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菜乐
院子里车库靠山一侧有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堆放着当年建车库时没有用完的砂石料，横七竖八，杂乱无序，很是碍眼。一日，我瞅着这乱石堆犯愁，脑子里忽然产生了“灵感”：与其让这乱石占着这个角落有煞“风景”，何不把乱石搬走，开辟一块“袖珍菜园”，种上蔬菜，给院子添一抹绿色，也让自己退休后的闲暇时间有劳动的体验呢？
怀揣几分暗喜，我找来铁锹，借来一辆手推翻斗车，一连几日，我就像一个走上工位的施工人员，穿着迷彩外套，脚穿劳保靴，戴着劳保手套，把这堆乱石进行了归拢和搬迁。在这搬迁过程中还碰上了“钉子户”，两块旅行箱大小的石头趴在土层深处，任凭你怎么鼓捣，它巍然不动。我掀开石头周边的泥土，把撬杠插入石头底部，一点一点地向上顶拽，终于把这两个笨重的家伙移了窝。移走这些石头，露出一块七八平方米的空地。接着，我用铁锹把这板结的泥土细密地翻动一遍，泥土里夹杂着玻璃渣，瓦砾，小石子和塑料垃圾，每翻动一块，就要把这些杂质分拣出来，小菜园的基础性“工程”算是完成了。
毫无疑问，这样一小块从瓦砾堆翻整出来的土地，其地力必定是很贫瘠的，“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要想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种菜，并有所收获，自然要下大力气来提升地力。没有自然肥怎么办？我就从周边的水沟里取来淤泥，掺和在地里改良土质，还买来菜籽饼作为底肥，在泥土下面厚厚埋上一层，经过一番努力，小菜园基本具备了种蔬菜的条件了。
去年秋天待暑气褪去，我买来白菜种子播种在自己开辟的“袖珍菜园”里。与其说这播下的是毫不起眼的蔬菜种子，不如说这播下的是希望。种子播下后，我就像期待新生儿降生一样，盼望种子早一天发芽。那几天正赶上天干物燥，为了保证种子在泥土里吸收到合适的水分，我就适时适量地洒些水，四五天过去了，播下去的种子一顺溜地发芽了，那嫩黄的小芽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像顽皮地探着小脑袋看着这新奇的世界，此时，劳动的获得感在内心里油然升腾。
白菜是蔬菜大家族里最容易种植的品种之一，可是好种植不等于不用培育管理就能自然收获，尤其是这刚出土的幼苗，十分脆弱，经不起风吹雨打，这就要像对待新生儿一样悉心去呵护。我郑重其事地为保护幼苗做好了“预案”，备好支架和农用薄膜，及时收看天气预报，掌握天气动态，一旦有中到大雨来临，就用支架托着薄膜覆盖着幼苗，确保幼苗不受大雨的侵袭。这娇嫩的幼苗倍受虫子的青睐，稍不留神，几只虫子“入侵”了，就会把好端端的菜苗糟蹋得面目全非。这时，我上网查阅资料，自己用食材配制生物防虫除虫剂，适量地喷洒在叶面上，果然起到了防止虫害的作用。菜苗慢慢长大了，需要间苗定植移栽，我丝毫不含糊，就像在课堂上精雕细琢学生的作品一样，实施精细化管理。把弱苗拔出来，把壮苗移栽到一旁的空隙里，还见缝插针，找来几只泡沫箱，摆放在闲静的地方，填上土，下足饼肥，全都栽上了菜苗。不几天时间，新栽下的菜苗成活了，露出喜人的长势，心里美滋滋的。
每天出门，我习惯性地走向那个角落，要跟这些“生灵”打个照面，好像要听一听它们有什么诉求，俯下身子看叶面上有没有虫子出没的痕迹，捏捏泥土，看是不是需要补充水分，评估一下苗情，看是不是需要补充养料。赶上霜冻冰雪天气，我就用农膜将整个菜地罩住，为白菜“穿”上防寒衣，为它增温保暖，生怕自己的疏忽而怠慢了它们。有时有事，需要外出几天，内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一茬白菜。去年冬月，我要去武汉住几天，临行，我跟老伴千叮咛万叮嘱，教她如何掌握给菜浇水的尺度，教她怎么覆盖薄膜。还及时电话提醒她不要把我嘱咐的事情忘了做。外出回到家，来不及放下行李，第一时间要走上前去，看一看白菜这几天生长了多少，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白菜就像多年不照面的孩子，突然间长大了，给人惊喜。
人勤地不懒，这巴掌大的菜地，种上的白菜数得清棵数，可别小瞧它的能量，它为我们的日常生活提供了有力的物质保障。打自这白菜可以采食之时起，我们家一日三餐的青菜就差不多没有去市面上购买，实现了自给自足。这不仅减少了买菜的麻烦，还少了害怕蔬菜上残留了农药化肥成分对人体危害的忧虑。我这纯生态种出来的青菜吃得更健康，更放心。今年开年，天气转暖，白菜一个劲地往上长，自己吃不了，就送给邻居，他们众口一词地说还是自种的青菜吃得香，听到他们的夸奖，我心里是满满的自豪感。
一年之计在于春，随着天气转暖，我的“袖珍菜园”又要适时种上季节性蔬菜了，我先将菜地里那些残蔸残叶均匀地深埋在土层，让它腐烂后转化成有机肥料，然后用一把小铁铲在翻过的土层里像考古探宝似地挑出小石子，将地整得有模有样，按照不同品种的蔬菜对阳光、水分不同的需求，哪里种什么进行统筹安排。按照先急后缓的原则，抢先占用两个平方的面积播下白菜种子，种子播下后，我又机械般地重复着为种子保湿、保暖、防雨淋等工序，种子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在经历了十多天的阴雨磨砺之后，小白菜一天一个模样地生长，这季节交替带来的蔬菜青黄不接的困局就有这茬小白菜来缓冲了。一天早晨，我在街上转悠，看到有菜农卖蔬菜苗儿，我当即买来两根苦瓜秧，如获至宝地回到菜地里，把它栽在早已精心备好的位置上。不知是不是这春天昼夜温差大的缘故，还是这苗子对移栽后的泥土有一个适应的周期，苗子栽下后一连几天耷拉着脑袋，一副满腹委屈的样子。我更是加大了对它呵护的力度，中午太阳大了，我在苗子的上方搭盖一块纸板，就当是为它撑起遮阳伞，傍晚对它进行适当的遮挡，防止夜晚温度低造成的冻害。每次伺候时，我在心里默念着，好像对它进行心理暗示：挺住!挺住!你要坚强地活下来，活下来!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哟!这苗子真的就像有灵性一样，努力地生长着，展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挺过那几天萎靡期后，已经鲜活归来，长势喜人。沐浴温暖的阳光，“袖珍菜园”里四季度破土而出，努力向上；新栽下的辣椒、番茄、黄瓜、茄子挺起了腰杆，竞相生长；苋菜、空心菜也不甘寂寞，沉睡了几天后，如梦方醒，探出了小脑袋，不断地壮大自己的身姿。尽管每一个品种屈指可数，但是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只要你精心侍弄，一定会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收获。可以憧憬，不出一个月，这短暂的菜慌就会缓解，自己亲手种植的蔬菜就会摆上自家的餐桌。
方寸之地，谈何种菜？事物就是这样，只要你用心了，只要你付出了，哪怕是狭小的空间，也能点土成金，总会劳有所得。毋庸置疑，这见缝插针的种菜模式，无需去追求产量和收成，就当闲暇时间的一种消遣，日常生活的一种有效调节，就当活动肢体的一种方式。老舍先生在《养花》一文中这样写道：“不劳动，连棵花也养不活，这难道不是真理吗？”还说“有喜有忧，有笑有泪，有花有果，有香有色。既须劳动，又长见识，这就是养花的乐趣。”我不敢枉借老舍先生养花的真知灼见来为自己种菜的初衷写注脚，但我敢骄傲地说，这种自娱自乐式的种菜，的确是一种很有趣味的事。
掌握了劳动的技能。种菜同样是需要技术作支撑的精细活儿，不同的品种，栽培种植的要领迥然不同。就说给菜浇水这样简单的事情，其实也是有学问的，就是要把握好度和时。“度”就是要依据土壤的干湿度，就是墒情，适量浇水。“时”就是一天中什么时间浇水最有利于蔬菜的吸收和生长，可不是瞎闹蛮干，否则就会弄巧成拙。每次播种前，我就上网查阅资料，熟悉所播品种对温度、湿度、肥料的要求以及防病虫害的技巧，做到心中有数，不走弯路。还利用网上提供的偏方自制生物除草剂、杀虫剂，防治蔬菜病虫害，实现了真正的无公害种植。这种一边学习，一边种植，一边摸索，一边积累的过程，让自己的日常生活更充实。
体验了劳动的艰辛。从最初的搬移乱石，到翻地整地，到改良土壤，到播种管理，哪一样都要付出劳动，虽然劳动的强度算不上什么级别，但是甩开膀子干了一阵子后，也会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这时你才会体验到劳动的滋味，你才会体验到劳动的艰辛，你才会珍惜来之不易的劳动果实，你才会发自肺腑地向平凡的劳动者致以敬意。
品味了劳动的价值。我是标准的60后，见证了农村生产力水平低下，物质匮乏，给广大农民群众造成的生活贫苦。那时贫穷落后的农村，人们为了获得基本的生存物质，男女老少没日没夜地劳作，也还是难以满足温饱的需求，人们对富足生活的的期盼那真是望眼欲穿。就是经过全国人民几十年的不懈劳动奋斗，才实现了今天的社会的进步，生活的富足。但是，无论社会进步到什么程度，人民生活富裕到什么水平，我们对劳动的敬畏始终不能淡化。劳动没有贵贱之分，用自己的劳动付出获取物质，都值得人们去追从。就像这见缝插针种上几棵蔬菜，论价值不足挂齿，可这是劳动的果实，当自己的劳动果实走上自家的餐桌，这劳动的意义远远超出了待价而沽的范畴，而是标注了光荣、伟大的标签。
感悟了劳动的乐趣。退休后没有了往日工作的压力，有了充足的自由支配的时间，用闲暇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爱做的事，这就是一种乐趣，一种享受。看到自己亲手播下的种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这个中的惬意和愉悦是别人无法体验的。每天不紧不慢地花一点时间去伺候那几棵蔬菜，或浇水，或松土，或除草，或捉虫，既放松了心情，又活动了筋骨，整个人多了一个精神寄托，不至于因为无所事事而闷得慌。在轻松的劳动中收获果实，收获快乐，收获健康，这难道不应该成为老年人生活的一种方式吗？
此文写于2022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