、自然、历史等,谢志存老师是我们的训育主任,胡伯才老师担任我们的教导主任。谢志存老师在课堂上有时无意或有意偷偷给我们讲几句陕北老区的事情,告诉我们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扎根在陕北。从谢老师口里我们知道,那些解放军有空就帮当地老乡们干活,陕北人也都争着给解放军做鞋子,而且做的鞋子很结实。解放军穿的衣服、戴的帽子都是陕北老区的群众做的,共产党和群众的关系很融洽、和谐。那时,我们这里还没有解放,还是国民党统治着,吃个饱饭都还是问题。听了谢老师的话,我思想上就很向往陕北老区。
投身解放区
民国38年春也就是1949年春,我从师范毕业了。当时渭河北岸的地区已经解放了,国民党借着渭河,死死困守着河南岸的广大地区,竭尽全力的想保住地盘。那时咱县上的国民党已是“秋老虎”,在战场上被共产党打得节节败退,却疯狂镇压迫害共产党员和先进分子。
我急切想去解放区。为了确保不走露风声,我私底下联系了几个志同道合同学,准备悄悄过渭河,到解放区去。
春天的一个夜晚,我和张光天的儿子张国益还有个县上一个有钱人家的娃,名字我实在想不起,三个人偷偷躲过驻扎在哑柏的国民党士兵,汇集到渭河边,准备过河,前往解放区。
当时渭河水一点儿也不凉,我们三人挽起裤腿,手挽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过河。四周都是黑乎乎的,除了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四周有好多人也在摸着黑过河的蹚水声。虽然大家彼此都离得不远,但我们谁都不敢说话,怕一出声就被守在渭河南岸的国民党的士兵逮了回去。
摸黑上了岸,岸边就有解放军将我们接住,带到了部队。后来我才知道这个部队是第一野战军第二军第六师。部队的领导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听说我们是从师范毕业的,便将我们三都编入第一野战军第二军第六师政治文工团,担任宣传干事。部队给我们发了军装、帽子、鞋子,我们便一心一意地留在部队,开始和其他人排练节目。在部队的日子看啥都觉得新鲜,解放军待我们和很亲切,也能吃饱饭,还教我们排节目搞活动,用文艺宣传的形式支持解放军努力打击敌人,日子也就过得特别快。
1949年 5月30日,这个日子我记得特别准,二军六师进驻周至县城,宣告周至解放。满县城的商人、农民,敲锣打鼓,张贴欢迎标语,欢天喜地地迎接人民解放军二军六师进驻县城。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欢欣鼓舞,倍感扬眉吐气,终于把国民党推翻了,人民群众终于翻身当家做主人了。可国民党却不死心,仍在做垂死挣扎,妄想东山再起。大概是1949年六月中旬,国民党驻扎在陕西的部队试图阻挠解放军西进解放大西南和大西北,向我军发动反扑。为了狠狠打击敌人,给他们当头一棒,我军暂时放弃周至县城,实行向东战略转移。
排练新节目
接到转移命令,我和政治文工团的其他战友一起驻扎在户县一个叫斑竹园的村子,在这里开始排练节目。文工团有好几十人,我们都住在房主唐居正(音)的正前房里,每天早早起床,有人吊嗓子,有人压腿,大家都在练基本功。练功时,国民党的飞机经常在头顶飞来飞去扔炸弹,那炸弹就像黑色的棒槌,临空降落,不断在我们周围爆炸。看见飞机,在地里干活的群众都迅速躲藏,经常有人被炸死炸伤。炮弹落在哪里,哪里就顷刻间房屋倒塌,四处起火,群众都恨透了国民党。团里姓刘的领导安慰我们,让我们不要怕,看飞机来了,就赶紧躲藏,等飞机飞走了再继续排练。我们在户县排练了《白毛女》、《血泪仇》等节目,晚上还给部队表演,慰问他们。我当时在戏里当的是个小兵,没有太多的台词,只做些简单的动作。那时我们每天每人一罐马肉,是从战场上拉回来的死马,全部犒劳了我们。天天有肉吃,大家都很开心。大概是七月中旬的一天晚饭后,领导给我们讲,国民党的165师的师长孙铁英(音)等已经被我们解放军活捉,我们解放军实施的声东击西的口袋包围战取得全胜,周至彻底解放了,之前成立的县委、县政府已经开始为民工作了,大部队要返周至啦。
返回根据地
部队从户县返回的那天,天下着下蒙蒙雨。我身上一左一右斜挂了两个圆柱形的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装着干粮。我们从渭河南岸往回走,边走边大声唱着歌,歌词我到现在都还能记得:“挺近,挺近,向渭北,向西安,向关中大平原大进军。”“天是我们的天,地是我们的地,我们的天地不能让给日本鬼子。”嘹亮的歌声响彻云霄,震撼人心。
往回走时我才发现,渭河岸边全都是我们的部队,都带着灰色军帽,穿着灰色军装,排着整齐的队伍,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前走,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头。这是我自渡过渭河投奔解放军以来第一次看见咱们这么长的队伍。
遗憾的是,在这次的回迁中,我们仨走散了。后来我和张国益取得了联系,可到现在都没和县上那个娃见过面。由于时间太久了,我也想不起他的名字。在县上工作时,还去专门找过,每次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开始新生活
周至解放后,张国益的父亲张光天任周至县县长。张光天到职后,立即开展支援前线、建立区乡争取和武装清理工作。由于周至刚解放,各个方面都需要人手搞建设,我就被留任在县城,参加地方政权建设。当时我被安排在相当于现在的民政部门工作,记录领导的讲话。不久,又被组织派往县人委政府和三区区公所(驻竹峪)、四区区公所(驻广济)等单位工作,负责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的建立及发展工作。1954年调入周至公安局,负责组建了周至县交警队,直到82年从公安局离休回家。
编后语:
1982年从公安系统离休后,王玺玉老人退而不休,积极发挥自己多年基层工作经验和摄影特长,坚持用手中的相机捕捉生活中的真善美,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颂扬新人、新事、新生活。不管天晴下雨、酷暑严寒,他总是骑一辆过时的旧自行车,背着一架照相机,跋山涉水,风尘仆仆地奔走在家乡的村村寨寨、沟沟坎坎,拍摄家乡的新闻。得知许多老人一生从未没照过相,王玺玉老人又自掏腰包,免费为1000多名老人拍照留念。他及时为农户拍摄当季农副产品,以新闻的形式向全国各大报刊投稿,为产品寻找销路,分文不取,自己反倒把大部分的离休费、稿费都花在了摄影、创作上,还自费订阅10多种有关种植养殖的杂志报刊供附近群众借阅学习。他多次自办“移风易俗,好儿子、好媳妇”摄影展,弘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他常说,活到老,学到老,干到老,为大伙而做些有益的事情,活着才有意义。
离休35年年来,王玺玉老人先后3次荣获省委、省政府和省委老干局“全省老干部先进个人”“优秀共产党员”“周至榜样”等殊荣,4次荣获省、市、县优秀通讯员,5次荣获市、县、镇“关心下一代先进个人”和“管教带头人”,荣获公安部授予的“二级金盾”荣誉奖章和西安市委授予的“献给共和国创立者”胸章。
愿这位年届九旬、终生阳光的老人身康体健、乐享晚年。
(记录整理于2017年10月17)
老人生前部分摄影作品
(一)
(二)
(三)
谨以此文纪念永远的王老先生!!!
春暖花开时,天国再添员。此去蓬莱路,无病亦无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