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父爱作为标题，可能会让人有一种惊讶之感。这来源于我的一种认识，不知道对还是不对？就是人们很少谈论父爱。父爱是什么？有人说，父爱是山。那么，你感受到过父亲对你的像山一样的爱了吗？你知道父爱有什么特点吗？下面，我从自己的一件小事说起，来说一说我自己感受到的人们很少谈到的父爱。
去年春节假期回老家时，与朋友相聚在一起。经不住朋友不停地劝酒，左一杯右一杯地敬来敬去，一下子喝多了。
朋友送我回家时，我还知道与其他人握手告别，互相寒暄几句。但是，我是怎么离开吃饭地那个地方的，第二天醒来时已经不记得了。我能够记得的是，当我们走到半路时，车辆颠簸来颠簸去，我就呕吐起来。朋友赶紧开车窗，但是，还是开得慢了点，我哇地一口给朋友吐到车门上了。朋友虽然没有怪我，我还是觉得对不起朋友。这一点，我醒来时还清清楚楚地记得。
朋友看我醉成这样，问我回家的路怎么走，我也不知道，就打开导航仪，把我送到我们村里。到达村里后，车停下来，朋友让我辨认回家里的路线，我却不认得了。村里有三条街，我平常只到老家所在的那一条街，其他两条街，我基本上没到过，朋友恰好把我送到我不认识的一条街上了，所以，我不认识路，回不了家。我头脑中村里的印象，还是十几年以前的。但是，这十几年，村里变化很大，修了宽阔的马路，新建了许多房子，我看起来感觉很陌生。
朋友下车问了问路过一位老人，看是不是我老家那个村。那位村里人说，是的，没错。
朋友发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猛然间，朋友想起来一个办法，他问我老家的电话。这下问对了，我虽然喝多了，但电话还记得。朋友拨通了我老家的电话。不长时间，父亲赶来了，把我接回了家。
我与朋友怎么分的手，我怎么回的家，怎么上的床，我酒醒之后，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我只记得，自己一觉醒来，看到父亲正面对着我坐在火炉旁边。炉子里的炭烧得红红的，映红了父亲那刻满皱纹的非常苍老的脸。我的老家在山东农村，家里在冬天一直是点炉子烧煤取暖。我看了看时间，凌晨3点多。看样子，父亲一直没有去睡觉，而是在守候着我。我知道，父亲很担心我，一是怕我喝醉以后，胃里难受，可能发生什么危险；二是担心炉子灭了，天气寒冷，把我冻坏了。
看到我醒了，父亲关切地问我：“胃里还难受不难受？头疼不头疼？”我回答说：“胃里不难受，头也不疼。”
父亲听了，焦虑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平静了，说：“你们喝的酒应该是质量比较好的酒，所以，胃才不难受，头也不疼痛。如果酒的质量不好，胃会难受得厉害，头会疼得受不了。”
我以前喝过那种质量比较次的酒，有过这样的切身体验，知道父亲说的是怎样一种感觉。
父亲用铲子铲起几块煤炭，放进烧得通红的炉子里，炉子冒出了很高的火苗，比之前更旺了。
父亲说：“酒虽好，也不能多喝。人家劝你酒，你得把持住。喝多了，一个是对自己身体不好，一个是影响不好。话说多了，还会得罪人。本来是交朋友的，变成得罪朋友了。”
我说：“哎，我记住了。”
父亲说：“你也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得自己管好自己。你在北京工作，不在我们身边，我们不能经常嘱咐你，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啊。特别是在北京，更不能喝多了。在那里喝多了，影响就大了。单位同事、朋友会怎么看你啊？”
我点头说：“哎，我知道了。”
父亲说：“你口渴吗？喝点温水，酒醒得快一些。”
我说：“有些渴，喝点吧。”
父亲递给我一杯早就准备好的温开水。我接过来，一饮而尽。
父亲说：“你上厕所吗？”
我说：“上。”
农村的厕所都是露天的，在屋外院子的一个角落里。
父亲说：“你用尿盆吗？”
我说：“不用，我到厕所去解手就行。”
我挣扎着起来，穿上衣服，到厕所中小解。虽然酒劲已经基本过去，但是，走路还是有些不稳。父亲看我这样，赶紧走过来，扶了我一把。
我定了定神，清醒了一下，说：“没事，我自己去就行。”
回到屋里，我对父亲说：“您去睡觉吧，我已经醒了，没事了，都已经3点多了。”
父亲说：“好吧，如果你觉得难受，再叫我。”
父亲把炉子用煤炭封好，起身回屋休息去了。
我重新躺下，盖好被子。刚才睡了一觉的原因，一时睡不着，不禁思绪万千起来。父亲那花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庞清清楚楚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父亲已届古稀之年，这么晚了，还一直守候着我，直到我醒过来。父母疼爱子女，的确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无论子女多大年龄了，在父母眼中，子女还是子女，还是小孩子。他们始终有操不尽的心。我已经四十多岁了，人到中年了，还让他老人家担心，真是不可原谅。我深深地责怪自己太不应该。
有人说，母爱是伟大的，是丰富的，是细腻的。但是，很少有人说父爱，因为父亲这一角色是一个男性，往往不善于表达自己的爱。其实，我觉得，父爱也是伟大的，是深沉的，是博大的。如果作为子女的你能够内心仔细一点，心里敏感一些，你会感受到那如山一样的父爱的。
我也是一个父亲，我对自己孩子的爱也是如此。我与自己的父亲一样，也不善于表达对孩子的爱。我与有些人一样，觉得说起爱这个字，有点肉麻，有点说不出口，可是，我对孩子的爱一点也不比她妈妈少。我个人觉得，爱字说不出口就不说，只要能够通过自己的行为表达出这份爱就可以了。作为一个父亲，我已经能够理解父亲对我的那种爱了。虽然父亲嘴里不说爱，可是，他所做的那些事无不体现着无不透露出父亲对子女的那种拳拳之心那种深深之情。
接下来几天，又有朋友邀请相聚。我接受邀请，前去参加了，但我牢记父亲的嘱托，少量饮酒，再不喝多。朋友的一片心意，我表示接受，表示理解，但饮酒适量而止。只要表达了心意、增进了感情就可以了。我不可以再让父亲为我担心。
春节假期结束，我回京前，父亲又嘱咐我一遍：“不管什么场合，一定不能多喝。人家劝你归劝你，关键是你自己，你把持住了，就不会喝多。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影响也不好，还会影响与朋友的关系。四十多岁的人了，自己要管住自己。”
我连连点头说：“嗯，我记住了。”
我不能再让父亲为我担心了。
假如我在北京时再次喝多了，如果父亲在我身边，他还会像上次一样守候着我，等我醒来。但是，我在北京，他在山东，他不能守候我了，我要自己管住自己。
所以，当有场合需要喝酒时，我表示一下意思就停止了。无论别人怎么劝，我就喝那么多。而且，如果不是非常必要，我只喝饮料，不喝酒。
幸好，我还没有自己的小汽车。如果有了车，就更不能喝酒了。法律禁止酒驾，更禁止醉驾。如果醉驾，是要负刑事责任的，法院会判刑的。名人高晓松，就因为醉驾，被公安机关逮捕后，移送检察院提起公诉，法院判了刑。如果是公务员醉驾，法院判了刑，他的公务员身份也保不住了，他会被单位开除的。
父亲好像不知道醉驾入刑的事，要不然，他一定会对我说的。也可能是父亲知道我还没有买车，不存在酒驾、醉驾的问题，所以，他才没说。
不管咋样，无论出席什么场合，我一定要牢牢记住父亲的谆谆嘱托，酒不能多喝，这是必须的。
即使父亲在我身边，我也不能再让父亲守候我到凌晨3点。父爱是伟大的，但我不能对不起父亲给予的父爱。
我衷心地希望，全天下的子女们都能感受到父亲给予自己的那份深沉的爱。因为我知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享受父爱的。
2018年8月1日
(摘自张伟散文集<人世有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