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哥的彝人部落的美篇

大方县文惠实验中学
创建于2022-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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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日的村长!”
         唐老三坐在自家院坝中央的破竹椅上抽叶子烟,竹椅的靠背已经掉了,扶手也只剩一边摇摇晃晃,另一边被他在冬天里和掉下来的靠背一起点了生火,整个“竹椅”我想如果叫作“竹凳”会更准确些。“吧嗒吧嗒”的声音像极没出窝的狗崽贪婪地吮吸母狗的奶头,彰显着他叶子烟的有滋有味。口水顺着烟杆流到他黢黑的老杜仲树皮似的手背上,再悠悠地溅在他二郎腿下的水泥地上。配上他蓬乱的头发和也许一穿上就没脱下来过的夹克,如果在晚上遇到,你一定会惊悚地发现林正英的鬼片是有生活基础的。
  看到王文顺从自家门口路过,便怒气冲冲地骂道:“你什么时候才把我这个季度的300块钱给我?”
  “别急嘛,苞谷还没栽。你先把你家门口的院坝打扫干净,把你湾子都(里)苞谷栽了就给你。”王文顺一字一顿地说着,眼里话里都充满着无奈。
  这时王三嬢和二舅奶“恰巧”路过,见唐老三还在继续骂王文顺,急忙跑过去指着唐老三装腔作势地回击:“你这挨千刀的东西,怎么可以这样骂我们的村长呢?村长一直都为我们操心劳力,你看不是每季度都给你“争”得300块钱钱吗?”她们一边骂唐老三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看王文顺,眸子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
  “你、你、你们,你们不是去年才跟村长吵架吗?怎么现在帮他了?”
  唐老三“噌”地站起来,似乎对王三孃和二舅奶有与生俱来的恐惧。他惶恐地边说边退,退到自家水桶边时一脚踩在陪伴了他十多年的那只年迈的躺在破棉衣上晒太阳的花猫身上,那猫吃痛,“喵——”地一声惨叫,原本迟缓的脚步突然变得矫健起来,“嗖”地窜到屋后去了。    
          唐老三被吓得一个趔趄,转身语无伦次地边说边往屋里跑,进到屋里“砰”地就把门砸关上。
  “懒得跟你们说,我好男不跟女斗,我就不跟你们吵......”说着说着就听不见声音了。
“村长,也不是三嬢说你,怎么就被唐老三这个孤寡都欺负上了呢?”
  “就是嘛,二舅奶和你三嬢虽然跟你吵过架,但我们毕竟是亲戚,我们可以吵,就看不得别人欺负你。”二舅奶附和着王三嬢的话,拍着胸脯接着说,“只要有人欺负你,二舅奶第一个站出来不答应!”
  这俩货说得义正辞严,仿佛他们真是王文顺的靠山,是公道的裁判,是正义的化身。但其实,她们说话的底气,跟她们瘪瘪的胸脯一样没有支撑。
  “谢谢三嬢,谢谢二舅奶。”王文顺喏喏地答谢着,可他心里五味杂陈。

          等王三嬢和二舅奶转到唐老三小平房后的小路上,他分明听到这俩“老辈子”捂着嘴也控制不住的笑声。
         王文顺是马垅垮村的现任村主任,村民们都习惯叫他村长。
         七岁那年四月初六,王文顺记得很清楚,阿爸阿妈去丫口上“黑石头”边王家大土薅苞谷,下雨了来不及回家,在“黑石头”下躲雨,这时一道闪电刺痛了村民们的眼睛,一炸响雷过后,厄运就张开了翅膀,向这个原本贫穷但还算温馨的小家庭袭来!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黑暗的年份:老支书杨大昌带领村民们帮他把阿爸阿妈的丧事办完,家就剩三间土墙房,一张板床上放着破烂的铺盖,几样黑漆漆的炊具,还有阿爸阿妈被抬回到家时直直的头发、烧焦的衣服、血肉模糊的胳膊和腿、惊恐的眼睛印在他的脑海里,其它就什么都不剩了。
          他被老支书带回老支书的家。
         老支书是共产党员,抗美援朝的战斗英雄,左眼的“萝卜花”就是在朝鲜战场上被弹片弄瞎的。冷峻、刚直、严肃。膝下一女叫杨二妹,就是现在王文顺的老婆。杨二妹的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老支书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长大。有热心的乡亲给老支书说媒,但老支书却再也没娶。有的说是老支书怕后妈对杨二妹不好,也有的说是杨二妹八字大克母,一出世就克死母亲,所以就没人再敢嫁给老支书。
          杨二妹原本和王文顺一起启蒙读书,但是王文顺读到四年级,她还在一年级呆着不动,第五年干脆不读了,回家割猪草喂猪。王文顺一直读到高中毕业,高考完才辍学回家。听说当时他是考取地区师专的,有的还说是省里的师范大学,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的读书生涯到高考完就戛然而止。
         听说王文顺一出考场就直奔家里,老支书已经一个多星期咽不下东西,听说王文顺考试的那三天,其实老支书连输液都没法输进血管了,只是他不让杨二妹告诉王文顺,怕影响他考试。见到王文顺回来了,他颤颤地握着王文顺的手说:“顺子,我走了,小二妹就交给你了,你是她唯一的亲人,给她找个好人家,如果,如果可以......”
          王文顺知道老支书的“如果”,他哽咽着对老支书说:“二妹长大了,她如果愿意,我就跟她去登记结婚。”
         老支书含笑走了,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其实马垅垮这种贫穷的小村,姑娘家家的,几乎都不用读书,到了十四五岁就有人家提亲“走礼节”了,基本都不会超过十八岁就拖儿带崽了,也说不清她们是过早享受到人间的天伦还是尝到了生活的心酸?杨二妹十九岁了还没人提亲,乡亲们相信:这是她的八字......
         杨二妹二十岁的时候,王文顺二十二岁,他们在乡亲们的见证下,领证结婚了。因为能干、谦和,深得村民们信任,前年换届选举,成了马垅垮的村主任,算是接了老支书的班。
         刚当上村主任,村里就来了“茅改”项目,王三嬢和二舅奶这两姐妹——
         不,两姐妹?这村里的亲戚关系呀,就他妈的一团乱麻,我先把事情原委说完,再给你把这喊起来两辈人的两姐妹错综复杂的关系给你说道说道——

          这茅改项目听说一户人家有两万块钱的补助,村里总共有二十户指标。正月初三的晚上,王文顺正在思索该给哪二十户人家,这时王三嬢和二舅奶笑盈盈的来到王文顺家里,一个拎着一只大红公鸡,一个挎着一篮子鸡蛋,那篮子鸡蛋少说也有百八十个,一进门就大声说:“顺子、二妹呀,三嬢和二舅奶来给你们拜年了,你看也不得啥拿的......”
         王文顺和杨二妹一愣,这俩平时一根鸡毛飞到隔壁家都要追回、一张厕纸都要撕成两半用的“老辈子”,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以前她俩,对王文顺和杨二妹这两口子一直都不待见,甚至他们家的孩子小时候都是不允许和这两口子玩的,她们总是告诫自己的孩子:一个克死了母亲,一个连父母都克死了,跟他们玩说不定就会断子绝孙!
         要不是老支书在村里的威严,说不准这俩货早干出什么事了。
  杨 二妹生性爽直,也不计较这俩“老辈子”过去的刻薄,三下两下张罗一桌子菜招待她们。这俩“老辈子”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一口一个二妹一口一个顺子的,似乎比叫自己的儿子女儿还顺口。临走的时候王文顺要她们把公鸡和鸡蛋给拎回去,可她们死活不肯,趁着王文顺不注意车身跑了,王文顺撵到王家大土也没撵上,只好悻悻地往回走。
         一到家门口,杨二妹看着王文顺手里的东西,直接脸一变:“日你龟妈的王文顺,你给老娘赶快把这东西送回去,平时躲你跟瘟神似的不认你这亲戚,今天突然这么亲得跟她儿子似的,不是冲着你当村长来的老娘拿手板心煎鸡蛋给你吃!”
         王文顺一个激灵:难道是“茅改”的款?他头也不回地跑出去,挨家把这两样礼品退了回去。
  “奸计”没有得逞的王三嬢和二舅奶翻脸就骂:“你个狗日的王文顺,你阿爸阿妈死的时候我还帮你家洗过菜,你就翻脸不认人,那两万块钱不就你说了算吗?又不是拿你家的,还亲戚!”
         听到这骂声王文顺心很痛,透骨的痛!但不敢回话。不过他知道:这俩“老辈子”儿女都很成器,外出打工一起办了小厂,三年前就双双修了五六百平的别墅,是村里经济条件最好的两家,这指标给了她们,这村主任被撸了也就算了,怕这村里也别想继续住了,特别是老支书一直教育他要正直做人。
         就像杨二妹说的那样:“我爹临终时就给我说过,你心软,怕得罪人,让我一定得盯着你。你当农民就罢,如果做了公家的人,绝对不允许你徇私枉法!”
         杨二妹是简单粗俗、脾气火爆了点,但他这老婆心里敞亮,而且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这几年为他生儿育女,还把个家弄得周周正正,而且不是这类事情,她是打死都舍不得骂自己半句的。去年杨幺奶骂了王文顺一句“秃尾巴”,就被杨二妹骂了三天,直到杨幺奶给她赔不是才放手。要知道杨幺奶可是她阿爸的亲婶子!

         去年村里增加了五户“低保户”指标,这俩“老辈子”又来了.....
         连栽跟头的王三嬢和二舅奶为了报复王文顺,去年他们悄悄地跟唐老三说乡政府每季度除了低保外,还给他这样的五保户每季度300块钱,让唐老三去跟村长要,没得就是被村长贪污了。
         唐老三本不是什么五保户。五十不到、气饱力壮,但是懒得出奇。每到冬天,经常上厕所也要憋得实在忍不住才会起身,否则躺在床上就不愿起来,饿了就直接抓床头的生米充饥,难得的是除了邋遢点外,他一年到头也无病无灾。不明就里的他经这俩一撺掇,就去找王文顺要,王文顺解释不过,只好每季度自掏腰包给他300块。
  今年春天县里派了个大学生来村里当第一书记,叫王正新,一来就巴口巴嘴的叫“文顺哥”。看着奶里奶气的,没想到大学生就是有思想,两个月便把村里一年的很多事务弄得井井有条,而且还给村里引来了300万的投资,要在村里建养鱼场,叫什么“冷水鱼”的。于是他们的愉快合作就这样开始了。
  今天要在村委小广场召开村民大会,是关于学习《民法典》和警示教育案例的,王正新书记亲自主持和主讲。王文顺要去布置会场和安排工作,王三嬢和二舅奶也是去开会的,只是没想到到了唐老三这里闹了这一出。
         开完会王文顺回家,又在唐老三家门前赶上了这俩“老辈子”,她俩一边走一边咬着耳朵,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什么,冷不丁看到王文顺,尴尬的说“文顺呀,以前都是我们两姊妹的不对,我们不应该......”
         其实关于这俩“老辈子”的一切王文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只是没有计较而已。
         王文顺知道是今天关于《民法典》的普法教育起了作用。特别是正新书记在警示教育上说的“绝不利用职务之便收礼送礼,绝不在处理村民事务中徇私枉法、优亲厚友,某某村村主任就是因为茅改项目、低保发放上乱作为被依法逮捕的”的时候,他们知道王文顺除了不“照顾亲戚”外,其实是一个好“村长”,跟老支书一样。
         王文顺温和地笑笑说:“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们还是亲戚呢!”
  “看三嬢你本来就是我阿爸的堂妹,至于二舅奶嘛,自从你嫁给二妹的舅公,你直接就成了我的舅奶了!”
         王文顺继续说,“我们都是亲戚呢!”
  “我家老二回来了,在家整柴火鸡呢,你们也有几年没见了,要不和你二舅奶一起,去我家和他喝一杯?”王三嬢说。
         看着王三嬢一脸真诚,王文顺果断地答应:“好!”
  “我马上打电话叫老二多带两件啤酒,你和你二舅奶先去,我去你家把二妹也叫来!”
  见王文顺同意了,王三嬢兴奋地转身,边说边往王文顺家的方向跑去。
  王文顺和二舅奶站在路中央,都咧嘴笑着。
  仲春的余晖,在王三嬢飞奔的身后拖出一道贼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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