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怀一个远去的生命

潇湘一剑
创建于2023-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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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生兄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去了性命,这完全能是我意想不到的惨剧。

       侄儿建华于大年前夕的29晚上7点多打电话给我说,文生舅舅去世了,你回不回来?我当时以为文生兄是病逝,告诉建华说,明天是大年三十,回不去,等年后出殡再回去悼念。

      我询问经过,建华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现在乘坐摩托从县城赶往王家铺上,将情况掌握好后再联系。于是,我叮嘱他要特别小心路上来往的车辆,要平平安安来回,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全家团圆的时候。

       我焦急的在六楼等候建华的电话,坐卧不安,设想着一件件可以,或不可以设想关于文生兄逝世的前因后果。在设想的时候,眼眶漫起了悲伤的晶莹。

       文生兄是我姑母的长子,为人老实忠厚,具有一个中国式农民的伟大形象。早些年,他担任村支书时被人诬告,蒙上了不白之冤,心里一直郁郁寡欢,内心的痛无法对人言说。我是通过狮塘王家大湾一些亲朋告知,才晓得事情的发生,究其原因的来龙去脉,是他到长沙闲聊时我才晓得真相的,也想通过某些关系为他昭雪,恢复名誉。

        2021年秋季的某天上午,我正在做一本书的稿子,突然接到文生兄的电话说,他和妹夫小欧一起乘坐常宁至长沙的大巴车就要到长沙了,想在长沙耍几天。

    我独居长沙,朋友很多,却鲜有家乡人到长沙喝酒聊天。文生兄的不期而至,我竟然有了受宠若惊的感觉,心里盘算着怎么接待他。当问及他到的时间,他说,应该1点多钟才到。我便告诉他从汽车南站坐七路公交到火车站下,然后乘坐地铁到迎宾路口,我在五一大道省政府大门处恭候。

    

       文生兄笑着说,我从未来过长沙,花花绿绿一头雾水,摸不到方向,还是坐公交方便些。

      我告诉他,出了南站,找开往浏城桥方向的公交,我好过来接。

      算了他来的时间,我就去买菜,我要亲手做一桌菜给他吃。

       大约二点半钟,文生兄打电话给我说,他已经到了浏城桥公交站。听毕,我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下楼去迎接。

       文生兄和小欧还是典型的中国式农民打扮,手里提着蛇皮袋,里面装了鸡蛋和鸡。看了,我心里有些好笑,也不由感叹,这就是新时期基层村支书的经典再现。

       在喝酒的档口,我问文生兄,你当了十多年的村支书,竟然没有到过长沙?

       文生兄回答,没有机会,村里事情很多,忙得走不开。

       第一次到长沙,感觉如何?我问。

       他答道:人多车多。

       接着,我又问,准备耍几天?我好安排自己的时间陪你。

       我就是来耍的,要好好耍几天,打扰老表了。他笑着举杯说。

       在喝酒中,我在脑袋里规划了每一天游玩的路线,以及吃饭店面的选择,当我将每条游玩线路说给他听时,文生兄表现得很开心,也很愉悦。

       由于坐车4小时,辗转公交车2个小时,颇有些累,我让他们先休息,晚上再带他们去吃口味虾。

       长沙的口味虾在全国很有名,慕名而至的人纷至沓来。

       我盘算去什么地方吃最好。

      小吴门,是长沙的一个历史地名,由于城市改造,现在已经是面目全非,找不到一点儿历史痕迹。18点,我带他们来到小吴门的一家口味虾店,这里人很多,生意很火爆。

      小欧接电话说,他儿子欧亮从岳阳赶过来,已经在迎宾路口下了地铁,我听了非常高兴。

        因为我爱喝酒,就问欧亮会不会喝酒?

       小欧说,会。

       听后,更加喜欢。

       点了数斤口味虾,再炒了几个菜,拿了两瓶高度酒,我们四人举杯相庆。

       边喝酒边聊天,是一件无比惬意的事情。

    在不知不觉中,喝完两瓶酒,我说再来几瓶啤酒,遭到三人的拒绝,只好作罢。

        我们从小吴门经清水塘到省军区,再到迎宾路口回到五一大道省府机关宿舍已经是深夜了,明天要出去玩一天,大家洗漱早点休息。

       烈士公园、松雅湖是明天的行程。在食堂吃了早餐,我们从地铁口穿过五一大道来到烈士公园。走了大约半小时,文生兄的电话响起,他边接电话边走开,大约五分钟后,他追上我和小欧,说,我下午要赶回去,有点事要办。

       你不是说来耍几天的?怎么说走就走?不行,最迟也要明天下午才回去。我直接拒绝了他。

       想了半天,他才缓缓答应。

      没有多久,他的手机又在响起,碍于我的面子,文生兄一直在不停地挂断。

       电话的声音让我们的游玩有些扫兴,我就让他接了电话,并表示尊重他的意见。

       他说,今晚必须赶回去,明天很多事情等他去做。

    我不知道他做什么事情,但是,通过电话的急切,我知道他应该是一个掌舵者。

       10点钟,我们回到驻地,他们两个要去赶1点多钟开往衡阳的火车,我只好用最快的速度炒菜煮饭喝酒。

      文生兄的这次长沙之行,可谓来去匆匆,本来要在长沙呆数天的,最终,在长沙停留也不过几个小时,竟成为我的遗憾。

       我遗憾没有第一天带他去岳麓山。

       岳麓山上的岳麓书院,曾有狮塘王家被誉为“千秋第一人”之称的王祚隆在这里担任山长达7年之久,期间,在中堂袁廓宇的推荐下,出任过康熙帝的老师。王祚隆是我奶奶的老爷爷,我的父亲曾写有关于王祚隆的故事,刊发在《楚风》《民间故事》《湖南文化报》上,由于多次搬家,这些书报全部不存。“王卜子休妻,状元移陕西”的传说,在当地流传很广,每年随父亲或哥哥去王家大湾走亲戚拜年,总会听到关于王祚隆的传闻,只可惜那时尚小,留在脑海里的,是长大后依稀的残存。文生兄的祖爷爷是清朝廪生,求学于岳麓书院,并为官一方,后来,先后安葬在寒婆坳。

    

    

      我想,我是应该带他去岳麓山寻找祖上遗留下的身影的,却因为他的时间,这份遗憾再也无法弥补。

       文生兄大我几岁,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两之间总好像隔着一座大山,彼此基本没有话语,相逢也仅仅是点点头笑一笑。仰或是我身居城市,他是农民;仰或是我从小不善言语,他亦腼腆的因素,我们之间,绝对没有表兄表弟至亲至爱的温馨。

       在我的记忆力,文生兄应该是不甘于农村面朝黄体背朝天的苦日子的。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的他曾到零陵找我父亲要求给予安排工作,遭到我父亲的委婉拒绝。

        我的姑父王代芳是一个忠厚本分的农民,穷苦出身的他秉承祖上遗训,在解放后苦读诗书,常与乡人讲《百家姓》《增广贤文》《三国演义》《水浒传》等。我父亲逢年过节回家探亲,他们兄弟两坐在火炉旁,一杯温温的胡子酒,将岳飞评说得入木三分。

        姑爷对岳飞的评价是:愚忠。

       父亲的评价则是:忠臣。

       两人意见不合,往往是父亲主动让步,姑爷则见好就收。随后,两人又说戏剧《打渔杀家》中的剧情。父亲送了一些剧目的书给姑爷,姑爷当做宝贝般的看得很认真,我想,他每看一回,就应该在脑海里演绎生旦净末丑的连台戏。

       姑爷的脸型特别适合扮演小生,可惜,究其一生也只是捏着锄头走在田垄上,做了人一辈子的忠厚农民。

    姑爷人缘特好。七十年代被推选为大队书记,兼任茶场场长。

       我的父亲对茶没有研究,每一次随父亲去姑爷家,他都会从悬挂在灶屋横梁上的旧报纸里拿出最好的茶叶来招待父亲。

       父亲善酒不善茶,抿一口,说不上茶的味。

    

    姑爷研究茶叶,是名符其实的里手,能够将茶说得头头是道、什么清明茶、谷雨茶、红茶绿茶,一张口满是学问,父亲也不得不佩服这位乡村妹夫的博采善强。

       文生兄没有考上大学的那年,姑父央求我父亲把文生兄带出去吃国家粮。父亲摇摇头,说了句:我没有这个本事!现在是共产党当家,不允许搞裙带关系。国民党为什么失败?就是因为搞裙带关系。文生今年没有考上大学,明年可以再考,明年考不上,后年再考。书山有路,只要肯攀登,没有实现不了的愿望的!

        文生兄终究没有继续再考大学,而是选择了在乡务农,这样,再次拉开了我和他的距离,而我,对这样的距离,因为懵懂,也显得无所谓。

        我与文生兄能够相互走近,是近些年的事情,正当我与他在关系上处于融洽的时候,文生兄的生命就像昨夜的星辰,无声的坠落在毛家桥山下的公路上。

      惨剧的发生,就像一场梦魇,我真的不敢相信文生兄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来不及与任何人说一声“再见”,来不及给亲朋好友留下一个腼腆的微笑,来不及挥一挥手,就把他朴实平凡而又忠厚的身影留在了毛家桥山下。

        溪水汩汩,就像一首无韵的挽歌。

       山风阵阵,恰是一篇无尽的祭文。

       雨水刺骨,宛如上苍哀悯的泪水。

       文生兄,如果还有来世,我们依然是兄弟,我带你去爬岳麓山,去听书院琅琅的书声,去看湘江北去的豪迈!那到时,重新的你,重新的我,携手举杯,迎接属于我们的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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