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仲夏时节 ,一棵树龄高达两百多年的银杏树轰然倒下了。是在暴风雨中倒下的。那当儿有成百上千的人在围观,有的人在哀叹,有的人在推测倒下的原因,还有一些人在扒树皮,摘树枝。本来就遍体鳞伤的树,让他们这么一折腾更是惨不忍睹。残存的树桩有几米高,西面一边已经腐朽,东面一边还算完好。桩上有大人小孩扒其皮,一瞬间那桩被剥得只剩下惨白的木质部分,像一柄愤怒的利剑直刺苍穹。他们太疯狂了。等他们兴尽后,我黯然神伤地拍摄了那桩的全部,无奈地命名为《遗憾》。
这棵在清朝乾隆年间栽下的银杏树,伴随古刹石龙寺度过无数风风雨雨而不屈不挠地生长着。人们为什么要扒倒下的树的皮摘它的枝呢?这还得从十几年前发生的事说起,那年秋天特别干燥炎热,每当夕阳下山时,高大的银杏树上就冒出一股股烟雾,人们顿觉奇怪。“神树显灵,头冒青烟”的说法迅速传开了。有好事者便添盐加醋地说,有病之人只要拜一拜它就会百病皆除,无病之人只要拜一拜它就会财源广进。这一传开,古刹边就热闹起来了,每天太阳将要下山时,人们像朝圣般地涌向大树,据说还有重庆、四川、河南等省市的人赶来朝拜。树下香烟袅袅,火纸燃起熊熊大火,空中硝烟弥漫,鞭炮声声不断,满树披红戴彩。这样苦了那棵树,活活地将树的西面烧了一个大大的洞(东面悬在一高坎上,故免遭一劫。),树体距离地面的部位竟有不到三分之二的部分是较好的。大风一吹就悲哀地倒下了。
其实它不是什么神树。也没有冒青烟。我到现场去观察后得出这样的结论。在人们觉得十分神奇的时候,我还是不信有什么神树。太高了一时的确无法弄清原因,我便借一副近视眼镜(我本来就戴有一副近视眼镜)和一副望远镜去观察,仔细一看才明白原来是一些小飞虫成群结队的从树叶里飞出来。太阳下山后天气转凉它们就出来了,白天气温高它们躲在树叶里乘凉,我这样解释,相信的人寥寥无几。大树倒下后不少人扒其皮摘其枝,存在家希冀古树保佑带来好运。
这棵银杏树十分高大。笔直的干,茂密的枝叶,组成一个巨大的“华盖”。庇荫着石龙寺。古寺位于我家小镇的中央的一座小山上,山顶有一条石头活像一条龙,且龙嘴里有泉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所以古刹名曰石龙寺。这座位于鄂西山区的古刹遐迩闻名。
一年四季,早上和下午小镇上有不少的人爬到小山上去,在古树下休闲,做做操,跳跳舞,打打羽毛球……真可谓“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树的根部周围有许多的小树苗,我曾分挖了一根,在花钵里栽培几年后,细心攀扎造型,配之以钟乳石,从唐诗中得到启示点题为《风正一帆悬》。虽不是盆景中的佳作,却给我带来无穷的自娱自乐。当初还不觉得怎么好,那树倒下后,我才庆幸做了一件好事, ——银杏树有后代尚存
秋风一吹,银杏叶就开始变黄,金灿灿的。十里八乡的人都能看见这景象。心中自然就有一种吉祥和舒畅的感觉。孩子们在这个时节更是忙得不亦乐乎,放学后都在树下捡银杏果,或煮着吃,或炒着吃,老中医说可以入药。小时候,我还将银杏果的一端在磨刀石上打磨一点后,掏空里面的果肉,剩下的壳当作口哨吹。整天爱不释手,只要眼睛一睁开便吹起来,无腔无调的吹,两腮都吹痛了,还要吹。那快乐是用语言无法表述的。
我心爱的银杏树如今倒下了,她肯定不愿倒下的。庞大的树干和繁多的枝叶悲惨地躺在草丛里。仿佛在哭泣。传说西北的胡杨树三千年不死,死后三千年不倒,倒后三千年不朽。我们的银杏树设若无外界因素地影响,她真正会三千年不死,倒下后也会三千年不朽,因为她历经苍桑,见证世事,底蕴丰厚,是一部难得的史书。如今遗憾地倒下了。在我看来倒下的不是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