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做母亲 --写给母亲去世27周年

默默
创建于2023-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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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兴荣:

        我可怜的孩子!想起你我就无比的心痛,深深的愧疚一直如恶魔般折磨着我,让我辗转反侧、食难安,我对不起你啊!我的苦命的孩子!我是一个命苦、无能且不称职的母亲,也是一个胆小怯懦的女人,我没有能力养活和保护我的孩子,让她生活在我的庇佑之下,关心她、爱她、宠她,每每想起这些,心痛如绞。

        你的父亲在你100天的时候就因病去世,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生活艰难、难以为继。寡妇门前是非多啊!于是在你两岁的时候,经人介绍我又远嫁给一个家徒四壁的佃户,在那个年代,一个二婚还带着个拖油瓶的女人是嫁不到一户好人家的。他家穷得只有一间房,厨房和房间在一起,还有一位穷得连血都已冰冷的母亲。婆婆每每看你不顺眼,觉得你不是她的孙女,还要在她家吃饭,总是饥言冷语,残渣剩饭,这些我都只能强忍下来,背后偷偷流泪。

        有一天,天下大雨,你刚端起碗准备吃饭,婆婆一把抢过碗,把饭倒到猪巢里,一边说养你还不如养头猪呢。当年你四岁,虽不懂事但你还是知道:这个家不欢迎你、他们不喜欢你。你跑向雨中,凭着我曾带你走过的记忆,跑了二十几里路,跑到了外公外婆家,当时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住在一起。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到的,舅舅只记得:天将要擦黑,他洗完脚出门倒洗脚水,一转头看到了在屋檐下站着的浑身湿透的四岁的你,你浑身已经湿透了,站在那里瑟瑟发抖,却不敢进来。舅舅心疼得眼睛一酸眼泪流下来:“可怜的凤妹,你是什么时候到的?为什么不进来?是不是那个曹某人又不让你吃饭,要赶你走?”,舅舅赶紧让你进来换上干净的衣服,抱到火边烤火。后来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和我商量:你在继父家,他们视你如拖累,只会虐待你、打你骂你不给饭吃,你还是跟着舅舅吧。于是,你从此跟着舅舅,外公外婆和两个舅舅都很疼爱你,你感恩感念舅舅收留的恩情,懂事而又勤快,每天田里地里的抢着干活,不怕苦不怕累。

          钟姓你父亲家的族人先是无人问津,直到你长到十六岁了,他们便过来说你是钟家的血脉,怎么可以长在别人家,让钟家颜面无存。十六岁的年纪,可能对于今天的人来说,还是一名初三或高中的学习,还是父母面前撒娇的孩子,还是天真烂漫不知世事的孩子,可是你就匆匆忙忙嫁了,成为一个行为上的大人,开始独自面对所有的挫折坎坷,开始自己的日子和生活。

        你嫁过去之前公婆便已去世,彭家家境亦贫寒,兄弟三人每人草屋一间。你一连生了七个孩子,其中两个女孩夭折,存活五个,生完孩子马上下地干活,别说鸡蛋了,连糖水也没有喝过一碗。没有婆婆帮忙,你白天要出工背着孩子干农活,回家要做家务又要带孩子,风里来雨里去,你从来不懂得疼惜自己,夏天汗流浃背回来也不休息马上抱起这个孩子,哄着那个孩子。晚上孩子哭闹休息不好,第二天早上你照常出工,没有婆婆带孩子,你挣的工分依然和男人一样多,冬天赤脚踩在冰冷的雪地里,干完自己田里地里的农活,赶紧又去帮助邻居,说乡里乡亲就应该互相帮助,吃苦耐劳获得乡邻赞声一片。

     女婿虽然也是个善良正直的人,但他在六兄妹中最小,是个从小被父母哥姐娇惯长大的人,是个直男还有点大男人主义,他丝毫不懂得心疼和体贴你,不会做家务更不懂得帮你带下孩子。婆家娘家你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你也从不懂得爱惜自己,只是没日没夜拚命做、付出,毫无保留的为子女付出,为了家庭付出、为别人付出,家里家外,忙上忙下,再强壮的身体也经不住你这般折腾和不懂爱惜啊,三十几岁的你就患了心脏病、咳血吐血,吐血吐了半个脸盆那么多,医生诊断你命不久矣,家里也准备帮你办后事,可是你又悠悠回转,活了下来,然后又生了一子一女。

     每每遇到上门乞讨的人,你不光让他们和你们同桌吃饭,而且还留宿在家中床上,一点也不嫌弃他们脏,总是说,他们都是落难之人,帮下好帮下好,最多自己辛苦洗一下而已,多么善良的孩子!

       因为自己没有读书没有文化,你倾尽全力让你的子女读书,不希望他们重复你悲苦的命运。你说只要子女自己争气,即便是到了乞讨的地步,也要供他们上学,通过上学改变自己的命运。五个孩子都要读书,学费、生活费、衣服鞋帽全靠你们两人日夜劳作,农闲就去打临工,赚一点微薄的收入贴补家用,家里经常是穷得连买盐的钱都没有,经常要借,但你从来没有说过要中断孩子学业。有时候你生病没有钱医治,就在家里痛得一声声呻吟,煎熬着没钱买药,硬撑着活着。

      终于子女都大了,该结婚的也结婚了,读大学的也读大学了,你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冬天你脖子后面长了一个脓包,去医生那里处理完毕回来路上,看到同村一个小孩掉到水里,冬天清冷的路上大家都在烤火,路上没有人,虽然你不会水也六十多岁了,你还是毫不犹豫的下去拉上来,救了他一命。事后那孩子的父母什么也没有做,连感谢的话都没有说一句。只是你浑身湿透,伤口也湿了,冷得浑身打颤,走了一里路才回到家,赶紧换衣服烤火。你本赢弱的身体更加虚弱了,没有多长日子,你就因为破伤风感染,三天就去世了。

      可怜的兴荣,我的女儿,如果说有人命比黄连苦,你的命是比黄连还要苦三分!如果人间的苦有十分,你就吃了十三分。在人世匆匆六十二年间,你从没有享一天的福和有一天欢颜,总是被贫苦疾病威逼,就连最后离去,都是不顾手术后虚弱,冬天天气守冷,自己已然年迈,救人一命导致感染匆匆离去。


     

       

        

    亲爱的女儿!匆匆人生走一遭,人世间的温暖与爱你未曾感受半分,只有无尽的贫病交加的痛苦与折磨。 善良如你,坚强如你,愿天堂不再有贫寒疾病,愿你在那里福䘵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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