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跟狗熊干了一架》

会飞的猫
创建于2022-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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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狗熊干了一架

第一章 火枪手


1982年农历正月初二,春节气氛正浓,远处山尖尖上仍可看见白雪,虽然寒冷,但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是个任谁都会心情好的日子。按照当地风俗,外嫁女儿应回娘家省亲了。于是我和哥哥随父母前往外公、外婆家拜年。


去外婆家拜年是我们最欢喜的事情。一方面是亲人团聚的日子。外婆有八位子女,春节期间齐聚一堂成为一年一度的的惯例。一方面又是享用美食的日子。外婆不仅早早准备好丰盛可口的饭菜,还会给孩子们准备核桃、板栗、花生、瓜子,甚至还有甜酒、麦芽糖等零食。另一方面还是无限快乐与自由的日子。孩子们聚在一起,完全放飞自我,放肆疯玩,哪怕是上房揭瓦也不会挨骂被揍。总之“去外婆家”就是幸福快乐的代名词,一直是我儿时的无限向往。


但那时去趟外婆家并不容易,因为交通不便,全程需要步行。出门要先下行到家门口一条河谷谷底,过河后又再爬上老高的山坡,九转十八弯才能抵达外婆家。即便如此,我们一路上仍然兴高采烈、笑语不断,一家人徜徉在愉快的节日氛围中。父亲自小就酷爱打猎,出门时习惯性地带上了伴随他好多年的火药枪。在那个年代,猎枪与狩猎是合法的生产工具与技能,曾给物资奇缺的公社集体和家庭创造过巨大的价值,解决过不少吃穿用度等生计问题。父亲枪法之精准、狩猎技术之精湛,使他在“江湖”上声名远播,用现在的话说当时拥有过海量“粉丝”,凭借“弹无虚发、从不空手”本领,令他在十里八乡享有强大号召力。那只猎枪在他手上书写过无数传奇,因而一直是他的最爱,我们对他带枪出行早已见怪不怪。


路途中我们海阔天空闲聊,父亲看了看天空的云彩和远处的大山,一次次攥紧枪背带,突然对妈妈提议:“罗家大湾有个山洞,冬天天气寒冷,豪猪肯定会进洞过冬,不如趁天气好去看看,说不定有大收获呢!”


罗家大湾位于外婆家后山的另一面,是一片广袤的原始森林,历来是猎人的乐园,父亲对那里的地形地貌以及野兽行踪与规律了如指掌。


妈妈不以为然,料定父亲不过是一时技痒想露一手罢了,所以没有接话茬。但我和哥哥却当了真,大声附和着:“好呀好呀,我们也要去!”


妈妈嗔怪道:“今天还才正月初二,这大过年的,不好好呆着,钻什么山洞啊!”


妈妈觉得年关未过,出去打猎终归不太好。


“嗨,这不正是因为过年才有空嘛!等下我多约几个人,热热闹闹去玩一下!”父亲辨解着,显然心中已经有他的主张。


我和哥哥被这一提议勾得心痒痒地,越想越觉得有趣,缠着非一起去不可。一经动议,父亲心中这个念头再也无法遏止,暗下决心一定要去干一场“山洞探险”活动。


说笑间我们经过邻居雷家,见我们经过,好几位亲邻迎了出来。父亲把这个想法跟他们刚一提出,几位平日的拥趸立即响应。雷二伯在平时也是位喜好打猎的主,二话不说,扔下手中活计说走就跟我们走。玉成、玉平两兄弟与我年龄相当,大呼小叫着要参加。就这样,被撩拨得热血沸腾的人们,迅速组成了以寻豪猪为目标的“山洞探险”队伍。


当我们抵达外婆家时,探险计划迅速得到更多人响应,二舅万林、小舅军林想都没想就加入到队伍中来,探险队伍增加到八人。不过外公、外婆有些顾虑,觉得这支队伍中仅有我父亲和二舅两人年轻力壮,雷二伯虽有打猎经验,但年龄偏大,包括小舅在内的其他人只不过是一帮孩子罢了,虽然去寻的是没多大威胁的豪猪,但毕竟要爬山钻洞,终归还是不太放心。可被动员起来的队伍个个摩拳擦掌,精神抖擞,哪会轻易放弃,早已呼啦啦分头在做准备。


装备很简单,一支火药猎枪,一支手电、一把砍刀,半背篓松油柴。枪是父亲的专属,自然归父亲使用;手电由雷二伯掌管,探洞用得上;砍刀则是为了砍开路上荆棘以及砍削棍棒等,由二舅携带;松油柴主要是为了进山洞照明用,既能检测洞中氧气,又能阻吓动物。一切准备就绪,八人如同打了鸡血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个个仿佛出征的将军一样。

第二章 恐怖的脚步声


一行人翻过几座大山,一路披荆斩棘,好不易来到罗家大湾半山腰处一个洞穴前。洞口不算宽敞,二三人高,洞前乱石堆叠,左侧地势稍高,斜卧一块光滑的大石,朝里是通往洞内一个较大的通道,石块里侧有一处凹陷,使这块大石如一道门槛横在洞前。右侧狭窄,但地势稍平缓,人可以轻松步行入内。也许是因为流水冲刷,洞口乱石下侧有一道石缝将洞内外贯通相连,直接通达距洞口约三米左右下方,形成一个不大有小的坎,坎根处有一个六平方左右的平台,平台再往外是近乎90度的陡崖,直达谷底。往谷底望去,茂盛的树木遮挡视线,深不见底,只隐隐传来水流声,想必谷底有一条溪流。


父亲与雷二伯迅速查看地形和洞口痕迹,很快发现动物出入痕迹,从掉落地上的几根棘刺初步判断洞内必有豪猪过冬。再观察周遭地形环境,发现左侧稍宽,若作为埋伏点就会显得防守面太宽,不利于捕猎,好在以豪猪体形较小,难以从凹陷处爬上门口那块大石。右侧条件好得多,似天然通道,其宽度足以让人自由通过,是豪猪必经之道,是打埋伏的最佳位置。


大家几经商议,很快定下围猎方案。全体人员分成三组,第一组由雷二伯带领我、小舅以及玉平进洞去寻找豪猪,将它们驱赶出来。第二组安排我哥和玉成手持树枝在左侧大石上把守,一旦豪猪窜出,就晃动树枝阻拦,将受惊的豪猪逼向右侧通道。第三组由父亲和二舅组成,主司捕手之职,洞口设第一道防线,由父亲镇守,平台处设第二道防线,由二舅镇守。这个布局既使豪猪突破第一道防线,也很难突破第二道防线,堪称完美之极。


经过一番安排,几组人员全部就位,大家根据各自任务,立即开始准备。玉成早已急不可待地在那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占据有利地形,如手持兵器镇边的士兵般,将一根树枝牢牢攥在手里,堵在豪猪可能出逃的出口上。哥哥紧随其后,以半蹲半站的机警姿势站立,眼睛紧盯黝黑的洞口,随时准备增缓玉成。二舅三下五除二砍了一根比手臂还粗的木棒握在手上,面向洞口,双目圆瞪,成弓步戒备在平台上。父亲见大家如临大敌的样子,颇不以为然,他经历过太多打猎大场面,今天这场活动简直就是个游戏罢了,更何况计划周密,断不会出现什么差错,于是自顾自地在洞旁搜寻其它动物行踪去了,枪也丢在了一边。


这厢,雷二伯将松油柴点燃,分发给我和玉平,他将手电照亮,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带着我俩从右侧进入洞中。洞内一片漆黑,我和玉平的松油柴燃得很旺,将两侧洞壁照得亮堂堂的,但毕竟只是火光,照不出很远,加上洞内崎岖不平,因此我和玉平走得慢腾腾的。雷二伯用手电比我们情况好很多,很快与我们拉开距离。我和玉平既紧张又新奇,边走边左顾右盼,时不时还故意“吼吼”两声,傻傻的希望将藏着的豪猪尽快惊出来。雷二伯在前面低声制止,批评我们这么吵早将豪猪给吓进石缝了,我们这才按捺住兴奋,继续紧跟其身后。


洞内崎岖不平,有的地方隐隐听到水声,但看不到流水,有的地方宽敞,有的地方狭窄,有的地方需弯腰侧身才能通过,但总体干燥、温暖,的确是豪猪过冬的天然良所。但奇怪的是,走了约三十来米,仍未发现半点豪猪的踪迹。雷二伯十分疑惑,难道它们藏在了更深处?加速往里摸去,转眼又把我们甩开了好远。


我和玉平左看看、右看看,边躲避碰头的石头,边搜寻每个石缝角落,洞内仅听见我俩说话,渐渐听不到雷二伯的脚步声,看到前方依稀有手电光明暗交替。正当我们行至一拐弯处,刚要加快步伐赶上前去时,山洞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如闷雷一样的低吼声,旋即前方雷二伯跌跌撞撞狂奔而返,人还没到跟前,就听到他颤声对我们大声疾呼:“快出去——快——跑啊,跑!”


紧张到变了调的声音在黑暗的洞中让我们毛骨悚然、汗毛直竖。一阵急促脚步声和乱晃的手电光过后,雷二伯转瞬已急奔至我们眼前,边跑边不停地大喊:“快跑……!”


我和玉平一下慌了神,赶快调头向洞外猛跑,边跑边回头问:“怎么啦,怎么啦?“


雷二伯根本无暇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急催快往洞外跑。我们从他急促的呼吸声和发颤的呼喝声中预感定有大事发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惊骇恐惧从心底升腾,如电流一样直击四肢百骸。不知是因为通路狭窄,还是因为恐慌,我们脑子打结了一般,腿也迈不利落,根本跑不快。在狼狈逃窜中,玉成一跤不知把柴火跌向了何处,瞬间熄灭,他一下子消失在黑暗中,后来才知道他竟然如有神助,在没有任何光线的情况下,于混乱、慌张中,一路连滚带爬比我们先一步跑出了洞口,不得不叹服人的求生本能之强大。我手上的柴火几经碰撞也差点熄灭,洞内一下暗了许多,莫名的恐惧与黑暗似乎立即要将我们撕碎、吞噬,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不容易看到洞口光线,我回头惊魂一瞥间,猛地发现雷二伯身后有一头黑乎乎的巨型怪物,正张牙舞爪紧追而来。其脚步声沉闷扎实,活像什么东西一下一下杵击地面一样,整个山洞都在颤抖,而且越来越近,强大的鼻息似乎已喷到我们背上,我的心紧张得几乎要炸开来。雷二伯眼见洞壁高处有一平台可以栖身,沉声大喊:“快,往高处爬!”


这时身后“嗷呜”一声怒吼,一个巨大的黑影与雷二伯擦肩而过,直奔我而来,眼看这巨物近在咫尺,血盆大口马上就要撕咬到我,我只好将尚有火苗的柴火向这团黑物猛捅过去,那团黑物也许是因为怕火而稍有迟滞,千钧一发之际,我不知哪来一股力量,纵身几步飞跃至洞壁上方平台,电光火石间,那庞然大物携一阵强风从我脚下穿洞而去。


此时,雷二伯对洞外大喊道:“洞外注意啊——有熊来啦!”


第三章 快开枪


话说洞外,自第一组进入洞中后,守洞口的两组人马除父亲外其他人早就进入临战状态。玉成等了好久未发现洞中出来豪猪,有点耐不住性子,时不时把手中树枝晃一晃,和哥哥有一搭没一搭的开着玩笑。二舅守在平台处,挥舞着手中木棒,期待着大显身手。父亲那边有点新发现,洞边松树木被什么东西蹭过,掉落不少树皮,树干上残留少量黑棕色毛发,一时判断不出是什么动物留下。


又过了好一阵子,洞内终于有了动静,杂乱的脚步声和雷二伯的呼喊声不断传出来。大家一下子来了神,以为洞中发现豪猪,正被雷二伯往外驱撵呢,纷纷起身应战。很快,洞内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玉成和哥哥迅速准备好树枝,二舅也握紧木棒,神情专注地盯住洞口。父亲听到声音后往回折返,准备里应外合实现第一击。


须臾间,洞内“嗵、嗵、嗵”沉重的脚步声和雷二伯的呼喊声抵近洞口,哥哥突然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只觉这“嗵嗵”声太大太沉太蹊跷,绝不是豪猪应有的脚步声,心念突然一动,忙起身戒备。玉成听到洞内声音越来越近,大喜过望,迅速身体前倾,边晃动手中树枝边笑道:“嗯哼,豪猪来了!”


几乎同时,玉平狼狈不堪地从山洞中跑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父亲大叫:“卢……卢嗲,好……里面……洞……像是有……熊!”


他两手空空、满脸泥污、语无伦次的样子,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父亲笑骂道:“扯淡,这大冬天的,哪里有什么熊!”


但紧接着洞内传来雷二伯一声暴喝:“洞外注意啊——有熊来啦!”


父亲大骇,树上那些动物留下毛发从脑海中电闪而过,直觉告诉他可能要大祸临头了,心中暗叫“不好”,立即飞步向洞口这边奔来。“有熊”的念头刚在脑海中一闪,父亲首先就意识到守洞的两个娃儿将面临极度危险,情急之下大声喝道:“龙军、玉成快闪——快闪开!”


但一切都迟了,一个庞然大物已气势汹汹扑来!


众人只觉得这家伙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如擂响战鼓一般穿透心肺,撞击心灵,令人不寒而栗。


哥哥眼见前方一个体形巨大的动物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洞口压来,强烈的压迫感让他顿觉大事不妙,本能地向后撤去好几步,迅速离开了左侧通道。但堵在正中央的玉成尚未反应过来,黑黝黝的庞然大物张着血盆大口,露着寒光森森的长牙冲他撕咬过去。紧急关头,玉成猛一侧身躲过利牙,却没有躲过挥舞过来的利爪,只听他“哎哟”一声捂住半边屁股,瘫坐在了一旁。这团黑物带着一股腥风从他所在的石头上“扑嗵”一声坠向几米开外二舅把守的平台。


“万林小心,快闪,是狗熊!”父亲在高处看得十分真切,急吼吼地高声呼喊道。


的确是一头黑狗熊!在明亮的光线下,大伙儿被眼前这个大家伙给惊呆了——竟然真的是一头通体黝黑,毛色油亮,体型巨硕,约有300多斤的成年狗熊!


狗熊甫一落地,就咆哮着向二舅扑去,二舅大惊,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木棒向这团毛绒绒的东西狠狠地打过去,但棒子就如同拍在一堆棉花上被轻松弹开。狗熊见有人胆敢袭击它,猛地站立起来,这一站不打紧,竟比二舅高出一大截,像座小山一样,只见它伸出前爪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二舅猛地撕来,二舅反应迅速,连忙后退,同时举起木棒死死顶住狗熊前肢。但饶是他身强力壮,力气不小,但如何奈何得了这头重达300余斤黑熊。偏偏在边战边退中又被身后背篓绊了一下,一个后仰摔翻在地,狗熊趁势压将上去,锋利的牙咬到脸仅差毫厘之间!


此时,父亲一个箭步过去将枪抄到手上,想给这大家伙来上一枪。但二舅那里已是险象环生,瞬间陷入极度危险之中,若不立即施以援手,后果将不堪设想,眼前情势已不容有丝毫迟疑。可父亲的火药枪里空有弹药,顷刻间根本来不及装上火帽引信——显然没有开枪机会了!


父亲顾不了许多,从几米高的坎上一跃而下,顺势挥起手中火药枪,劈头向狗熊重重击去。枪筒毕竟是金属,狗熊在如此重击之下松开了二舅,回头作势撕咬来袭之人,父亲拼出浑身力气将枪一次次砸向狗熊的头部、脊背。狗熊对二舅的攻势迅速减缓,转身中完全露出肚皮。二舅瞅准这一破绽,兔子蹬鹰一样毫不犹豫地蹬过去,在双重夹击下,狗熊猛的往旁退让,不料脚下一虚,“嗵”地一声,四仰八叉摔下高高的陡崖,旋即嘶吼着,咆哮着,滚下山谷,一路撞得树木“哗啦啦”作响……

第四章 石缝中藏着什么


大家沉浸在高强度的震惊中,张大嘴巴怔在原地,听着山谷中闷雷似的回音,头皮发麻,手心出汗,心兀自狂跳不止,好一阵谁都没说话。半晌,大家回过神来,听咆哮声渐行渐远,方才意识到危险解除。


父亲扳过二舅肩膀左看右看,经反复确认发现他没有受伤,又回头高声问大家:“都没事吧?”


玉成蹩过来哼哼着:“哎哟,哎哟!”


“咋了?”大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围过来。玉成是雷二伯带出来的,他的心猛地悬起来,生怕这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回去不好交待,急忙探过头关切地问道:“玉成,没事吧?”


玉成红着脸,嗫喘道:“屁股有点疼!”


大家急令他脱下裤子察看,只见白白的屁股蛋儿上留下香烟大小一道伤口,呈紫红色,却无半点血迹,看上去甚是吓人。


几位大人轮流上来察看一番,确认他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才放下心来,纷纷猜测是被狗熊的利牙还是爪子所伤,庆幸他冬季衣服厚实,要不然半边屁股难保。玉成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是怎么被伤到的,面带惊惧说不出所以然来。见并无大碍,大家纷纷逗他乐子,道:“你屁股太大了吧,挡着熊视线了呗。要不就是熊冬眠没吃到东西,要开个荤?”


我们虽惊魂未定,但觉得玉成伤得有些怪诞,都嘻嘻哈哈笑起来,刚才几乎凝固的气氛一下轻松了不少。


父亲这时才与雷二伯聊起洞中发生的一切,原来雷二伯在洞中与冬眠的狗熊打了个照面,强烈的手电光和我们的吵闹声将其惊醒,狗熊被突然到来的人类吓了一跳,也许并没有主动攻击人的意思,只是领地受到侵犯后本能地想还击或逃跑。同样的,人这边也被突然出现的狗熊吓得不轻,双方产生了点误会而已。雷二伯深知大家完全没想到洞内有狗熊,不会提前防备,而且现场还有一帮小孩,生怕惹出祸端,才从洞内急奔而出示警。


“刚才这么近,怎么不开它一火,说不定就搞到这个大家伙了!”雷二伯看到父亲手中的枪,一脸遗憾地问。


父亲举起枪对远处瞄了瞄,发现枪管在刚才的猛烈击打中竟然弯曲,慨然道:“嗨,哪来得及哟,万林已经被熊扑倒,前后也就十多秒时间,来不及装火帽(火枪的一种引信),只能把枪当棍使了!”


接着又摇摇头叹道:“可惜了,可惜了哇!”


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因没开枪而遗憾,还是心爱的火枪被打弯了而遗憾。父亲顿了顿,回头对大家道:“既然洞中有狗熊冬眠,想必不会有豪猪了。”


大家有些泄气,觉得这趟探洞之旅除受到惊吓外,不会再有任何收获,况且今天的遭遇回去后说给谁听都可能不会相信,顿觉索然无味。


二舅从刚才的打斗中缓过劲来,见自己毫发未损,洋洋得意起来,是啊,论谁经历了这样一场史无前例的人熊大战,都可以吹一辈子牛的,思及至此,二舅不由得咧嘴大笑,边对空挥舞那根“保命”木棒边对狗熊远去的方向吼道:“来呀,再来呀,有本事来呀!”


“哈哈,这根木棒你得拿回去好好供着哦!”雷二伯和小舅不约而同地笑他。


洞外的两组人马一直未曾进过洞,不知洞中情形,心有不甘,纷纷提议:“走,我们也进去瞧瞧,哪怕看看熊睡过的窝也好。”


大家欢声响应,唯雷二伯脸色凝重,迟迟没有表态。父亲说:“嗨,有熊的地方,断不会再有豪猪,这熊也被我赶跑了,大家不妨进去参观参观吧!”


我们打起精神,决定进洞参观一番。这次由父亲带队,各自将松油柴点得旺旺的,依次进入洞内。


父亲边走边寻找动物的蛛丝马迹,发现什么之后立即指给大家看,讲解一些辨认技巧,比如哪些地方是动物粪便与毛发,哪些地方是动物爪痕,哪些地方是动物的通道……一路上,大家感叹这个山洞简直是专为过冬动物而设,不仅洞中干燥、温暖,洞外距水源也近,难怪成为狗熊的栖身之所。我们一帮小孩子听得兴趣盎然,问这问那,一路叽叽喳喳个没完。


行至山洞深处,居然还是在一狭缝中发了豪猪,但仅有一只,被我们惊扰后一溜烟藏了起来,大家用长棍子探进去,怎么也够不着,于是扔掉棍子,不去理它,刚才与熊遭遇后,再也没有抓豪猪的心气。


洞并不算太深,很快走到底部,未发现什么新奇之处。大家议论着刚才那头大狗熊究竟冬眠于何处,雷二伯只记得是在一个巨大的岩缝前与狗熊遭遇的,窝在哪里也不清楚,父亲便用手电反复寻找。果然,大家行至一处由山体上下两部分相夹而成的石缝前,疑似就是雷二伯撞上熊的地方,这处石缝比较特别,不高,但很深,须低头才能看到其中情形。父亲低头往里探了探,手电光照了过去。


“快——快——快,还有熊,快上洞壁!”父亲猛地后退一步,一声断喝如同炸雷在我们头上炸响。


天啊,还有熊?


我们懵了,立即又反应过来,几个小孩子“啊呀呀”惊叫着,由于刚刚见识过一场骇人的人熊打斗,一时慌了手脚,拼命往洞壁上攀爬。好在洞壁不光滑,尚有立足之处,仓促间所有人像壁虎一样爬上了洞壁,惊恐地紧贴在洞壁上,等待着那声震慑心魄、穿透骨髓的咆哮。松油柴火七零八落扔了一地,仍熊熊燃烧着,大家在洞壁上大气都不敢出,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面目狰狞。

第五章  十里八乡炸锅了


可等了好一会,没有任何动静,大家向父亲投去疑惑的眼光:“是不是弄错了,吓我们的吧?”


“扯淡,开玩笑,我都看到了熊的眼睛呢,好大一堆睡在那里!”父亲压低声音愠怒道。


再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父亲叫大家别动,自己先下去看看。


父亲轻轻滑下,低头用手电照向那个巨大的石缝,立即又退了出来,压低声音道:“别动,是熊,没错!”


他轻声指挥大家从洞壁上下来,吩咐大家声音一定要小、脚步一定要轻,立即从原路退出洞去。见半晌没有熊跑出来,大家胆子大了些,有好几个人低声嘀咕着:“在哪,在哪?没见到啊,能不能你照给我们看看?”


父亲怕大家不信,又用手电光柱照往夹缝深处。这个夹缝约有十多米深,里面有一个较大空间,且地面平坦,手电光所及之处,果然有一团身被黑色毛发的动物躺在那里,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盯着我们这个方向。


我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弄出点动静把这个家伙引出来,于是蹑手蹑脚,捡起刚才散落在地上的松油柴火,依次退出洞去。


待我们退出洞外,才发现手心汗涔涔地,背后直发凉,好几次回头张望洞口,担心随时会又有一头狗熊怒吼着窜出来。


雷二伯率先发问:“真的是熊么?”


父亲没有接话,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好像是两只?……不对呀……”


大家早七嘴八舌议论开了,但又觉得没太看清,恍如梦中一般。父亲总觉得那堆东西是熊错不了,但蜷成一团无法分辨到底是一头还是两头,因为不能凑近细看,心中虽疑惑但没有答案。


“算了,我们回去吧!被我们打走的狗熊既然在洞中有同伴,很可能会返回来的。”父亲见大家神经绷得紧紧的,加上料定今天再不会有什么收获,遂提议不如回家去。


谁也没吱声,算是同意了,雷二伯有些悻悻然:“算啦,我们还是回去吧!”


于是大家默默收拾行装,怀着莫名的兴奋与忐忑返回外婆家。


待回到外公、外婆家时,一大帮亲朋围过来,见我们一无所获,有几位亲友用戏谑的口吻笑道:“咋了,你们抓的豪猪呢?难不成已经吃了?”


大家一起哄笑起来,都在等“探险队”的解释。


父亲不慌不忙,将枪挂在墙上,拽过一把椅子,大咧咧地坐在人群正中央,悠然点上一支香烟,猛吸一口,待烟散尽才徐徐道:“嘿嘿,你们可是不知道哇,我们今天比抓豪猪的收获大多了!”


“我们今天看到狗熊了,二哥还和熊打了一架!”小舅早已忍不住,脱口而出。


“啥,熊?扯呢,你们是不好意思故意编的吧!”大家显然不信。


父亲这才将我们遇到的惊险奇遇细细道来,最后指了指雷二伯和一帮孩子们:“你们问雷二哥,还有这些娃儿们!”


我们纷纷讲述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这下满屋客人全被惊住,一时间整个房间除了我们在炫耀地讲故事外,其他人鸦雀无声,全都听得入了神。


妈妈惊骇万分,对父亲怒道:“好险,好险!要你不去偏要去,幸好没出事吧!”


外公、外婆听得目瞪口呆,外婆半晌才骂道:“太险了,你们再也别干这种事!一帮小孩,出事怎么得了!”


好一会,众人从惊异中回过神,不断询问着、感叹着、惊奇着。有好几位围着二舅问长问短,二舅则眉飞色舞地比划着手中那根木棒,有人从他手中接过木棒仔细抚摸着、端详着,仿佛看到宝物一般。就连在厨房帮厨的女人们也围了过来,听得咋舌不已。


那一晚,外婆家灯火通明,得知我们“与熊干了一架”的消息后,好几位邻居赶过来听故事,询问细节,猜测洞中的熊到底是公还是母,是一头还是两头,打了一架的熊还会不会回来?


第二天,十里八乡炸锅了!“罗家大湾山洞中发现狗熊,有人与狗熊干了一架“的新闻像长了翅膀一样,从小山村爆炸似的传开来。


很快,这个“与熊干了一架”的故事流传出好几个版本,直到几十年之后的今天,还有人津津乐道。我也常回忆起那次充满传奇色彩的探险之旅,那头狗熊极富穿透力的咆哮仍然如在耳边。我在寂寥之时常想,这么多年过去,青山在,岩洞在,二舅与熊打斗过的那根木棒不知是否还在?

尾声:似乎又有大事发生


那天,我特别累,晚上睡得特别香,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迷迷糊糊睁开眼时,隐约听见屋外好几个人在热烈讨论,但听不真切。


“……”


“好,我们这就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去!”


“……真的么……洞里……可能有两头呢!”


“你呢,去么?”


“去就去呗,我们……火药……这洞啊……”


“不带枪哩……用竹子……接长一些……”


“……”


窗外阳光普照,天空白云飘飘,一切那么平静。不过外面嘈杂的人声充斥着一种激昂与躁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也许又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嗨,管他呢,再睡一会儿!”我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全文完)


2022年9月30日 于长沙清水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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