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时读到杜甫,
印象是:杜甫太苦了。
就连余光中也说,
“如果要找旅伴,我不要跟杜甫在一起,
他太苦哈哈了,恐怕太严肃。”
而当我读到春天里的杜甫,
才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号称“沉郁顿挫”的他,
在春天也有“好雨知时节”的细腻,
“千朵万朵压枝低”的惊喜,
“漫卷诗书喜欲狂”的快意……
看似苦大仇深的背后,
是他浓重深情的家国情怀;
一生颠沛流离的际遇,
却从苦难中开出永不凋谢的花。
相信,春天的杜甫,
同样也能将你满满治愈……
所有的相遇,都是恰逢其时: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春夜喜雨》
关于雨的记忆,有很多。或是暴风雨的夜晚,或是雨后的彩虹,或是细雨绵绵……
不同人有不同记忆,但也许很多人都不会记得人生中那场“春雨”,它滋润万物,却细而无声,以至于很多人都不曾留意到她的到来。
一千多年前的杜甫却留意到了,欣喜地写下这首千古名诗。
如丝、如雾、如烟、如潮……春天的雨悄悄地随着春风,淅淅沥沥飘来。
好雨似乎会挑选时辰,降临在万物萌生之春。标题中一个“喜”字,热情地讴歌了来得及时、滋润万物的春雨。
这一年春天,杜甫49岁,在“漂泊西南天地间”两年之后,暂时在浣花溪畔安定下来。
用数首诗歌“众筹”出来的草堂虽然简陋,谈笑往来,却尽是志同道合之人。
悄然而至的春雨,雨水润湿的花丛,都如此鲜活可爱。
无声的春雨,下到万物之上,更下到人的心上。
它让人相信,一切都会重新开始,重新生长,重新生活。
一场及时雨,不但抚慰了诗人颠沛流离的心灵,也鼓励着俗世的我们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随风潜入夜,是灵性;润物细无声,是温情。
杜甫的春雨仿佛在告诉我们:
总有一场相遇,恰逢其时;总有一场相遇,带着温柔奔赴而来。
慢下来,是最顶级的活法: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 《绝句》
公元755年,爆发“安史之乱”,杜甫一度避往梓州。
公元763年,“安史之乱”结束。第二年,杜甫回到成都草堂。当时,他的心情很好,面对这一派生机勃勃,情不自禁写下这首即景小诗。
兴到笔随,事先既未拟题,诗成后也不打算拟题,干脆以「绝句」为题。
春天到了,窗外,两只黄鹂在翠绿的柳树上鸣唱,十分动听,一行排列整齐的白鹭飞上蔚蓝的天空,引人神往。
窗户里含着西岭山经年不化的积雪,房前停泊着不远万里从东吴来的船只。
春天在哪里?春天无处不在!
有人总说寻找春天,其实,春天就在我们的身边啊。
杜甫所描写的风景,就在窗前,但如果不是有心,又怎会发现,生活里处处都有俯拾可得的美好呢?
《菜根谭》里说:
岁月本长,而忙者自促;风花雪月本闲,而扰攘者自冗。
一辈子不长,要吃好,喝好,日子过好。
深深的话,我们浅浅地说;长长的路,我们慢慢地走。
就算周身物欲横流,也得保留一份闲情雅致。
卢梭说:
“生活得最有意义的人,并不是年岁活得最大的人,而是对生活最有感受的人。”
愿我们都能慢下来,把自己心灵上的急躁感、焦虑感,转换成缓慢舒适的节奏,从容面对这个美妙的世界。
愿我们时时有一颗闲心,看庭前花开花落;有一份逸趣,望天上云卷云舒。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763年春,听说全部叛军都消灭,八年动乱总算结束,官军收复了河南、河北,杜甫激动得热泪盈眶,写下了这首不朽的七律《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一把年纪,还不管不顾地放歌与纵酒,那一定是乐不可支了。乐从何来?因为听到了官军收复河南河北这样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挑一个大好白日,痛痛快快地且饮且歌。此时,鸟语花香、春光明媚,身边还有妻儿作伴,正是还乡的大好时机。
全诗情感奔放,处处渗透着「喜」字,痛快淋漓地抒发了作者无限喜悦兴奋的心情。因此被称为杜甫「生平第一快诗」。
那么,此时的杜甫究竟有多喜悦?“漫卷诗书喜欲狂”,一个「狂」字,让我们见识到了诗圣的狂狷之气。
这份狂,是饱经风霜后的坚韧,是困顿夹缝里的洒脱,是站在沉重生活之上俯视人生的放旷。
年纪越大,经历越多,才越能理解杜甫的可贵和艰难。那句“永远少年,永远热泪盈眶”,说的就是他。
即便他中年、晚年经历了安史之乱、求职无门、前途无望、幼子饿死、颠沛流离,却依旧坚守着内心的那一点光与热。
杜甫一生不论看过哪些好风景,经历过哪些黑暗与磋磨,始终都在践行自己最初的信仰,守着自己的赤忱、正直、善良、悲悯,至死方休。
只要热爱生活,随时都可以被世界感动。
希望你年轻的心,对得起热泪盈眶时的你。
短暂一生,不如以力之所及,抱定最爱,快意人生。
没有人永远年轻,却总有人正年轻:
残年傍水国,落日对春华。
残年傍水国,落日对春华。
树蜜早蜂乱,江泥轻燕斜。
——《入乔口》
杜甫于大历四年(公元769年)春到达潭州,在长沙北暂停。
已经58岁的他,年迈之时仍然漂流江湖,此刻看到的景色却是春光烂漫:
蜜蜂忙着穿花采蜜,燕子忙着衔泥筑巢,虽然忙碌却显得自在而有生机。
这一幕,像极了刘禹锡写下“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时的心境。
就在次年即公元770年,杜甫走完了他壮阔的一生。
他的生活赶上了唐朝历史的大转折“安史之乱”,但他没有回避,反而将写作与时代深切地联系在一起,就像一朵牡丹迟开于长安。
杜甫过世后,成为中国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
有首歌唱着:“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
世界丝丝缕缕正在新生,我们时时刻刻都在蜕变,年少的我们和年长的我们,似乎阔别已久,然而又会在某个瞬间久别重逢。
如同我们在这里读着杜甫的诗,而今天的诗人西川同样把诗写给杜甫:
千万间广厦遮住了地平线
是你建造了它们,以便怀念那些
流浪途中的妇女和男人
而拯救是徒劳,你比我们更清楚
所谓未来,不过是往昔
所谓希望,不过是命运
罗曼·罗兰说:“这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仍然热爱它。”
有多少沉郁顿挫的痛,就有多少达观不屈的逆境重生。
最终,杜甫活成了闻一多所说,“四千年文化中最庄严、最瑰丽、最永久的一道光彩!”
《瓦尔登湖》中说:
我看到那些岁月如何奔驰,挨过了冬季,便迎来了春天。
不管经历再多坎坷,有过再多悲伤。
在春光里,在大自然中,我们依然可以像孩子一样,拥有简单的快乐。
因为一朵花开而欢喜,因为沐浴着阳光而感到满足。
正如杜甫所说,“报答春光知有处,应须美酒送生涯。”
愿你,不负春光,不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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