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有意思摄影导赏 |史冬青:非洲十年,我看到了野兽的张扬与脆弱

身边的记录者
创建于2022-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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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则可可西里藏羚羊迁徙的新闻,受到野生动物保护者与摄影师的关注。事实上,不仅在可可西里,每年这个季节,在东非大草原,一场世界上最壮观的野生动物大迁徙也正在发生。 


史冬青先生,曾18 次深入非洲,拍摄记录那里的动物、风光与人文,今天我们请他与大家来分享他亲历非洲的见闻与感想。

我叫史冬青,是一名业余摄影爱好者,喜欢周游世界,长期从事野生动物、人文和风光摄影,先后去过包括南极、北极在内的数十个国家和地区,但最让我痴迷的地方还是非洲。


2011年的7月初,北京还浸在暑热里,浏览网页时,我无意中看到中国风光摄影网,正招募以“东非野生动物大迁徙”为主题的摄影爱好者。我查阅了大量有关资料后得知:在东非每年的7-8月间,一支由近300万只动物组成的迁徙大军将从肯尼亚的马赛马拉大草原经过,其中包括大约140多万头角马,50多万只瞪羚和20多万匹角马……看着网上那些照片,我瞬间被吸引了,并决定马上报名。


这也是我第一次出国拍摄野生动物,我按照摄影团发的《出行指南》进行了认真准备,除了各种封装食品,还准备了防蚊、防尘和消毒等用品,并且按照要求去指定防疫站注射了预防非洲疾病的疫苗。    


我带了三台照相机,其中两台单反相机,一台卡片备份机;四支不同焦段的变焦镜头,因为草原上道路颠簸,三脚架不适合在越野车上使用,我用帆布做了一个马鞍形的袋子,里面装满黄豆,这就是后来大家在非洲都普遍使用的所谓豆袋。    


拍摄动物大迁徙的地点位于肯尼亚西南部与坦桑尼亚交界处的马赛马拉。在马赛语中,“马拉”有“林木稀疏的草原”之意,所以又称为稀树草原。

据统计:在这片1800平方公里的草原上,栖息着大约90多种哺乳动物,450多种鸟类,还有数百种热带植物……因此,它被誉为世界上最好的野生动物保护区之一。  


飞机从北京起飞,中途在埃塞俄比亚转机,最终到达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全程飞行10多个小时。在内罗毕市区简单参观后便乘车前往国家公园保护区,当晚入住马赛马拉保护区内的酒店,保护区中不乏世界知名的四季、凯宾斯基等连锁酒店,其条件和服务都超出我原来的预想。

马赛马拉保护区有严格的管理制度,为了保障野生动物正常生活,保护区每天定时开门和关门,违规者会受到处罚。幸运的是,我们住在保护区内的酒店,少了很多限制。然而,想要在动物大迁徙的季节住进保护区内比较好的酒店需要提前一年预定。可见,“东非野生动物大迁徙”实属旅游业炒作的热点。


第二天早晨,我们一行12人,分乘4辆经过改装的越野车向草原进发。司机是本地人,能在广袤的草原上熟练驾驶和辨别方向,车上装有大功率无线电台,司机之间通过电台随时通报草原上动物的活动情况,为观光者和摄影师提供参考。

车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奔驰,四野空旷,草天相连,看着成群的大象、角马、斑马、羚羊和长颈鹿,以及湖里的火烈鸟,我不禁感叹: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原始的神奇之地。

我们初到非洲草原,一切都是新鲜的,见到什么都想拍摄,时间恍然而逝。

在坦桑尼亚塞伦盖蒂大草原上,每年5-6月份,角马、斑马、羚羊等动物开始集结北上,它们沿顺时针方向逐雨而行,7月中旬至8月,到达肯尼亚的马拉河口,渡过河后最终回到塞伦盖蒂草原,迁徙行程3000多公里。

每年12月到次年2月间,大部分母角马会在短短数天内同时产崽——这样可有效降低幼崽出生后被食肉类动物捕杀的概率。而后,一个新的轮回又开始了,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马拉河——生命之河,又被喻为动物迁徙的“生命线”,数以百万计的迁徙大军只有越过它,才能完成生命中的一次循环。

迁徙大军强渡马拉河的场面也被人们称为“天河之渡”,是世界各国游客和摄影师们期待见证的主要场景,可谓是惊心动魄。


一般旅游和摄影团在马赛马拉停留时间只有3-4天左右,为了不错过机会,几乎所有的游客和摄影师都在马拉河的各个渡河口耐心等待着……


在我们的期待中,角马大军终于来了——远处的丘陵和近处的河岸上黑压压一片,数万头角马如洪流般倾泻而下,河中浪花四溅,岸上尘土飞扬,雷霆万钧、气势磅礴。

迁徙大军一路艰难跋涉,沿途等待它们的是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的狮子、豹子、鳄鱼等猛兽,以及等待分食残羹的斑鬣狗、豺、秃鹫等,角马渡河时往往因相互踩踏而溺亡,有时一次渡河就有上万头角马丧生,一次大迁徙死亡率可高达30%。 

那是我第一次被非洲的野性震撼,也第一次觉得自然造物可以如此神奇,那种震动牵引着我一次次重返非洲。


接下来的8年间,我曾17次重返非洲,有时一年三次,这感觉恰如一位摄影师的话:“有一种戒不掉的瘾叫非洲”。


非洲草原上,只要是晴天,草原上的光,每天都不一样,特别是在日出与日落的时候,丁达尔光(俗称耶稣光)从千姿百态的云层里射出,整个草原都是金色的。在漫天云霞下,动物们那样悠然自得。

有时我们驱车在阳光下行驶,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乌云翻滚、而后阵雨滂沱,雨水把云絮拉向地面,宛若一朵升腾的蘑菇云;有时,气流快速蒸腾,云垂在草地上,不时变幻着形状,就像是一颗原子弹正在爆炸。

在马赛马拉保护区,每位进入的游客和摄影师们都必须遵循各项规章,比如:营地之外不准下车,禁止投喂、引逗动物,禁止吸烟等等。


这些规则也是人类与野生动物之间和谐相处的一条红线。   


曾经,在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草原,我和同伴们夜宿在马拉河边的帐篷酒店。傍晚时分天色已暗,同行的一对夫妇准备去旁边的帐篷餐厅吃饭,拉开自己帐篷的门帘,拿手电往外一照,一下惊呆了,几米开外5头狮子正站在帐篷前盯着他们,她立马退回帐篷大喊,马赛人闻声很快赶来,拿着长矛把狮子赶走了。

到了后半夜这群狮子又回来了,围着帐篷转悠,那个夜晚有的帐篷被动物爪子抓的直响,有的帐篷被河马拱的直晃,我用手电往帐篷外面照,树林和草丛中全是一双双绿眼睛,根本分不清是些什么动物,周围各种动物和昆虫的叫声整夜不绝于耳……感觉自己彻底融入了动物世界。




事实上,在非洲草原拍摄野生动物,只要心存敬畏之心,遵守各项规章,不盲目冒险逞强,还是比较安全的,即使是非洲五霸(大象、狮子、花豹、犀牛和非洲野牛)也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除非你惹怒了它们。


两年前,我和同伴在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草原,驱车跟随4头猎豹,拍摄它们的捕猎过程。

晌午时分,猎豹捕到一只羚羊后开始分食,我们把车停在不远的地方拍摄,在稀树草原上温度开始升高且没有庇荫之处,一只雄性猎豹围着我们的车绕了一圈,突然一跃跳到了我们的敞篷车上。 

在毫无遮拦的情况下,我们相距不到半米四目相对,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一直以来,在东非大草原上人与动物之间有着一种默契,人不下车、动物不上车,大家相安无事。所以突然跳上车的猎豹和我一样紧张,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关键时刻一定要冷静,不能惊叫或逃避,我尽量以平和的目光看着它,表示“我不在乎你更没有敌意”,在几十秒的对峙时间里,我发现它的目光也慢慢柔和下来。

为避免刺激它,我站在那里不动,直到它慢慢放松下来,我轻轻退到后排开始拍摄。稍后,它的一个兄弟也跳上车来,我坐了下来,前排的猎豹踩着越野车的顶部边沿朝我走来,突然间它的爪子一下踩空,几乎踩到我身上,我依然端着相机在拍摄,它若无其事地走到车尾,站在车上向远方眺望。

接下来的两天里,4只猎豹见到我们的车就会主动跳上来,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开始在我心中萌发,感觉我们已经成了朋友。有时猎豹会赖在车上睡一个多小时,我们除了拍特写还可以轻轻抚摸它们的前爪和尾巴。

不过,当天晚上园警还是到我们住处进行调查,确定我们没有用食物引诱动物上车。

第二天早晨,当我们再找到猎豹时,发现猎豹只剩下3只了,当地司机告诉我们:4只猎豹中最弱的那只,可能是在昨晚被狮子或斑鬣狗群给吃掉了。


剩下的那3只猎豹,见到我们的车也无心再跳上来,它们边走边叫,像是在寻找自己的兄弟。

我们在离开草原之前,想再去看那3只剩下的猎豹,也算是告个别吧,但它们也像风一样消失在茫茫草原的远方了……

我心中充满惋惜和一种莫名的惆怅,这就是大自然的铁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在非洲野生动物中,猎豹是我比较喜欢的动物,它除了身形修长、动作敏捷和毛色漂亮外,几乎从不主动攻击人类。由于猎豹奔跑速度是哺乳动物中最快的(最高时速可达110km/h),所以我称它们为“草原闪电侠”。

猎豹虽然捕猎成功率很高。但在弱肉强食的大草原上,它们的日子正在变得越来越艰难,数量也在逐年减少,狮子、花豹和斑鬣狗是猎豹的天敌,它们除了抢夺猎豹捕获的猎物外,只要见到猎豹幼崽,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随着斑鬣狗在草原上泛滥,对猎豹的生存构成更大的威胁。


为此保护区也采取了一些措施,如果发现母猎豹带着幼崽,他们就会驱车远远跟随,因为一旦母猎豹捕到猎物,斑鬣狗就会迅速围过来抢夺猎物,如果母猎豹长时间没有食物就无力捕猎,幼崽也会饿死,所以每当母猎豹捕到猎物后,园警就会开车冲过去赶走斑鬣狗,以保护猎豹和幼崽。


我们每次发现受伤的猎豹,也会第一时间通知园警,请兽医及时赶到进行救助。

我们不能破坏自然法则,但也不能丢失人的善良本性,所以在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多做一些保护野生动物的事情。   


同样是在角马迁徙的季节,我们一群摄影师围在一个渡口拍摄斑马群渡河。当时一只小斑马,跟在妈妈身后过河,游到对岸时已经筋疲力竭,它的妈妈轻易上了岸,它却卡在岸边一个岩石缝隙间怎么都爬不上去,斑马妈妈站在岩石上呼唤孩子快上岸,但小斑马几次努力都失败了,这时一条巨大的鳄鱼迅速向小斑马游了过去。


接下来的画面可想而知:鳄鱼叼起小斑马甩向河中,水花四溅……我们的拍摄位置和角度都很合适,加之光线良好,按下快门就是一张难得的大片,但是摄友们却都在大喊:“快点跳!鳄鱼来啦!快跳啊!”还有一个女孩子急得直哭,那一刻,仿佛正在经历生死的是我们的朋友……就在鳄鱼将要咬住小斑马的瞬间,小斑马拼命一跃。奇迹般跳上了岩石,真可谓九死一生!岸上一片欢呼声,母子劫后重逢的场景感动了我们每一个摄影人,没人因为没拍到所谓的大片而遗憾,我想这就是善良之心吧。

我有一位朋友,在非洲已经十多年了,现在是塞伦盖蒂保护区唯一的中国籍工作人员,他在那里从事野生动物保护与研究工作。我们每次去坦桑尼亚也会给保护区内的小学校捐赠教学用品等,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我有一位朋友,在非洲已经十多年了,现在是塞伦盖蒂保护区唯一的中国籍工作人员,他在那里从事野生动物保护与研究工作。我们每次去坦桑尼亚也会给保护区内的小学校捐赠教学用品等,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2018年3月,肯尼亚最后一头雄性北方白犀牛在一个保护区中死去,现在仅有两头雌性白犀牛幸存。

保护自然环境、爱护野生动物是人类的责任,最后我还是想跟朋友们说:野生动物是人类的朋友,地球是我们共同的家园!



注:除特殊说明外,本文配图由摄影师史冬青原创,未经允许,请勿使用。


【影人】史冬青


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

国际摄影家联盟(GPU)会员

加拿大中国摄影学会(CCPI)理事


长期从事野生动物及人文、

风光摄影,足迹遍及北极、

南极等几十个国家,

多年来曾十八次深入非洲进行创作,

摄影作品多次获奖并在多家报刊、

杂志和 新华网 等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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