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乘坐这条线时并不知道这些人何以如此?还在心中嘀咕怎么这么多人都是到临江寺的?难道临江寺和成都差不多大?原来也没听说过这么一个地方啊!
列车靠站,车门一开,各色人等便争先恐后地奔向站台,很快便融入了上、下车的旅客中。
临江寺车站很普通,也不大,很难将其与某个大城市联系起来,正当我满腹疑惑时,那些刚才消失于站台的人又忽然间冒了出来,手中大包小罐地奔向各自的车厢。
大约十分钟后,列车又一如既往地向前开行。
刚才拎着大包小罐回到车厢的人一边将东西放在座位的小餐桌上,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满足。
那些放在小餐桌上的物件,稍大的呈立方形,约13公分见方,外覆牛皮纸,用细麻绳规整的捆扎;小的则是浸过油或腊的硬纸圆筒,圆筒直径约8公分,高约13公分,筒的上端有供提拎的麻绳,两种包装上均有一民国风的商标Logo:临江寺豆瓣。这时我才将曾经吃过且喜欢的临江寺金钩豆瓣、香油豆瓣与其产地关联起来。
临江寺位成渝古道上资阳的沱江之滨,因几丛宫观毗邻沱江而得名。临江寺的豆瓣始于清乾隆三年的聂家,最具代表性的是聂、朱两家,最终各种风味豆瓣制作成为临江寺闻名川内的产业。二百八十多年来,历经风霜,临江寺豆瓣曾经拔动过多少代川人老少爷们(儿)的味蕾、帮助川人渡过漫长的寡油少盐的艰难困苦的岁月。
白云苍狗,临江寺豆瓣和大多数民族工商业一样,在云卷云舒,花荣叶枯中,最终还是落入了被套白狼的俗套,走向没落而不知所终。如今仅存两眼作为制作豆瓣水源的唐代千年古井“迦叶”和“菩提”仍在默默见证和守望着这段历史,只是曾经充盈甘冽的井水还如当初吗?
一站一停的绿皮车沿着固定的铁路线日复一日地在铁轨上前行,车厢内总是人满为患,人声嘈杂。南来北往的工农商学兵,或单或双或拖家带口位列其中。春去秋来,汗味、烟味、脚丫子味、尿骚味等,五味杂陈,充斥在车厢内每一角落,唯一的变化仅仅是因时辰、季节的不同,时而浓烈、时而清淡罢了。
八十年代以前,人们出行可供选择的交通工具并不多,路途稍远或铁路沿线的,因火车的经济实惠和相对快捷,便不约而同的成为首选。当时火车的车次并不多,条件也不好,尤其是逢站便停的慢车。 上得车来能够有个座位便是烧了高香。临时出行,一路站几个小时也是常事,遇到诸如“春运”等客流高峰,人象上了夹板,转个身都难。有人调侃:能把人挤怀孕。所以在那个年代的出行,人往往还未到达目的地,早已是人困马乏,腰酸背痛。
行驶的绿皮车以单调的节奏慢悠悠地前行。百无聊赖的乘客们或昏昏欲睡、或满嘴火车、或猜拳行令、或拱猪升级,以打发这无聊而漫长的时光。忽然,列车广播中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旅客同志们,前方到站临江寺站,要在临江寺站下车的旅客,请你提前做好下车准备”,车厢中顿时一片燥动。在那个大家都习惯于斗争,物质和温情同样稀缺的年代,带着职业特点的温润女声都让人倍感舒坦,特别受用。大家不约而同地暂时放下先前的娱乐项目,就连似睡非睡的人也马上来了精神,翘首以待列车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