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们一家人外出吃饭,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饭店里的那位女服务员。她长得很普通,矮胖的梨型身材,又粗又长的马尾辫垂到后背,直至腰上,使得她显得更矮胖了。她圆圆的脸上长着一颗大黑痣,狭小的额头上沁着颗颗汗珠。
我们一家人在包厢里其乐融融地吃着,她推开门,面带微笑,走了进包厢来,停在我的座位边上,谦卑地对我说道:“先生你好,是这样的,我们后面还有一桌客人,就是……你们……你们能不能……”她弓着背,以便自己的头与我的脸齐平。
“你想说什么?”我有些吃惊。
“就是他们先订了这个位置,后面你们来了……”她的脸上堆满了抱歉。
“你是想让我们早点滚,对吗?”我弟听明白了意思,愤怒地反问道。
“不是的,不是的。就是如果你们早点用完餐,我这边可以给打折……”她终于点开了意思。
“我们不需要你的折扣,你别说了!”弟弟瞪着她,非常坚决地说,“你现在可以出去!”
她立马就退了出去,面带微笑,弓着背,就像古代退朝时的大臣一样。
我们继续用餐,半个小时后,我就去前台结账。菜品及其价格打印了出来,会员的优惠减扣也一目了然,我正要向大堂经理付款时,那位矮胖的服务员又来了。
“先生,今天真的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她弓着背,再次说道。
“哦,没事。我家人今天过生日,确实没能帮你。”我也向她解释。
“先生,我这边给您折扣。”我一听,有些惊讶,我们不是拒绝了她此前的提议吗?
“他享受了会员的优惠减扣,就不能再享受整体的折扣噢!这两个,只能二选一。”大堂经理面露难色,输入金额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可以的,可以的。”她笑眯眯地说道。
“这个在电脑上操作不了呀!”大堂经理眉毛一挑,斜着眼看着她。
“可以的,我来操作。”于是,在她的一番操作之下,又给我们减免了一部分钱。
令我印象深刻的,不是这些减免的钱,而是她全程的笑容。被我弟弟拒绝,甚至可以说是“呵斥”后,她依然带着微笑,谦卑地退出去。我以为她心里会暗骂着我们,而暗骂的种子必然会在脸上开出异样的花朵来,也许是阴沉沉的,也许是责怪的,也许是怨恨的……然而,都没有。她的笑容宛如一朵绽放的鲜花,无论如何也让人不忍怪罪和苛责。也许她的心胸就像一片深沉的湖水,足以容得下那些委屈。在她眼里,她似乎并不那么在乎自己心里的感受,而更在乎的是自己眼前的目标。也许,当我们这样时,路上那些划伤自己的荆棘便不算什么。
犹记得八年前,我提着两袋礼物,忐忑不安地来到安安家里拜见她的父母——他们强烈反对安安远嫁到我所在的江西。下了汽车,便来到了镇上她爸爸的小店门口。我热情地迎上去,谦卑地打招呼:“伯父,您好!”伯父没有一点反应,好像没有听见。我只得继续重复一句,他依旧没有反应。我好像是一团透明的空气,被彻彻底底地无视了。安安见状,就与她爸爸聊天,相互关心着。而一旁的我心中波澜不惊,若无其事地听着并猜着他们的谈话。因为我在来之前就告诉自己:不要那么在乎自己的感受,记得自己的目标就可以了。这种看似“受虐”的心理,是我从《史记》中学来的。这种心理,也一直贯穿着我整个职场生涯。
心宽,路就宽了。这位女服务员,再次提醒了我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