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已是初冬,天才破晓,万物寂静,整条渔泡江沉寂在云雾之下,江边的芦苇叶片上还存留着夜间晶莹剔透的露珠。白白的芦絮,在初冬的清晨轻轻地飞舞、缓缓地飘落,几丝静谧,几丝忧伤。那翩翩地点缀、沙沙地歌唱,几分闪烁,几分氤氲。撩起纷纷青丝,等待伊人在水一方。引发袅袅悸动,沉寂终身的清苦。
初识蒹葭,便是悲伤的故事。那是小小的不识愁滋味的年纪,爷爷的离世需要在坟头栽上一捧和芦苇相近的白茅,故乡的习俗便是人死下葬后要在坟头栽上一捧白茅。小时候什么也不懂,便问奶奶,奶奶告诉我白茅和芦苇很像,在坟头栽种它,以寄哀思,也寄宏愿。
小时候奶奶总给我讲各种古老的故事,有神话传说,有民俗谚语,有自身经历。奶奶的经历是丰富多彩的,也是凄苦的,从50年代贫农斗地主、挣公分…到后面改革开放后,因爷爷是个木匠很少着家,便一个人赶集串巷贩卖针头线脑养活8个孩子。奶奶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可是却能算得一盘好账,九十几岁的人仍然可以灵活地运用加减乘除找钱补零,从未出现过差错。
如今奶奶已经离世四年了,在异乡的冬日望着江畔的芦苇,蓬断草枯,有几枝挺拔不屈的苇秆,在渲染着冬天的苍凉和残酷;残存芦花四处飘散,去寻找生命的起点,又想起那个用故事丰富了我整个童年的小老太太……
江水潺潺,归雁成行,晨雾滚滚,飞絮纷纷。身感冬的冷意,心染冬离别,随着飞絮一起,捻一缕清浅的时光,守护心灵深处的一份静美。也许,我们成不了大树,成不了名花,成不了伟大人物。但是,我们可以像芦苇,卑微,却不自卑;弱小,却不懦弱;浪漫,却不轻浮;朴实,却不笨拙;坚强,却不固执;拥有理想,却不自傲;拥有优雅,却不显摆。淡看尘间烟火,经历一路风雨。无论步履沉重还是轻盈,我都感恩生活,感恩生命,感恩遇见的每一位贵人。
成年人的日子里,来不及伤春悲秋;柴米油盐酱醋的生活,没有时间自怨自艾。大抵,走过的每一段行程,都有它的悲喜和酸甜,如浮浮沉沉的芦花。在喧嚣的人海间,也奔波过,也忙碌过,也曾风雨兼程,褪了青涩,漠了年华;也在寂静的角落里,寻岁月的舒闲。
坐在江畔,芦苇相伴,此时的山海间,浮华远去,热闹不再,风吹过的路口,时间轻轻缓缓,描画着清晨的静谧,我们从忙碌中走来,在灯影斑驳里,搁浅生活的琐碎。
或许,于我们而言,此时的静谧里,少了白日的喧嚣,少了尘世的浮华,便会在不经意间,多些悄然泛起的思绪,它是欣喜,是感叹,亦或是光阴来去间,堆叠的惦念和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