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连遇袭
1979年3月9日，是打响对越自卫还击战，进入越南境内作战的第二十一天，也是121师后方指挥所在越南高平市兴道乡那怀村，一个地名叫扣屯的山上设立指挥所的第8天。
- 原121师杨均和副师长的警卫员唐康众
早上7点多钟，杨均和副师长和炮兵科的罗修成副科长、郑贻昌参谋要到师基指参加会议，杨副师长的警卫员唐康众和我们电台两人，随首长们一同前往师基指所在地。
- 121师基本指挥所扣屯所在地
我们一行沿着又陡又滑的斜坡下山，我的搭档老袁背着电台，我肩挂公文袋一起跟在首长们后面走，很快我们来到了师基指所在地进口前面。这时候，我看见距离约80米远的叉路口公路上，有很多辆满载兵员的汽车正高速通过路口驶向纳隆，与此同时，也有一支步兵的队伍即将步行至路口，我突然想到路口去看看热闹，于是我跟老袁打了声招呼，并将公文袋交给了他，然后朝着路口飞奔而去。
- 这是扣屯叉路口
- 2018年12月榴炮一连部分战友重返越南战场——纳隆桥
当我跑到扣屯路口公路边的时候，这支队伍正好经过路口，他们沿着公路匆匆朝着纳隆方向走，我站在路边仔细地看了一下，只见这支队伍接近一百人，除配有步枪、冲锋枪外，还有轻机枪和火箭筒，这些装备保养的很好，一尘不染，他们的着装很新也很干净，从头到脚没有一点泥巴的痕迹，他们排成两行队列靠得很紧，走得很规范整齐，有点象我们平时搞列队行进训练的模样。我想:应该是新兵连来这里补充给作战部队的吧？
上午11点多钟，首长们已开完会，准备赶回师后指的驻地，我们随首长们一起回去。在回来路上，我与郑参谋边走边聊，我说:“今早纳隆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刚到师基指驻地的时候，我见到路口公路上，有很多辆满载兵员的部队汽车，正高速驶向纳隆，场面很紧张！”
郑参谋说:“是我们121师在调动部队，准备对进入到纳隆桥以北的越军进行围剿，自从我国政府宣布从越南撤军之后，越军不但在纳隆桥以南天天用远程火炮，向驻守在扣屯地域的我军进行猛烈轰击，还派遣了大量的部队进入到纳隆桥以北，企图对我驻守在扣屯地域的部队进行猛烈攻击，因此师基指已作出部署，趁越军立足未稳迅速把他们消灭掉。”
我说:“还有件事很奇怪，我看见有个全副武装的新兵连，他们步行经过扣屯路口后，也朝着纳隆方向走。”
“那来的新兵连？”郑参谋有点惊讶:“你怎知道他们是新兵连的？”
我说:“我看见他们携带的武器装备和着装都是一尘不染的，而且他们在公路上行走的队形跟我们平时训练的情景没两样，你看我们现在的每个人，那个不是胡子拉碴、满身泥巴的？我们的队伍在战场上每次行军的时候，那有不分散拉开距离行走的？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战场经验，他们不是新兵连还能是什么？”
郑参谋听后哈哈一笑说:“你搞错了！他们不是什么新兵连，是150师449团的部队，他们没有参加对越前期作战，前几天刚从边境开进高平，今天是奉命前往纳隆配合我们121师围剿越军的。”
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已到了师后指驻地的山下了，大家越过横在山边进出口的小水沟准备上山，我站在川流不息的小水沟边，看着清澈诱人的山泉水舍不得马上离开，于是我从身上摘下水壶，将水壶里的剩余水倒掉，然后在小水沟里装了半壶水，准备喝他个痛快后再装满一壶带回去！当我把水壶放进嘴里准备喝的时候我犹豫了，因为这几天我们连队里有不少人出现了拉肚子的情况，不知是喝了不卫生的生冷水，还是多吃了压缩干粮造成的，因此连队领导非常重视，通知大家尽量喝开水或在喝生冷水时，要添加能灭菌的“净水片”。于是我从挂包里找出打仗前，连队卫生员发给我们的几粒净水片，然后将一粒放进水壶里，猛摇几下后就直接往嘴里送，结果我“呼”的一声将刚喝进口里的水迅速喷了出来，原来净水片溶化到水里后，会产生一股很浓的消毒药水味道，难喝死了！我赶紧把水壶里的水倒掉，心想:以后宁愿拉肚子也不把净水片放进水里喝了。
- 121师后方指挥所扣屯所在地
第二天早上约9点30分，杨副师长、罗副科长、郑参谋和我们电台两人正在师后指的小凉棚里值班。“铃铃……”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郑参谋连忙拿起话筒:“喂！我是郑参谋，什么？！火箭炮十连刚才奉命前往扣屯途中遭越军袭击？杨副师长在，你稍等！”郑参谋迅速将话筒递给坐在旁边的杨副师长:“炮团指挥所王德富副团长，有紧急情况向你汇报！”
杨副师长马上接过话筒:“我是杨均和！现在情况怎样？”这时候指挥所马上安静下来，充满了紧张的芬围，大家都静静地用焦虑的目光看着杨副师长，只听杨副师长拿着话筒简单地问了一些情况后很严厉地说:“你们只派出救援部队还不够，要命令你们的卫生队火速赶赴遇袭地点抢救伤员，对于人员伤亡和装备损毁情况，你们要迅速统计好上报给师后指！”
- 121师副师长杨均和
杨副师长刚通完电话，罗副科长就焦急地问杨副师长:“火箭炮十连现在的情况怎样了？”
杨副师长神情凝重地说:“昨天我们师里已组织了三个步兵营和150师的449团一起，对进入纳隆桥以北的越军进行围剿，配合这次行动的火炮以榴弹炮为主，为加强对越军的火力压制，我们师里今早命令师炮团加派一个火箭炮连，在上午10点钟前火速赶往扣屯占领发射阵地，想不到奉命从董竹前来扣屯的火箭炮十连，刚过了高平桥没多远就遭到越军小股部队的袭击，炮团指挥所接到报告后，已迅速将情况报告给师基指，师基指已命令驻守在高平市附近的步兵部队，火速赶往十连遇袭地点救援，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明朗，但可以肯定地说事态很严重！”
- 121师炮兵团副团长王德富(图左)
杨副师长说完后略作沉思，他突然快速站了起来，有点焦急地对罗副科长说:“有件重要的事情差点忘了，今早我们军长要到扣屯来，我们炮兵科的张昌富参谋负责带队赶往高平去接应，不知十连遇袭这事对他们有没有影响？我们师后指跟张参谋没电台可直接联系，你跟我立即到师基指去，我有事跟师首长商讨，你迅速去跟进这件事。”接着他对郑参谋说:“你在这守着电话，稍后炮指会来电话报告十连情况的，若有什么紧急情况马上打电话到师基指找我。”杨副师长说完后马上带着罗副科长和警卫员小唐以及我们电台两人，急匆匆地下山前往师基指。
- 121师炮兵科参谋郑贻昌(中)
约中午11点，我们电台两人和警卫员小唐随杨副师长返回到师后指的小凉棚里。只见罗副科长已经回来，正和郑参谋讨论着十连的事情。郑参谋见杨副师长回来，马上向杨副师长汇报说:“刚才师炮指已来电话，将火箭炮十连的遇袭经过、人员伤亡和装备损毁情况报告上来了。”
杨副师长有点迫不及待地说:“好！你赶快说说十连的情况！”
这时候，我坐在他们的身边，听着郑参谋把火箭炮十连遇袭的经过讲了出来。
- 行进中的130火箭炮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今早火箭炮十连接到上级的命令，准备赶往扣屯，配合我们的步兵部队围剿进入到纳隆桥以北的越军，他们8点多钟从董竹出发，6门火箭炮全部带弹行进，整个车队共有18辆车，其中十连有炮车和弹药车各六辆、伙房车和修理车各一辆，榴炮一营的弹药车四辆。车队由十连连长钟汉光乘坐在弹药车的副驾位，作为第一辆车带路，他们经过高平3号桥向扣屯开进。上午约9点多钟，当车队沿着公路行驶至班姆峡谷地段时，突然从公路右侧的小山包里发出“轰”的一声巨响，钟汉光连长乘坐的第一辆弹药车当即被一枚四O火箭弹击中，汽车瞬间发生爆炸，由于车厢里存放着两桶汽油，整部弹药车顿时烈焰腾空，紧接着走在车队最后的一辆弹药车，也被一枚四O火箭弹击中发生猛烈爆炸，整个车队顿时被堵塞在一百多米长的狭谷道路上动弹不得，还没等车上的人员反应过来，在公路右侧的小山包上，集束手榴弹、手雷密集地砸向被困车队，机枪和冲锋枪对准跳下车的十连官兵猛烈扫射，一百多米长的车队顷刻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火箭弹漫天飞舞，猛烈的爆炸声和密集的枪声惊天动地，十分惨烈！这时候，十连的官兵在越军第一波的袭击中伤亡过半，连长钟汉光和指导员李汉森已壮烈牺牲，整个十连顿时失去了主心骨，一片混乱！从车上拼命跳到地下的人，全部就地趴在公路边上和水沟里，在混乱中，机智勇敢的一排长孟军，他利用车辆的掩护，冒着枪林弹雨组织战士对山包上的越军进行反击，但越军的火力非常猛烈，而十连使用的都是冲锋枪、半自动步枪和手枪这些轻兵器，无法与越军从山上密集投下的手榴弹和四O火箭筒以及机枪相抗衡，加上处于底洼不利的地形，处境非常危险和被动。
- 这是越南的武装人员
- 越军发射四O火箭筒的画面
- 车队遇袭画面
- 121师炮兵团火箭炮十连一排长孟军
正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刻，乘坐车队第二辆炮车，跟随十连执行通信保障任务的四营指挥连无线班战士周学利，他目睹了连长钟汉光牺牲和车队被袭击的全过程，他的右手在刚跳下车的时候，也被越军投下的手榴弹炸伤，鲜血直流！他趴在公路边上，在没有领导指挥和命令下达的情况下，果断决定要把十连遇袭情况火速报告给上级。于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和忍着伤口的疼痛，用左手拿起电台的话筒紧急向上级的电台呼叫，但电台信号断断续续的，无法与上级取得正常联系，他心急如焚但头脑冷静，他观察了一下地形和电台后，发现自己卧倒的地方正处于峡谷地带，而电台使用的是150厘米的鞭形天线，他当即判断电台信号差，很可能是受这些因素的影响，于是他准备加长天线来试试，但因右手受伤不听使唤，他只好放下话筒，把立着的电台放倒在地，然后用左手将插在电台侧面的四节40厘米长的天线连接杆拿出来，再将鞭形天线扭下来，准备连接好后再安装回电台里使用，但因山包上不断有子弹扫射过来，不敢坐起来安装，只能趴着单手操作，在正常情况下，连接天线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这时候却变得异常困难。
- 121师炮兵团火箭炮四营指挥连无线班战士周学利(图左)
正当周学利万分焦急的时候，有个离他不远的炮班战士看到了这一切，并快速爬了过来帮他安装好天线，他迅速把电台立起来，紧急呼叫上级的电台，结果通了，信号良好！“有救了！”他心里欣喜若狂，马上用密语将“十连刚刚在前往扣屯途中遇敌袭击，连长牺牲，其他人员伤亡惨重，请速派部队增援”的电文发送出去。
- 这是电台报务员在战场上的画面
上级接到报告后马上回电，要求报告出事地点的坐标，这时候连长已牺牲，地图已跟着连长付之一炬，从那找坐标？情急之下，他马上向上级发出了“位置在高平水坭大桥以南约2公里处”的电文。
- 荣立一等功的周学利
火箭炮四营指挥所接到周学利的紧急求援电报后，马上将情况上报炮团指挥所，炮指接报后，立即将十连遇袭情况上报师基指和师后指，炮指除迅速派出救援部队前往十连遇袭地点外，还请求师基指调派驻守在高平市附近的步兵部队，火速赶赴十连遇袭地点增援！
上午约9点50分，步兵增援部队首先到达十连遇袭地点。这时候，埋伏在公路右侧小山包里的越军已全部撤走，在车队遇袭的一百多米公路上，所有车炮面目全非，很多车辆还冒着滚滚浓烟，一些牺牲在车炮上的尸体，被烧焦后与车炮紧紧地粘在一起，路面上血迹班班，除满是车炮散落的碎片和人体残肢外，还倒卧着无数的伤员和尸体，车队前面的第一辆炮弹车已烧剩一副骨架子，坐在驾驶室里的钟汉光连长、文书和司机，连尸体都无法找到，现场状况惨不忍睹！
- 121师炮兵团火箭炮十连连长钟汉光烈士
根据炮指统计报告，火箭炮十连这次遇袭，共损毁了汽车18辆、火箭炮6门(其中2门轻度)，炮弹损失300枚，牺牲22人(包括四营指挥连5人，榴炮三连2人)，受伤33人(包括四营指挥连3人，榴炮三连2人)。
- 121师炮兵团火箭炮十连炮一班战士黄洪欢(伤员)
- 121师炮兵团火箭炮四营指挥连，无线班战士周学利(图左)与侦察班战士白津华(图右)，两人都在十连遇袭中受伤。
郑参谋刚将火箭炮十连的遇袭经过和人员伤亡、弹药装备损毁情况向杨副师长汇报完毕，罗副科长紧接着向杨副师长汇报了张昌富参谋带队到高平市接应41军军长张序登的一些情况:
- 121师炮兵科参谋张昌富
今早8点多钟，张昌富参谋奉命带队乘车前往高平市，接应准备到扣屯的41军军长，当他们的汽车行驶到距离高平市约有7公里的地段时，突然听见前方响起一阵阵声音不是很大的爆炸声和连绵不断的枪声，他当时还不是很注意，当汽车继续往前行驶约一公里的时候，前方传来的爆炸声和枪声不但越来越大，同时还伴有很多火箭炮弹向着不同的方向发射，他顿感有些不对劲，于是马上命令汽车停止前进，然后命令电台的报务员迅速将情况报告师基指，师基指回电说，刚接到火箭炮十连在距离高平市约2公里的地方遭越军伏击，命令他们火速赶赴火箭炮十连遇袭地点救援。当张参谋他们赶到火箭炮十连遇袭地点时，战斗已结束，很多的救援部队正在抢救伤员和清理被损毁的车炮。
罗副科长讲到这里，稍停顿一下，郑参谋非常焦急地问:“那我们的军长情况怎样了？”
- 41军军长张序登
“放心！没事！”罗副科长喝了一口水后继续说:“军长今早乘坐汽车，准备前往我们121师指挥所的所在地扣屯，军长的汽车先于火箭炮十连的车队到达高平3号大桥，因军长到达3号桥后临时决定下车，他要到桥上去了解和检查一下大桥的防卫情况，因此火箭炮十连的车队超越了军长乘坐的车辆率先过桥，结果在距离高平3号大桥不到两公里的班姆地段遭到了越军的伏击，我们的张军长也因此躲过了一劫。”
- 火箭炮十连在班姆遇袭路段(这是新开的公路)
- 火箭炮十连班姆遇袭路段(这是原来的旧路)
- 2018年12月榴炮一连部分战友重返越南战场——班姆
听完郑参谋和罗副科长的汇报，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对火箭炮十连遇袭伤亡惨重的战友感到无比的痛心和难过！同时对越军的凶残更是义愤填膺和咬牙切齿的恨！心中拼发出: 狠揍越军！为十连报仇！激发着高昂的战斗意志。
20、再见高平
1979年3月13日，是打响对越自卫还击战，进入越南境内作战的第二十五天，也是121师后方指挥所在越南高平市兴道乡那怀村，一个地名叫扣屯的山上设立指挥所的第12天。
晚上约9点钟，我和搭档老袁正坐在指挥所的小凉棚里守着电台值班，这时候通信排长郭占彬快步走来，他脸露喜悦之色来到小凉棚前，弯着腰对我们低声地说:“告诉你俩一个好消息，我们准备明天早上开始正式撤军回国了！连里已通知各排要将上级的命令落实到每一个人，要求大家今晚加强警戒，决不能有半点轻敌麻痹思想，在扣屯站好最后一班岗，并提前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出发”。
“真的？太好了！”我情不自禁兴奋地说:“终于等来这一天了！”
郭排长马上用手势示意我安静，然后笑咪咪地说：“当然是真的了！不过你们说话要小声点，注意保密。”说罢便匆匆地走了。
这撤军的消息来的太突然了，可以说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宣布的，虽然早在3月5日通过越南广播电台的广播已得知，但一直没下文，近期战事频频，大有向越南纵深继续推进的迹象，而越南的广播电台天天都在指责中国政府不遵守撤军承诺，还说中国军队根本就没有撤军的打算。因此，大家几乎都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突然接到撤军回国的命令，真是既惊喜又兴奋啊！
- 图(中)是121师指挥连通信排长郭占彬
第二天早上5点多钟，天已大亮，我和搭挡老袁开始收拾装备和个人物品，我们的装备除一部电台和一个文件袋外，还有一支半自动步枪和少量子弹，另外每人还配有4枚手榴弹。个人物品主要有挂包、水壶、防毒面具、雨衣和干粮袋，而挂包里装有两个急救包、口缸、小饭碗和洗漱用品等。这些东西看起来好象不是很多，但我们两人的实际负重已有几十斤了，于是，我找出在前往扣屯途中捡到的那杆枪管来准备作挑东西之用。东西收拾好后，我们从战友那里找了些压缩干粮回来，除留出两包用作早餐外，剩余的全都装进干粮袋里。这时候，只见大家都在忙着收拾东西，而有线班的战友这时候更忙，他们除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外，还要撤收通往师基指、炮团等单位的电话线路，而从这时候开始，师后指的通信保障就靠我们一部电台负责了。
- 通信兵在架设电话线的画面
上午约8点钟，陈存民连长命令大家带齐装备和个人物品，到山下进出口的一块小平地上集合，于是大家将各自的装备和物品采用背、扛、提等方式，排着一字形的队伍，慢慢地沿着又陡又滑的小道往山下走，测地排长刘文秋和郭排长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俩检查完驻地没有遗留人员和装备后才下山的。
- 121师指挥连部分参战干部合影
- 战时:连长陈存民(左2)、通信排长郭占彬(左1)、测地排长刘文秋(左4)、司务长唐锡球(左6)。
- 战后:连长蒙明作(左3)、副指导员刘光亮(左5)。
队伍集合完毕后，徐延武指导员进行人员清点，确认人员到齐后，由陈连长作动员讲话，他严肃地说:“同志们！我们连队奉命跟随师后指出国作战，今天已是第26天了，在这段时间里，经过大家的艰苦奋战，我们已出色地完成了上级交给我们的各项战斗任务，而更值得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连队还没有发生人员伤亡和失踪情况，为此我非常感谢大家！现在我们奉命继续随师后指一起撤军回国，我们肩负着保护师首长平安回国的重任，我希望大家继续发扬我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大无畏精神，出色地完成这次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大家齐声应道。
陈连长接着说:“我真诚希望能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平平安安地带回国，但越军这段时间不断利用远程火炮袭扰我军，严重威胁着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安全，为了师首长和大家的安全，连队已作出决定，今早咱们不在扣屯这里上车，准备走十多公里的路到高平市再坐车回国，昨天下午，彭更生副指导员已奉命带领我们连队的部分人员，将我们连队的汽车全部开往高平接应我们了，稍后出发的时候，指挥排和测地排由刘排长负责带领走前面，通信排由郭排长带领走在后面，师首长在中间，队伍分两行沿公路两边拉大距离行走，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和互相帮助，绝不容许有一人掉队！”
- 这是扣屯前往公路的出口
上午8点多钟，我们的队伍开始出发了，大家越过两块梯田后上了一条约2米宽的小道上，然后往东走了约40米到了我们师基本指挥所的驻地。我顺便看了看，只见里面的帐篷和人员已全部撤走了，我们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了约80米，来到扣屯路口一条公路边上。这是一条从越南高平通往纳隆和太原的主干道，路面约7米宽，我们在公路边上看到不少我们部队的车辆在频繁地往返着，也有一些步兵的队伍经过扣屯朝着高平方向跑步前进。
- 这是扣屯路口
我们的队伍按照陈连长的布置，分成两行沿着公路的两边拉开距离向着高平市的方向走，这时候我两个肩膀分别挂有挂包、水壶、手榴弹袋、防毒面具、干粮袋和雨衣，背后还背着一部电台，头上戴着耳机，左手拿话筒，右手拿着中途捡来的那支破枪管和搭挡老袁一起跟着杨均和副师长、炮兵科的罗修成副科长和郑贻昌参谋以及陈连长的后面走。
- 图中左一是121师炮兵科参谋郑贻昌
这公路是一条泥土路，虽然路面有些坑坑洼洼，但还算平坦，没有高大的斜坡和急弯，走起来并不费劲，但由于大家身上携带的东西比较多，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是很快。
- 队伍沿着公路两边拉开距离行走的情景
我边走边看，只见公路的左面比较宽阔，有大片的农田和稀疏的农舍。公路的右面有很多不是很高的山相连着，有的离公路上百米，但有的只有十多二十米。在公路与山边间隔着一块块高低不平的农地，偶然也会见到一两间房子，而公路上开始的时候人流和车流都不大，但越往前走就越密集。
- 这是回撤时公路上的画面
这时候人和车基本上都朝着高平市方向走，只有少量的汽车反方向朝着纳隆方向走，路上行走的全都是咱们部队的人和车，见不到一个当地的老百姓。虽然四周枪炮声和爆炸声不绝于耳，但我们丝毫没有感到紧张和害怕。大约走了40分钟左右，我看到公路两旁的空地上，有不少队伍在休息，他们将笨重的武器装备放在地上，轻武器装备有的挂在身上、有的扛着、有的挑着。他们不象在执行战斗任务，更象是在等待车辆来运送。
- 部队在公路上回撤的情景
我们继续往前走，路上来往的车辆越来越多，前往高平市的人流也越来越大，而路旁的房子也开始越来越密集，这些房子都是用竹木搭建而成的茅草屋，大部分已被大火烧过显得破烂不堪，特别是靠近公路旁的房子，有的剩下一些骨架子，有的已成了一堆碳灰，可以说没有一间是完好的。为防止有人被冲散而掉队，各班长开始将自己班里的人集中一块走，同时为避免行进速度受影响，各班采用重装备轮流背，大个子帮助小个子减轻负荷的方式进行调整，取得很好的效果。大家沿途都没作休息，一路马不停蹄地沿着公路往前赶，虽然走的满头大汗，但没有一个有怨言的。
- 在公路两侧的房子
上午约11点钟，我们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行走，终于顺利到达高平市郊。这里的房子开始密集起来，很多房子都是挨着而建的，独家单院比较少，但已不是茅草屋，基本上都是砖瓦平房了。这些房子有个特点，都是长条形的，大部分房子的门面只有五米左右，但长度却有二、三十米。靠近公路边的房子大多都有被炸过和子弹扫射过的痕迹，已倒塌和严重损毁的房子也不少，很多房子的大门虽然开着，但屋里没人。这时候公路上的人和车更多，陈连长见状马上大声招呼大家:“我们现在已进入高平市了，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大家相互间的距离不需要拉的太开，尽量靠紧点！”大家听到陈连长的命令后迅速行动起来，走在队伍后面的战友立即跑步往前赶，原本稀稀拉拉的队伍很快就紧凑起来了。
- 队伍在公路上拉近距离行走的画面
我们沿着公路继续向前走了约20分钟，来到了高平市的一座大桥前。只见桥头保卫森严，桥头的两边都用沙包围起一个约一米高的大圈，每个圈内除有一门多管高射机枪外，还有几十人在把守，他们不但有步枪和冲锋枪，而且还配有轻重机枪，并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在联接桥头的一段公路两边，排列着几十个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正严密监视着每个准备进入大桥的人员，气氛非常紧张！
- 回撤部队通过高平桥的画面
这时候过桥的队伍落绎不绝，陈连长当即传令大家停止前进，然后大声地说:“大家注意了！我们马上就要过桥，只要过了这座桥我们就相对安全了，但这座大桥等我们的部队撤完后就会立刻炸毁，因此我们绝不让一人遗留在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我命令，各班排马上清点人数。”不一会儿，人数清点完毕并无缺人，于是陈连长下令:队伍按原来的前后顺序立即出发。
- 这是炸毁前的高平桥
我们准备过桥了，只见这座桥是一座铁桥，桥宽约十米，长度约有八十多米，桥下是一条约有七十米宽的河流，河水清澈见底，大桥倒影在清澈的河水中显得格外优美！这时候我背着电台正好与陈连长并排着走，于是我问陈连长知不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名？
- 这是高平市平江
陈连长笑了笑说:“这是平江，不叫河，是高平市最大的一条江。”
我再问:“这座桥叫什么桥？”
陈连长微微一笑说:“嗯！这座桥有点来历，是美国六十年代侵占越南的时候建造的，现在被命名为高平2号桥。”
我继续问:“那高平市真正有多少座大桥？”
陈连长说:“总共有三座，都建在平江上，分别命名为‘高平1号’、‘高平2号’和‘高平3号’桥，高平1号桥也是一座铁桥，是法国侵占越南的时候建造的，是高平市最早建成的一座大桥，因此被命名为1号桥，高平3号桥是一座水坭桥，是我们国家援建的，是三座大桥建成最晚的一座，因此被命名为3号桥”。
我们从平江的南岸上桥往江北走，只见桥面上堆放着一堆堆约一米高的东西，我仔细地看了一下，见到这一堆堆的东西是由一块块谈黄色小方块叠放起来的，每块小方块长约15厘米，宽约5厘米，厚约3厘米，每堆小方块的底下都有电线连接起来，向着江北桥头方向延伸。这些小方块我从没见过，于是很好奇地问陈连长是什么东西？
陈连长哈哈一笑说:“你这个傻小子连这个东西都不认识？这是TNT烈性炸药！”
我说:“TNT炸药我在老连队的炮阵地里见过，但不是这个形状，它是圆柱形的好象一颗小胶囊。”
陈连长说:“那是火炮发射专用的，这个小方块炸药是专门爆破坚固物体用的，其实都是同一类型炸药。”
我问:“这些炸药为什么都这样堆放着而不用包裹起来？”
陈连长说:“以前用的是散装普通黑炸药，不包裹起来形不成爆炸力，而现在用的都是白色固体烈性炸药，不用包裹起来也同样能产生巨大的爆炸力。”
我再问:“这些炸药为什么堆放在桥面上，而不是放在桥的底部？我在电影里看到炸桥樑的时候，炸药包都是放在桥墩位置上的。”
陈连长说:“以前的炸药包爆炸威力小才采用那种爆破方式，现在用的是烈性炸药爆炸力非常大，可以采用简单的爆破方式就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 2018年12月榴炮一连部分战友重返越南战场——高平桥
我和陈连长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快到江北的桥头了，这时候我看见地面上有很多条联接桥上炸药堆的电线，一直向着北岸延伸着，我知道这些电线一旦联接上引爆器启动按钮，这座大桥马上就会被炸垮，于是我问陈连长另外的两座大桥会不会同时炸掉？
陈连长很坚决地说:“等我们的部队全部撤完后，这三座大桥全部同时炸毁！越南知道我们撒军后一定会从后面穷追不舍的，为了阻止越军的追击和顺利撤军回国，我们不但炸掉这三座大桥，还要将我们沿途经过的公路桥也炸掉！”
- 被炸毁的高平桥
我们终于过了桥到了平江北岸，我回头看了看，见到桥上行走的和准备上桥的人还有很多，而且走得非常急！我再看看北岸桥头的两侧军事设施，整体布置与对岸两侧的布置基本一样，只是兵力比对岸还要多。这时候，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继续沿着一条水坭公路有说有笑地往前赶，大约走了一百多米，陈连长突然通知大家停止前进，并命令各班排再次清点人数，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人数报上来了一个不少！陈连长听完报告后非常高兴地说:“好！大家表现的非常好！我们现在可以说已进入安全地带了，前面是高平市中心，过了市中心就到达目的地了，咱们连队的汽车正在那里等着我们，大家继续加把劲好不好？”
“好！”大家非常兴奋地欢呼起来。
- 队伍在过桥后的队形
我们沿着水泥公路没走多远就进入一条街道，只见街道两旁种有很多高大茂盛的树木和一排排的商铺，商铺后面是密密麻麻望不到边际的住宅区，全部是砖瓦平房，很多房子已被炮火炸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也有的弹痕屡屡、摇摇欲坠，满目疮痍！
- 疮痍满目的高平市
此时正值中午，街上虽然非常繁忙，但行走的都是我们部队的人和车，却不见有当地的老百姓出现，偌大一座城房子虽多但都是空溜溜的，既不见炊烟更见不着人影，静悄悄的一片死寂，俨然已是一座空城。
- 已成空城的高平市
我边走边细心地观察着两旁的建筑物，因为是第一次走出国门，对异国他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和一些奇特的建筑物，都感到非常新鲜和好奇。突然左前方不远处有幢土黄色的高大建筑物映入我的眼帘，这幢大楼建在我们经过的街道边上，因为周边全都是砖瓦平房，因此显得它特别的宏伟和耀眼，我们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幢占地面积非常大的混凝土六层楼房，整幢大楼的外墙粉刷成土黄色，大楼除中上部被炮弹穿了几个大窟窿外，基本保持完好。大楼的四周有围墙，在街道边上有个很大的进出口，我和几个战友出于好奇走进围墙的大门口看了看，里面已空无一人，只见围墙内有很大的活动空间，并种有很多的花草树木。大家站在路边议论纷纷，有的猜测是当地政府的某个行政部门，有的猜测是一家大型工厂，这时候只听杨副师长微笑着说:“大家都别瞎猜了，这是高平省的省政府办公大楼。”
- 这是1979年高平省政府大楼
- 这是重建的高平省委省政府大楼
中午约12点钟，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高平市内一个临时停车场。这个停车场虽然很大，但场内停靠的部队车辆也很多，正在上车和等候上车的部队人员也非常多，人来人往的非常拥挤。
- 高平市临时停车场
我们不知道咱们连队车辆的具体停车位置，正在东张西望之际，突见彭副指导员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正笑容满面地朝着我们边挥手边快步走来，大家高兴极了，只见彭副指导员紧握杨副师长的手眼含激动的泪花说:“首长辛苦了！大家辛苦了！我们终于把大家盼来了！”
- 图(中)是121师副师长杨均和
杨副师长握着彭副指导员的手非常兴奋地说:“小彭让你们久等了！为了顺利撤出高平让你们打前哨战，辛苦你们了！”杨副师长笑呵呵地接着问:“怎不见你带的人过来？他们都好吧？”
- 121师指挥连副指导员彭更生
彭副指导员的面容马上变得严肃起来，他说:“今早我们这里发生了意外，忙了大半天，我叫他们在车上休息，我在这里守侯大家。”
杨副师长听后非常焦急地问:“今早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彭副指导员说:“随我一起来的人员中，有位战士今早在江边被越军的炮弹炸伤了，因大家刚到，我还没来得及向各位首长作汇报。”
杨副师长听后感到非常震惊并关切地问:“他伤得重不重？送医院没有？”
彭副指导员说:“他伤在肚子里，我们把他送往师医院，医生说他没伤着要害部位，暂无生命危险，已用专车将他运送回国治疗了。”
大家听后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时候只听陈连长非常关心地问:“他是那个班的？叫什么名？”
彭副指导员说:“他是通信排有线八班的，名叫李均，是今年刚入伍的，昨天我们来高平之前，临时从通信排抽调过来加强防卫的。”
陈连长继续问:“你们今早是怎样遇上越军炮袭的？”
彭副指导员说:“这事说来话长，大家也累了，我们先到停车的地方休息片刻，我再向连长您汇报好吗？”
于是大家随彭副指导员来到我们连队停车的地方休息，在树荫底下，我听到彭副指导员将李均受伤的前后经过向陈连长做了汇报。
- 图右是121师指挥连副指导员彭更生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昨天下午2点钟，我奉师后指命令，准备带领司机班和连队后勤人员，先行把连队的汽车开往高平，为师后指撤离高平打前哨战。连队领导为了更好地完成这次任务和加强先行人员的防卫力量，临时从排里抽调多名战士配合我们这次行动。
当我们一行三十多人将车开到高平2号桥南岸桥头的时候，见到桥上有很多人正在布置炸药，桥头有重兵把守不让我们车辆通过，我们只好沿着江边的道路转至高平1号桥，但1号桥的情形也跟2号桥一样，禁止车辆通过，这时候高平的三座大桥已封闭了两座，唯有到3号大桥去碰碰运气了，于是我们掉头驶向3号大桥，由于公路上人多车多，汽车行驶的速度很慢，因此浪费了很多时间。当我们赶到3号大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了，幸运的是3号大桥虽然守卫森严，但没有禁止车辆通行，我们的车辆终于顺利地通过3号桥到达平江北岸，然后沿着江边的道路朝着2号大桥方向开，眼看天已将黑，我知道已无法在天黑之前赶到预定地点，应迅速找个地方把汽车和人员安置下来，否则到了天黑后就会更危险，于是我坐在车上边走边细心观察，突然发现前方不远的公路边上有块很大的平地，我立即通知大家把车开到那块平地上，然后下车察看地形，只见停车的地方旁边有个大斜坡，周边长满了很多密不透风的竹子，这斜坡很长一直延伸至江堤，而江堤到水里还隔着一大片长满野草的河滩，从停车位置至江水边若有80多米的距离，而最让我感到高兴的是这个大斜坡上面，还有很多现成的猫耳洞和防空洞，因此我立即通知大家下车，挑一些靠近车辆的猫耳洞和防空洞宿营，并叫人从车上搬来两箱手榴弹和一些绳子，在汽车和我们宿营地的外面，用绳子系在一些树头上围成一个大圈并挂上手榴弹，当我们把这些防卫工作做完时天也黑了，大家都知道天黑后不能生火作饭，唯有吃压缩干粮充饥了。
今天早上天刚亮的时候大家都醒来了，此时外面的雾很大，枪声和爆炸声不绝于耳，我担心昨晚埋设的手榴弹误伤自己人，于是马上叫了两名战士到外面把手榴弹和绳子撤了回来，然后通知炊事班立即做早餐，准备吃完早餐后立刻出发。
早上6点多钟，我站在防空洞的旁边，正督促着大家收拾东西，突然听见江边“轰隆！轰隆！”连续响起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并看见距离我们不到一百米的河滩上烟尘滚滚，我大吃一惊连忙大声呼喊大家回防空洞里隐蔽，大家离防空洞不远，听到爆炸声后都拼命地往防空洞跑，大家刚进入洞里，江边方向即刻又响起了几声巨大的爆炸声，这些爆炸声响过几轮后停了，大家待在洞里一时还不敢出去，过了一阵子我走出防空洞，却见李均在离防空洞不远的地方倒卧着，我赶紧跑过去将他扶坐起来，见到地上和他的衣服前面有很多血迹，于是我非常焦急地问:“李均你受伤了？伤在哪？”
李均用手指着肚子很吃力地说:“伤在这！”
这时候大家都围上来帮忙，我叫大家将李均仰卧在地上，迅速解开他的衣服，只见他的肚子上有三个地方正在冒血，我马上从挂包里取出急救包将他身上的伤口包扎起来，然后问李均:“你现在感觉怎样？”
- 战场上用急救包为伤员包扎伤口的情景
李均用很微弱的声音说:“我现在感到周身无力，软绵绵的……”说到这他已无力再说下去，我见状马上叫卫生员王昌银给李均喂了几片止痛药，并命令司机宋守云立即去开车等候，最后大家小心翼翼地将李均抬上车，这时候车厢里堆放着很多背包，我叫大家先用一些背包垫在底下，然后拆开一个背包将被子铺在背包上面，让李均躺在被子上面，再用一件站岗用的军大衣盖在他的身上，我当时安排了卫生员和其他四人留在车厢里照顾李均，我坐在汽车的副驾驶座里领路直奔我们师医院，师医院离我们驻地很远，当我们赶到师医院的时候，师医院正准备撤离，我们赶紧将李均抬下车送进一个帐篷里，这时候帐篷里只有一个医生，他问了一些情况后立即给李均打了两针并在伤口周边涂上一些消炎药水，这时候只见李均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于是我问李均今早是怎么受的伤？
- 121师指挥连八班战士李均
他说:“今早大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水壶里没水，于是我把防空洞里其他战友的水壶收集起来准备到江里打水，当我走到江边的时候，见到河滩上还有一些其他部队的人在挑水，因江水非常清澈，于是我放下水壶蹲在江边用手剩着水来喝，突然我听见空中传来‘嗡——’的一声，紧接着听到‘轰’的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我抬头一看，见到距离我几十米的河滩上尘土飞扬，有几个人已被炸倒在地，我水壶也顾不上捡便飞快地朝着我们的驻地跑，刚跑出六、七米就听见头顶上空传来一阵‘嗡嗡’声，没等我反应过来炮弹已在离我十多米的地方爆炸了，我当即被一股巨大的热气浪推倒在地，肚子上突然感到一阵酸麻，整个人马上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浑身没劲，这时候炮弹一发接一发地在我附近爆炸，我感到非常害怕，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往前跑，但感觉四肢无力，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就‘扑通’一声摔倒了，我不甘心重试了两次，但结果都是一样，这时候我躺在地上才开始感到肚子在隐隐作痛，我连忙用手捂住肚子，却发现手心有点热乎乎的感觉，我抬手一看吓了一跳，原来自己的手掌沾满了血，我这才知道自己受伤了，由于出来打水时走的匆忙，身上没带东西因此无法包扎伤口，我本想躺着不动等战友们来救，但炮弹却一直不停地在周边爆炸非常恐怖，我想我不能就这样待着等死，于是我忍着疼痛拼命地向前爬。当我爬了没多远的时候，炮弹的爆炸声突然停了，我心里一阵高兴，心想战友们应该很快就会来找我了，但没想到爆炸声才停了一分多钟，第二轮炮袭又来了，我心里焦急万分，多渴望早点爬离这地方啊！可我有心无力，身体越爬越重，但我坚信只要见到战友我就有救了，凭着这一信念我紧咬牙关一点一点地往前爬，我爬呀爬，当见到彭副指导员向我跑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已虚脱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 这是炮弹爆炸情景
我听完李均的受伤经过后，马上向医生打听李均的伤势状况，医生说他被炮弹的三块小碎片伤到肚子，不在要害部位，暂无生命危险。我问他医院马上要撤离高平，李均怎么安置？医生说立即安排李均乘师医院的专车回国治疗。
- 在战场上伤员被送上救护车的情景
彭副指导员把事情的经过向陈连长汇报完后，陈连长叹了一口气说:“总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这时侯只听杨副师长说:“现在时间不早了，大家赶紧上车出发吧！”于是大家迅速将重装备搬上车，堆放在车厢的中间位置上，然后逐一上车靠着车厢两边护栏而坐。这时候连长再次通知各班排清点人数，当确认所有人员都已上车后，马上命令出发。
汽车徐徐开动，向北沿着一条通往茶灵方向的公路飞驰而去。我们电台两人跟有线班同坐一辆车，大家经过几个小时的长途拔涉，不但感到腰酸腿痛疲惫不堪，而且又饥又渴，于是纷纷拿出水壶和压缩干粮大吃大喝起来，不一会儿，大家吃饱喝足后，精神状态很快得到了恢复，开始兴高采烈地说笑起来了！
汽车刚刚驶出高平市区，突然从市区方向传来三声沉闷的巨响，大家马上兴奋地欢呼起来:“好啰！高平三座大桥被炸响了！越军永远追不上我们了！”
这时候，我和大家的心情一样非常激动，透过车厢敞开的车后窗，看着渐渐消逝的高平市，我顿时心潮起伏，情不自禁地朝着高平市边挥手边大声呼喊起来：“高平！再——见——了！”
（请看下篇）
目录
（第 一 集）01发起总攻 02第一滴血
（第 二 集）03莫隆通道 04夜半枪声
（第 三 集）05诈弹惊魂 06南下通农
（第 四 集）07梦醒黎明 08误炸之殇
（第 五 集）09苦中带乐 10就地解决
（第 六 集）11甘苦与共 12会师扣屯
（第 七 集）13迎难而上 14铃声破晓
（第 八 集）15口令突变 16火线入党
（第 九 集）17撤军广播 18弹过留痕
（第 十 集）19十连遇袭 20再见高平
（第十一集）21回撤途中22凯旋归来
作者简介:
刘富超，广东东莞市人，1978年3月入伍，原陆军第41军121师炮兵团榴炮一连无线班战士。于临战前1979年2月调入新组建的121师指挥连。作为师后指通信电台主力参加了1979年2月17日~3月16日的中越自卫还击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