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父亲

王滢辰
创建于2022-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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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巍骊山脚下,滔滔灞水岸边,桃李花开,争艳飘香,绿色的田野,碧波荡漾。这就是灞桥区洪庆镇,地势开阔平坦,土地肥沃,庄稼年年获丰收。

上学之路

  我的父亲48年出生在洪庆一个农村,爷爷家二孔窑洞,三间厦房,爷爷是家中独子,有二个妹妹,一个嫁到赵东,一个嫁到赵西,我爷爷在本村有堂兄弟二人,家族兴旺,人口众多,据传言是明朝从山西、江苏、江西迁居至本村,江西居多。父亲这一辈弟兄四个,加上大姑一共五人。

  五零年土改,爷爷是从57年担任小队生产保管员,家有31亩土地,二孔窑洞,三间厦房。土改被评为中农。社教运动开始,被诬陷说偷拿队里粮食、棉花、油等集体财产,折合人民币1600元,相当于今天的160000元,那时父亲正在上中学的最后阶段。爷爷拒不承认这件事情。村里工作组说爷爷交待不老实,漏画富农。到运动后期,给改变成份,变为富农,村里人到家里抬桌子,搬粮食,扣除爷爷全部工分,挖空家里经济,全家生活拮据,在全村人面前抬不起头,作为儿子的父亲思想沉重,心情十分压抑。

  65年初中毕业,拉爷爷出来批斗,戴富农帽子,打扫街道卫生,喷气式,折磨人,关在黑房子里,让几个小伙子推推搡搡。

  大伯找到父亲,他们仍然相信,党中央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给郊区革委会、市革委会、省革委会、党中央写信申诉,在那个惟成份论的年代,富农带来灾难,幸好全部相安无事。在76年作了平反,经济上进行了补偿。父亲让大伯在公社开了证明,家中已平反,已进行经济补偿,家中恢复中农成份。这是一件冤假错案,管档案的单位领导当父亲面销毁了关于这件事情的档案,恢复本来面目。

  社教传到学校,在班里,班主任当着全班人面问:“你家什么成份?”父亲回答:“中中农。”老师没说啥,父亲到三十四中参加中考,赶上最后一班车,再没有人考上中专,运气太好了。后来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收到西安邮电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后,父亲高兴得要命,还担心村里拉黑。这给全家人压抑沉重的心灵来说好似拔开云雾见太阳。

  上中专后,学校不仅不收学费,而且吃饭不要钱,吃得也好,每学期发10元助学金。

        66年文革中,红卫兵串联,父亲不是红卫兵,自己不敢去,后来学生都可以去北京大串联,有长征去的。西安火车站学生人山人海,父亲从别人头顶爬过去,从车窗爬进火车,里面人满了,没有立足之地,不能吃,不能喝,不能上厕所,人们踊跃高兴,经过二天一夜,一下火车,北京灯火辉煌,房子比西安高多了,马路也那么宽,一切都未见过。找到邮电部宾馆下榻,寒冷的冬天,宾馆有暖气、毛毯,真高档,还免费。临去北京从我大姑那里拿了10元钱,大姑是城里人,家庭条件最好,父亲心里不甘,可这10元在北京呆了1个月。先去看天安门,见到真的了,太激动。在东西长安街,毛主席最后一次接见红卫兵,一队车中速驶来,毛主席坐着敞篷汽车,站着缓缓挥手。父亲站在马路边上,见到主席红光满面,身材魁梧,气宇非凡。看见周恩来总理面庞清秀,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印象深刻,不枉来北京一趟。随后去了军事博物馆、故宫一天、历史博物馆游览一天,历博有枪炮,飞机爆炸后的残骸。看十三陵定陵地宫一天,颐和园、天坛、动物园各一天,在北京呆了一个月。没有去长城。

在陕北工作

  68年毕业分配时,西安无指标,只能分到陕南陕北。班里21个男生,21个女生,父亲分到清涧县,小县,有分到绥德,榆林的,所学报务专业,同学有学财会专业、邮政专业的。那届毕业的十几个学生去陕北,坐上一辆卡车,走了整整一天,延安在武斗,走兰州、银川,绕远路,拐到陕西北边、定边、横山、米脂、绥德。武斗是有枪击的,延安不能去。晚上到清涧县邮政局。

  中专学制二年,文化大革命延长一年。到清涧县邮电局报务室工作了三个月,二个局副主任去老家外调,成份不好,调离报务室,调到基层公社支局话务处搞话务工作,二年,内容是接电话,插线。要哪个单位插哪个单位,二年后调到清涧县物资局。开始搞收购木材的工作。省木材公司抽工作人员到东北出差,被抽到三次。

  七月份拿着省物资局开的介绍信,坐飞机先到北京,再转火车到黑龙江,目的地黑龙江哈尔滨陕西物资局驻哈尔滨办事处,在克一河,哈尔滨的北边。陕西有合同单位去的人员叫父亲省代表,催发货合同和单位合同,希望重视合同,尽快发运木材,每天跑车站,货运室,调度室。

  第二次,又抽父亲到黑龙江林口县,在南边。

  第三次在齐齐哈尔市住招待所半年。

  考虑到回去买不到大米,从哈尔滨到沈阳、吉林长春、大连、秦皇岛,坐海船到烟台、青岛,从北往南,横渡渤海湾,路上给爷爷买人参酒、烟,本地吃不到大米,父亲到江苏连云港农民家买大米,拿全国粮票买了15斤大米,15斤江米,一共30斤。家里都用得上,稀罕物。

  单位的人看父亲穿得短裤,给补助了布票。

  回家后,我的爷爷很高兴,4岁的侄子跑出来抱住腿叫达达。

  因为年轻,又是西安人,派往清涧县物资局驻西安办事处,驻扎西大街桥梓口一年,父亲负责装木头。雇装卸工人,叫上大伯,小舅,开装卸发票。领导启发,时间久了,可以回西安了。利用人熟优势,打听有没有当地人在老家工作,想回老家,子长县一人在老家一国营厂想回陕北,对调,在厂人事科办理此事。父亲年轻一岁,一分钱未花。

  父亲给舅婆舅爷买一副棺材。发现院子里有松木适合做寿材,和母亲商量,舅发电报,老人病危,需要棺材料。有没有?舅掏钱,父亲让其几月几号到豁口接车。后来父亲到舅家看到棺材,花纹非常漂亮,巴结很多,一个巴结一朵花,确实是那块木料。

回到老家

  81年调回后,我已五岁,因为母亲家住农村,有一亩二分地,就一边辛苦工作一边种地,终于能够照顾到家里人的生活起居了。

  家中的地里种着黄瓜,西红柿,豆荚,成熟后,自己吃,送亲戚、邻里,冬天,我的父亲拉着一车莲花白,叫上我,走了很远的路,把菜卖给附近的村子的村民。我只记得路上的白杨树又高又直。父亲拉车的身影在我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如今,父亲已退休,仍然未停止劳作,而且对自己种蔬菜水果很自豪。每年三月份,粉色的桃花开得缤纷绚丽,五月的桃子沉甸甸地挂满枝头。卖了二个星期桃,不放心我,把钱给我送过来。

  这回,我邀请父亲来家中,叮嘱什么也不用带,不说又要捎上自家种的菜。上回母亲又要捎衣服给我和孩子,父母帮我带孩子,带大自己的孙子,孙女,父亲从不过自己的生日,从不下饭馆去吃吃喝喝,也不抽烟不喝酒。我一提每次都是竭力反对的,说这是铺张浪费。

  过春节父亲想写对联,母亲不支持,我爸想吃炸红薯,母亲嫌累,父亲说今天不做,明天做,要不然作技术指导,和我哥炸。母亲为啥反对,已买了红薯,倔强的父亲气得爆炸了,我哥解围,拉父亲去街上写对子,一次尺寸不合,又花20元钱另写对子。父亲和母亲怎么都这么针尖对锋芒呢!

  城里亲戚来了觉得新颖别致,拿手机拍照,问谁写的。村里能人也前来拍照,哥说这一般人没谁这样写的,标新立异,大胆赞扬。

  前几天村里组织去周至 、山阳、临潼游玩。初中同学请到富平游玩。今年到湖南韶山一名人故居参观,并献花。

  兄弟妯娌关系中,四叔挖我家红苕,父亲还送一笼红苕至家中。在去湖南大巴车上偶然碰到,坐到一起,下大巴车的台阶时扭到腿了,四叔搀扶,一路照顾,父亲出钱买票,两人亲亲密密,羡煞旁人。

  我嫂子的姐夫生急病住院,哥哥临上班改变去二院,父亲背过母亲给嫂子1000元,事后问:最后用上了吗?“用上了”。他姐夫刚盖了房子,需用钱。对亲戚慷慨解囊。

  铺桥修路,自有福报。儿女都很感恩,路越走越宽,亲戚都愿意来往。

  我家境不好,生了小孩后因为没有婆婆的照顾,独自承担照顾孩子的重担,积劳成疾,更加思念父亲,端午节带孩子回娘家送棕子、绿豆糕,父亲千叮咛万嘱咐,端上水果,让我大快朵颐,母亲做好饭,我狼吞虎咽。艰难时父亲帮我度过难关。我嫁得远,远在南郊,有了自己的家更能体会到父亲的对我的关心和生活的艰辛。看着年迈的父亲,双手青筋,鬓角白发。我说,你们保重身体,注意饮食,要有健康的生活方式,父亲告诉我,我们身体都很好,不给你们添麻烦,你们不要操心。

  父亲不知能陪伴我多少年,有了他,我心里有底气 ,他是我的坚强靠山,我与父亲,有说不完的话,对我的好让我心中满是内疚与惭愧,不知用什么来回报父亲,惟有听父亲的话,愿父亲四季平安,安享晚年。下午父亲回家,在车站,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看到了他的坚韧。心里默念: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人间的甘甜你只尝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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