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血染漫川关 — 《走出烽火硝烟》节选

河马HIPPOCHIN(谢绝送花)🙏🙏
创建于2022-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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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军在南化塘对红军追杀,数路大军从东、北、南三个方向包围红军,可在西边却留下缺口,难道这是给红军留下的生路吗?此后我才悟了过来,这条路是留给红军的,也是留给西北军杨虎城的。红军西行就要进入陕西境内,而向西最直接的路就是通过漫川关进入陕南。


  漫川关口与漫川古镇


漫川关位于陕西省山阳县南边境,接湖北郧西县界,是鄂西北进入陕南的一个隘口。这里崇山峻岭,几乎全是深山峡谷。蒋介石这是深山驱鸟,围网捕鱼,漫川关这条路留给红军,就是准备在这里围歼红军。这条路留给杨虎城,因为陕西是杨虎城的地盘,杨不是蒋介石的嫡系。如果杨虎城听从命令,死守漫川关,将红军堵住,那就可以同中央军一起消灭红军。万一杨虎城堵截不力,让红军进入陕南,蒋介石同样乐于看到红军与这位陕西省政府主席的十七路军,在陕境内大战一场,无论胜败,他都可以坐收渔利。同时更可以借口围剿红军,使得自己的中央嫡系部队能够名正言顺地进入杨虎城的陕西地盘。


  俯瞰漫川关山势地形及漫川关古镇


从南化塘到漫川关一带,山川河谷众多,天桥河曲曲弯弯,不时挡住红军前进的步伐。为了抢时间,少绕弯路,甩开敌人,红军不走大路,只能穿沟越涧,徒步涉水。两三天接连过了七十二道河川,官兵腿上的绑腿湿了干,干了又湿。这正是:“七十二道川,绑腿总不干”。红军一路翻山越岭,经东照川、白鲁础、西照川,在鄂陕两省边界上穿行,直插漫川关。


漫川关是陕南崇山峻岭中的一个小镇,这里山高林密,地形复杂,悬崖峭壁,雄关虎踞,交通十分闭塞。仅有的一条大路被国民党军占据,还有几条羊肠小道通向外面。这一带有奔腾湍急的溪流和突兀的巨石挡道,我们行军十分困难。部队在峡谷行军中犹如陷进锅底一样。更为严重的是,我们沿途所经过村落的乡民,早于两天前已在当地保甲长的胁迫之下,带着粮食牲畜,全部逃避他处。这就是敌人对红军实行的所谓“坚壁清野”,以达到围困、饿死红军于崇山峻岭、幽深峡谷中的罪恶目的。


就在我军抵达漫川关的同时,敌人三路大军也陆续赶到,对我军再次形成包围之势。前有杨虎城十七路军把守关口,另几个师的兵力将红军逼进深山峡谷中。漫川关的隘口难以通过,包围与突围,一场血战就此拉开。这就是漫川关之战。


徐向前总指挥命令红十二师,趁敌不备避开漫川关口,杀开一条血路,为全军突出去打先锋。东南面峡谷两侧陡峭绝壁,阻碍了红十二师的行动,师长邝继勋带领先头部队攀上山崖。敌人发现我军的意图,就地架起机枪疯狂扫射。红十二师奇袭失败,全军失去了避开漫川关的最后机会,被敌人逼进了任岭(也称陨岭或云岭)长达近十里狭窄的峡谷。


 2017年11月作者踏访漫川关战役战场故地——七里峡。


路越走越窄,这条峡谷渺无人烟,据说叫七里峡。部队进入到谷底,峡谷两侧山势陡峭,如刀削斧劈般壁立。仰头只能望见不大的天空,太阳掠过山顶后,谷底光线就更加阴暗。溪水没过小腿,冰冷浸骨。谷底乱石挡道,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峡谷底探道疾进。前方不断传来消息:漫川关已被陕军杨虎城的三个团卡住了关口。敌人三个团的兵力与我红军数量相比并不占优势,可漫川关的隘口是被称之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隘。敌人从各方围来,把我军困在谷底,若真打起来,我军岂不成了釜底游鱼任人宰烹了?打了几年的仗,大家都知道这样下去将会全军覆没。那真是千钧一发,红军头上悬着的是一把达摩克利斯剑。


天色越来越暗,情况十分危急。总部命令各师停止前进,就地占据有利地形阻击敌人。消息不断传来,西面堵截之敌防线坚固;尾追之敌从漫川关的东北、东南几个方向压来,已基本完成了对我军的包围,企图将我军围歼于康家坪至任岭的十余里山谷之中。我们被敌人逼进谷底,已没有什么有利地形可占据。部队挤在一起,调动纷繁,各种消息流传,我们战士都能听到:上级领导正在商讨我军突围的部署。张国焘惊慌失措,主张部队化整为零,分散游击,各自突围后在指定地点集合,再归建制。总政委陈昌浩和总指挥徐向前不同意,认为部队不能分散,否则将会在占优势的敌人面前被各个击破,不能形成合力,于军事行动不利,应全军集中突围。


部队拥挤不堪,红二十九团的战士们议论纷纷,焦急惶恐的情绪传染了许多人。曾传六政委手叉着腰,急得来回走动,尔后又停下来训斥几个连排干部:“不许胡说八道!一切行动听从总部的命令,谁再敢胡说,动摇军心,就军法从事!”人们在焦急恐慌中等候进一步的命令。


漫川关是天下险关,近两万人马挤在峡谷里,即便能战,也无法施展,红军的命运危在旦夕。红军要冲出去只有惟一的一条路,那就是打掉西北方向垭口上杨虎城的守关部队,可这谈何容易?!敌人在垭口处架上几挺机枪就可以堵住全军。


2017年11月作者踏访漫川关战役战场故地——七里峡的西峡口漆树扒。


七里峡的前出口被敌军堵得死死的,我军不知道是哪支部队一直激战,就是拿不下这个峡口。我二十九团接到命令,抽调一个营,坚决抵御进军通道南面的敌人。


全军危在旦夕,方面军决定拿出最过硬的部队决死一拼。红十二师许世友的三十四团和红七十三师韩亮臣的二一九团上来了,这是方面军中最能攻坚的两个团,所有的部队为他们让道。两个团沿着小道冲上了山脊,人们都知道这是一场血战。敌人的机枪响了起来,红军突击部队的冲锋遭到敌人的疯狂扫射。我军的十几挺机枪压制敌人的火力,掩护突击队冲锋。


在混沌的晨曦中,十余骑人马从我们身边掠过,那是陈昌浩总政委一行,他们急向北山垭口奔去。北面打响了,昏暗中,我们在谷底的部队看不见前面的情况,只有山崖上双方机枪喷射着闪闪烁烁的火光和手榴弹爆炸时的团团火球清晰可见。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一阵紧似一阵。红二十九团接到命令:轻装,火速向北山垭口前进,突出漫川关!


2017年11月作者踏访漫川关战役战场故地——七里峡中的大柳沟。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红军在七里峡中找到了一条非常隐秘的水沟,沟口被杂树和荆棘遮挡,在峡谷中完全看不到这条被山洪冲刷出的一条石沟。经侦查,穿过石沟就是通往北山垭口仅有的一条盈尺宽羊肠小道,这条小道从谷底沿着崖边蜿蜒向上,然后伏在一条狭窄的山脊上,最后通往垭口。刀削似的山脊两侧都是望不到底的幽谷,跌落下去定会摔个粉身碎骨。


时间就是生命,速度就是胜利。接到命令,全体轻装。部队能精减的东西都扔光了,缴获敌人的枪支扔了,山炮和迫击炮被埋在峡谷的乱石中,那些牲口被丢弃在峡谷山涧里,连行军锅也给砸了。前方的战斗在激烈地进行,曾传六政委和陈友寿团长挥着手指挥部队,部队成单行跑步前进。


 2017年11月作者踏访漫川关战役战场故地——七里峡大柳沟。深处是山洪冲刷出的一道石壁壕沟。


七里峡的出口被敌人封锁堵住,战斗仍在继续。我们拐向那条隐秘的石沟,才发现这条石沟是一条深壑,头顶灌木遮天,不见天空,深深的石沟十分狭窄,最窄之处仅容一人侧身弯腰通过。我团扔掉所有的行装,成单列跟随着大部队,挤过这条狭窄的石壁沟壑。总部抽调了我红十师、红十一师各一部仍在顽强阻击南面和西面的敌军。大队红军将士有条不紊地飞速前进。


2017年11月作者踏访漫川关战役战场故地——七里峡大柳沟。该壕沟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天色昏暗,我们看不清石沟中的境况,也不记得这石沟到底有多长。沟中溪水过膝,手扶石壁,沿石沟上行。不许有任何烟火,看不清脚下,很多人摔得鼻青脸肿。不知摸了多久,出了石沟奔上山脊上的小道,所见之处,红军战士的尸体交相枕藉,整个山道被鲜血染红!我们踏着烈士的身躯冲上了垭口。在北山垭口,我看见陈昌浩总政委和徐向前总指挥站在最危险的山垭道口指挥部队,他俩睁着熬红的眼睛,穿着单薄破旧的军装,满面尘土,裹着泥、汗、血污挺立在刺骨的寒风中。在呼啸的枪弹声中,不时传来他们坚定的声音:“快,快!再快一点!冲过垭口就是胜利……”


红三十四团和红二一九团与敌拼杀的战场就在眼前,他们硬从敌人的包围圈上撕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这就是红军生存的通道。此时我已顾不得细看,拼命随部队奔跑。敌人也深知丢失垭口意味着什么,凭借他们的优势兵力和险要地形,发疯般向我们冲来,想把这被撕开的口子重新堵上,想把我红四方面军的全体将士重新堵回峡谷沟壑里去。


 2021年3月作者踏访漫川关战场故地——北山垭口。


战斗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敌我双方都在竭尽全力地拼杀,枪声已分不出节奏,炮弹也听不清啸声。一时枪声停止,那是双方在进行肉搏。血与火的战斗,大地都仿佛在颤抖。红三十四团和红二一九团拼死堵住敌人,全军将士火速前进,穿越了北山垭口,冲出了漫川关!


吴世安(1911.11月-1984.8),湖北红安紫云箭厂河人(该地后划归河南新县),1927年参加了黄麻起义、1929年参工农红军、参加了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吴世安任中共武汉市委监察委员会副主任、湖北省公安总队队长、武汉军区公安军司令员、湖北省军区副司令员兼武汉卫戍区司令员、湖北省军区司令员、武汉军区副参谋长、军区顾问。

1955年吴世安被授予少将军衔,先后荣获中华人民共和国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



敌人发狂了,增补了兵力,拼命争夺垭口。


几十年后,看望吴世安将军,谈起当年的漫川关北山垭口战斗。吴世安说:当时在许世友的三十四团任二营营长。三十四团是能打硬仗的主力团。许世友带领二营抢占了北山垭口右侧高地,用火力封锁了敌人后继部队的增援路口。并交代,听总政委陈昌浩的指挥,叫怎么打就怎么打,打光了也要完成任务!许世友去指挥一营的战斗。一营坚守在敌人正面的无名小高地上;左侧高岭上有三营和团特务连把守;右侧的二营在总政委的指挥下投入战斗。整个垭口就是全军赖以突围的唯一通道。全团豁出去了,死守阵地,寸土不让。一营损失最大,营长和三个连长、指导员全部牺牲,营政委负重伤。大部分排长接替指挥后阵亡,甚至班长都挺身出来指挥,最后营长职务由一名号兵顶替。二营苦战,子弹打光了,全部在白刃肉搏、甩大刀。那仗打得昏天黑地,一打就是三天两晚上,全军大部队就在身边快速通过。二营顶着不住气地打,阵地一寸没丢。整个营的人打没了一多半,惨呐!


俯瞰云岭康家坪。


我们二十九团随大部队冲过北山垭口。当敌人的两个旅重新合拢时,已是第二天的黄昏。我军主力早已突围闯出了漫川关,翻越野狐岭,攻占了竹林关。


后来我们得知,红四方面军冲破北山垭口的消息使敌人惊慌不已。敌萧之楚部的一个旅急赴漫川关以北十余里的柳林河,在那里构筑阻击阵地进行再次拦截。韩亮臣的红二一九团几乎同时和这帮敌人赶到柳林河,在那里又进行了一场血战。


红军一个团,抵御敌人一个旅,勇猛顽强的红二一九团多次发起冲锋,硬是将阻击线向前推进了两华里,为全军北上让出了道路。这是一条血染的路!红二一九团和相继赶到的红三十四团死死堵住敌人,敌人始终没能突破他们的阵地,眼睁睁看着红军大队人马冲出了柳林河,再次摆脱了险境。


山河呜咽,血染战旗,全军通过柳林河后,红三十四团和红二一九团汇合。两个团近两千人,最后仅剩下一百二十多人!红二一九团团长韩亮臣和最后掩护部队撤退的一些战士,壮烈牺牲了。这些红军勇士们用自己的身躯和热血,为全军铺垫了一条通往胜利和希望的道路。中国革命史上留下了他们悲壮光辉的一页,他们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


漫川关的民众不忘当年的红军,当年支援红军的农民后代,漫川关红色文化传承人、民营企业家邬开德投资修建了“郧岭阻击战红军英烈纪念碑”,徐向前元帅之子,徐小岩中将提写了碑铭。2021年清明前,红四方面军的后代们前往漫川关战场遗址,踏访父辈的路,参加了纪念碑亭的揭幕仪式。



(部分图片摘自网络)


待续  下一篇《4.北越秦岭 进逼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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