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3198749
收藏TA

需扫码在手机上打开
文章后点击更新提醒

1976年和1977年那年的农村生活

创建于2023-01-28 阅读9

1976年夏至1977年夏,这是我在吉林延边农村过的最有意义的一年,

1976年春夏开始,随着形势的变化,政府对农村的政策也有所放宽和松绑,私有的东西,如杀猪,自留地种植,农民上山搞点小副业等资本主义的东西以前是偷偷摸摸的,现在逐步合法化了,农民的积极性也逐步提高,生活条件也相应有所提高,最起码的是能吃得饱肚子了,不用挨饿了,这对农民来说是一个不错的飞跃,实际上当地的农村并不是一个很穷的地区,前几年主要是国家政策的关系,吃大锅饭,农业学大寨,出工不出力,加上天灾,问题一下子暴露出来了。造成农村生活民不聊生,现在矫狂过正,日子自然好过起来了。知青在农村的政策也宽松许多,但能留在农村的知青已经不多了,知青集体户已经合并了几次,最后只剩两个集体户了。有的知青户口在农村,但已经好几年没见踪影了。能踏实留在农村的几个人,像王林晓,李红君,郭奕宣等,至少生活上能自理了。有知青结婚的,一切生活起居跟当地农民没啥两样,基本上已经融入当地的人文环境之中了。我呢,开着大胶轮拖拉机跑运输,因为我们拖拉机车库从属大队多种经营管理,是直属大队直接领导,大队多种经营包含果树园,小煤窑,车库,木耳场,鹿场,人参场。那时大队领导把大胶轮拖拉机当他们的坐骑一样使唤,我么跟着领导,拖拉机开到哪吃到哪(当然不是上馆子),而是吃住在老百姓家。1976年夏至1977年里,知青的政策又有了松动,大队的知青(基本上在上海不回来的),陆中伟,茅沁华,李玲玲等在上海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可以搞病退回上海了,等他们在上海办好手续让别人帮助迁户口时我们还蒙在鼓里,引起不小的动荡,好生羡慕。知青张仁爱,我们大队最后一个上调延边大学的工农兵学员,也上大学去了。知青孟一鸣,陈复义,杨云龙,上调到图们市,石砚造纸厂,延边地质队等。陆吉廉已经从延边师范学校读书毕业回来了,分配到凉水公社的凉水中学,成为响当当的国家编制的人民教师。那时的农村的生活太封闭,没有通讯工具,消息闭塞,不知道国家的很多事情、政策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说话也随便一些了。大队里知青几乎找不到了,连说上海话的地方都没有了。我还是在农村,与贫下中农已经打成一片,夏天种菜、种地,秋天分粮食,挖菜窖,储存土豆、大白菜、萝卜,还要做泡菜,腌酸菜,晒萝卜干,冬天上山砍柴禾等等,与朝鲜族农民一起生活,入乡随俗,习惯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听得懂朝鲜语言,连吃饭少了一碗酱汤就觉得很不习惯了。

秋冬开始就要到大山里伐木场送给养,盖房子,住在山上。还要给伐木工造房子(林场的房子每年秋天要根据选好伐木地点重新造的,上一年的房子离伐木点远了就不要了),材料用就山上的原木,横向排列垒起来,缝隙中加土抹墙,房顶用树皮加山草。房子里还要搭南北大炕,这就是在冬季到来之前都要上山做的准备工作。在盖房空隙时,我们几个人决定包一顿饺子,这顿饺子有点怪,要用到山里的蛤蟆,我们三人就组团去抓蛤蟆,东北林子里的蛤蟆,也就是森林里的“林蛙”,一定要生长在无污染的自然环境中,现在来说是很珍贵的山货,属于国家一般保护动物了,比较稀少了,但当时还是很普通的东西,就知道蛤蟆油是很贵重的,干的蛤蟆油要60元一斤,是给空军吃的。所以一到秋冬,很多社员会上山抓蛤蟆,抓回来后,公的直接吃了,母的用开水一烫,用小树枝撑开,一排排串好,挂在长长的树干上风干,风干后,破开肚子将里面的油(卵巢)拿出来卖给收购站,那时是一笔副业的收入。但我们后山上的溪流小,所以蛤蟆也不太多,个也小,不太容易抓。但林场的蛤蟆生长在深山老林之中,山高林密水深,整个夏天又没人烟,自然环境一级棒,所以蛤蟆长得又大又多。三人分工明确,他们有长筒雨靴,下水很合适,一起扛着铁镐,撬棒,网兜,一人负责用铁撬棒在激流里不停地撬动水里的大石头,把即将冬眠在水底大石头缝隙中的蛤蟆冲出来顺流而下,一人负责用网兜,在川流不息的激流里,要眼疾手快,捕捉冲下来的蛤蟆,顺到网兜里,我只负责捡拾扔到岸边的蛤蟆,不多时间就抓了几十个,那冬眠的蛤蟆在冬眠前排泄的非常干净,肠子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杂质,连它的皮都可以吃的,等我们回到住宿地,饺子已经包好,等饺子下锅时,就将蛤蟆对应一个饺子下锅,只见一个蛤蟆抱着一个饺子在锅里翻滚,等熟了就捞上来吃了,看似相当残忍。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已经想不起来了。

伐木场里的生活很艰苦,吃的是大锅饭,大蒜蘸酱,酸菜,大酱汤,很单调,很少有肉吃的,但白酒是必须有的。晚饭期间,看着他们在煤油灯下喝酒划拳、侃大山时大声粗口骂娘,动作粗野,吵得不可开交。那时候连收音机都没有的,也没有有线广播,这就是深山老林里的生活。晚上睡的是他们采伐工的通铺大炕,几十个人一溜排开,我也只能混在其中,为了节约衣服,老乡们睡觉是不穿衣服的,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脱了个精光盖着脏的发硬的破被子,手上拿着裤衩,沿着裤腰子抓虱子,每抓到一个虱子,放在嘴里一咬,有的用两个大拇指指甲一挤,会有清脆的“啪”一声响,还口吐脏话,好像是消灭一个仇敌似的。用大树干垒砌的屋子里永远散发着那呛人的大蒜味、土烟味、脚臭味,半夜里那惊人的呼噜声、梦呓声彼此起伏,吵的让人无法入睡。总之,山里头有的是树木,很粗的树干就锯断当劈柴,所以整个大炕烧的滚烫,睡在上面像烙饼一样,下面热,上面冷。早晨起来,鼻子、眉毛还会带着霜。连刷牙、洗脸都免了,吃好早饭,看着他们戴上狗皮帽,穿上翻毛皮的大衣,扛着大锯,斧子,揣着熊皮屁股垫子,冒着严寒,一步一步往深山老林走去,那厚厚的白雪只留着一排深深的脚印,弯弯曲曲地伸向前方。远处,隐约听着他们的伐木号子此起彼伏,当听到一声“顺山倒”的叫声响起,紧接着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一棵大树就倒下来了,紧接着劈杈,归愣,那就是伐木人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只有在书本里,电影、电视剧里描述过的东北,也是我在那50多年前大山里生活的场景,让人至今无法忘

冬天用胶轮拖拉机送打猎队上深山老林打猎,经常能打到野猪什么,有一次还套到一只黑瞎子,那黑熊一个后腿被套子夹住了,已经挣扎了几天,只有腿上的筋还连着,后来给补了好几枪才给打死再抬回来。大队小煤窑的,铁匠铺的,拖拉机车库,果树园,鹿场等一帮子人吃了好几天。上山里的木耳场,冬天要砍柞树(春天后作为木耳菌栽培的母本),带上几支步枪,顺便打一些猎物,那时农村要采石,挖煤,每年还要民兵训练什么,炸药、雷管,导火线、子弹等大队就有,不稀罕的,打猎主要是打狍子,山上最多的是傻狍子,野兔基本是下套的。拖拉机后面装上朝鲜锅,调味料什么,六队的金大牙枪法很准的,上山喜欢带着一杆老掉牙的步枪,枪膛里的滑膛线早已磨损了,子弹飞出去后就会翻筋斗,呼啸的声音也不一样的,打在狍子身上的子弹是横的飞进去的。狍子拖回来还是活的,当场就开膛破肚,抓着狍肝就往嘴里塞(生狍肝对冬天的夜盲症很有特效),弄得满嘴满脸鲜血淋淋的,手上、身上衣服都是血,相当野蛮的。割下一条一条的狍子肉就这么生的沾盐或大酱吃,回头再看看那狍子,还喘着气,好恐怖哦。割下狍子头,剥皮,开膛切肉,直接放在架起的朝鲜锅上煮了,等干好活就直接在山上大碗喝酒,大快朵颐,一醉方休,好不快活。

夏天,在密江公社的老林子里采青石板,那地方的石头都是青石块,用斧子可以把它一片片劈下来,可用于铺做炕板,盖屋顶等等,用途也很广的,每天要用胶轮拖拉机拉一车石板回来,密江公社的密江河也是一条比较大的河,那密江河比较宽,但水不深,水非常清澈,河底全是鹅卵石。休息时间经常在河里抓鱼(一般都是巴掌大的鱼,冷水鱼),在家里就用一个小玻璃瓶子里面塞半管炸药,一个雷管加10来公分的导火线,封住瓶口,只留少许导火索,先在上下游往水里扔石头,将鱼赶到中间段,再点燃导火索,将瓶子扔到河里,一声响后冲起一大水柱,就可直接下河捞鱼,在河滩边支个锅,架起火,大小通吃,这些准备从图们江入大海的马哈鱼幼鱼味道极佳,当时的自然资源相当丰富,不存在枯竭现象,对于现在来说,这是相当不文明的行为,应该受到谴责,现在密江河那里野生大马哈鱼苗已经灭绝,只有人工培养的鱼苗通过图们江放入大海。

到山上的木耳场自己采木耳吃,蚕蛹、蚕蛾还可以炒着吃,蚕蛾子剪去翅膀和脚还活蹦乱跳的,一下油锅爆炒,味道相当不错。在人参场,人参当萝卜干一样嚼着吃。去鹿场,吃鹿肉,喝鹿血。呵呵,在那个年代,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饮毛茹血豪爽的农村生活,现在想想也怪,当时怎么会融入其中的。呵呵,那是生活所迫,入乡随俗。已经做好在东北扎根的打算了,别无选择,逐渐融入东北农村那种豪爽的风格。所以有了我在东北农村这样的生活经历。

1976年冬天,我与马美华没有回上海,准备在东甸村里过冬了,这是自下乡以来第五次在农村过冬。集体户还是我们两个,其他人都在上海,一排房间都空着,好不寂寞。我又重新挖了菜窖,那是在东北过冬必须要的,在院子里挖一个6,7平方米的大坑,高2.5米,四角用直径30厘米的柞木撑好,四周再用木板或柳树条,树枝挡住,上面用树干,树枝盖顶铺上稻草,用土覆盖,再开一个上下菜窖的口,用两根树干做一个梯子,弄一块盖板,里面在放几个大缸,(腌咸菜用的),再用树干做一排架子(放新鲜大白菜的)。一个标准的菜窖就完成了。队里分配三百多斤大白菜,一部分腌了咸菜,一部分少许吹干放入菜窖,好好管理可保存到过年,还分了几百斤土豆和萝卜,都放入菜窖,用沙子一层一层覆盖,最长可以贮存半年左右,我还问生产队要了几十斤用来喂猪的小萝卜头,不用记账的免费送给我的,洗干净切开用盐腌一个星期,就拿出来晒成半干状态,让后装入缸里压结实,这种萝卜干好放很长时间,冬天拿点黄豆,萝卜干切小块,用酱油烹煮,非常好吃下饭,后来给社员妇女学了去,那些喂猪的小萝卜猪就吃不到了

那时农村的政策放宽了,社员家喂的猪,只要第一头上交卖给国家,第二头就可以自己支配了,以前是违法的,是绝不允许的,所以只要勤劳,日子就好过许多。过年前问社员家买了小半片猪肉,约40多斤,挂在旁边零下30多度的小仓库里,刚刚硬的,要吃得用斧子去砍一点,可吃好几个月,加上贮存的粮食,黄豆,土豆,萝卜,蔬菜,腌的咸菜,泡菜等,小日子也过的不错。那年的过年真热闹,大年三十晚上,屯子里到处都是鞭炮声声,买不起鞭炮的还用纸质雷管替代,那声音响得实在厉害,鞭炮把整个屯子照的五颜六色的,我也第一次发觉在东北大雪纷飞的农村是如此美丽冻人的。大年初一,我俩也烧了好多菜肴,准备了烟酒,把炕烧的热乎乎的,请了大队的领导,同事,好友,一起吃了一顿,好不高兴。酒酣正浓,大队组织秧歌队,拄着高跷,到我家门口,锣鼓喧天,民兵连长卢玉山(汉族)和一个女的(是谁想不起来了)唱起东北二人转,唱的那惟妙惟肖,好不热闹,那是来东北7年,我第一次知道了东北的二人转,唱的都是农村里的生活场景,文革时期东北二人转是绝不允许唱的。唱罢你还得在门口好烟好酒招待。我们集体户后面是小梁家,东面是卢玉山家,都是汉族,所以秧歌队都要去转一圈,围观的,起哄的村民越来越多,好不热闹。下午秧歌队还到附近别的屯子去唱二人转比拼。那一年的年成不错,各家各户都有分红,老乡们过年每天在串门,家家户户的炕都烧的火热,老爷们围着小炕桌喝酒划拳,老娘们盘坐在一边嗑瓜子唠嗑,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都说那日子可与10年前,也就是文革前农村的生活差不多了(老百姓真的很容易满足的)。到正月十五那天晚上,公社所在地还举行灯会各个大队的高跷秧歌队,下午开始都聚集在公社开展扭秧歌比赛等,晚上灯会各显其能,尽情发挥各队的最好水平。那一年是我在东北农村过的最有意义的一个春节,也是自文化大革命以来第一次自由的春节,至少可以随便说话了。后来农村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

阅读 9
文章由 美篇工作版 编辑制作
投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