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灶房里有一口柴火锅,还有一个蜂窝煤炉。母亲常用柴火大锅,燃几把豆荚,扔几根柴火。炊烟袅袅,噼里啪啦声里伴随着美味的饭香,有时候再拉几下风箱,灶火像个饿极了的怪兽,三下五除二把柴火吃个精光。母亲常常差遣我们这些闲散的孩子去捡柴火,往往走了很远的山路,捡回的枯枝也不够把一顿饭煮熟。
好在后来母亲把煤炉作为主劳力,只需父亲辛勤制一天煤球或者直接买来现成煤球便解决了后备之忧。拉开火门,火苗腾腾的冒上来。冬天的火苗煞是惹人喜爱,又暖又亮,有事没事都愿意围在它的周围。母亲有干不完的农活,做不完的家务,缝不完的衣被,夏天农事回家往往很晚。面对三个饥肠辘辘的小屁孩儿,也顾不上多说一句话,马上开火做饭。当时母亲的脾气很不好,我们也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我是家中老大,自然要多分担一些家务,母亲每日吩咐我看好火炉,别熄灭。那时候好的煤炉就是一件好家伙事儿,省去了母亲一日三餐的好多烦恼。原谅我也有得意忘形的时候,由于忘了换火或开关火门就会把火熄灭,或者就是半死不活的。那天眼看天要黑了,母亲要下地回家了,才发现火已经熄了,只能大声的哭吧,隔壁的奶奶听到后马上拿来木炭,将火生着,免了我的一顿毒打。熄火的日子毕竟是少数的。隔壁奶奶一边生活一边不住地安慰我,让我心生感激,每每念及她的好,总会想到那一幕,奶奶说:就是喜欢我,乖巧,听话,善良,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有出息!
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个少年成了妈,在故土任教。当时冬季取暖仍是以蜂窝煤为主,从校长到老师,从亲戚到村民皆是如此。都说做家长没有执照直接上岗,用煤炉取暖也是我人生的第一次。晚上将两个幼儿安顿上床,我便开始看着煤炉,看火苗的跳动,担心烟道是否通畅,再看看身边两个熟睡的小孩儿,心里总是有莫名的不安,因为这个可爱的煤炉也是会不知不觉取人性命的。记得某日我醒来后见没有盖盖却依然着着的火炉,我在床头坐了好久,也许死神昨天夜里曾经来过。却不忍把我们母女三人带走。母亲经常打电话问我取暖情况,我嘴上说说笑笑,心里却是惶惶不可终日,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春暖花开,才放下一颗忐忑的心。我也有亲人在冬季煤气中毒中失去性命,我也曾领教过煤气的威力,我也偶尔在冬季听到噩耗,我也像每一个母亲一样守着一方火炉,念着平安咒。过了一冬又一冬。
曾经红极一时的煤炉万万没想到某天也会坐冷板凳。学校仓库,家里老屋的角落都有它的身影。蜘蛛在上面结网,蜘蛛不知道小小的煤炉见证了一个个家庭的悲欢喜乐,见证了一个温暖又可爱的时代,见证了一个母亲对子女深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