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县文惠实验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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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完全消失的报刊亭

创建于2020-07-13 阅读515


                                     文/晶哥

        连日的雨水将整个半山腰小城浸得格外潮湿,太阳依然没法出来,小城被浓雾裹得像棉花糖里的竹芯儿,始终挣不脱那甜腻腻的纠缠,空气便只好这么湿湿地闷热着。
        我在杜鹃广场漫无目的地游荡。广场里空荡荡的,只有三五个老人坐在银杏树下被雨水浸得发胀的木椅上玩纸牌,而广场边的林荫小道透着泥土的芬芳,泥浆混浊地不肯留一点地方给我落脚。
        原计划是去丁卡拉看书的,可是临出门时却忘了带书。
        丁卡拉是老电信局前面拐角处二楼的一间休闲吧,我常常在那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一杯巴西,一盘开心果。虽然我来时未必都开着心,但这成了我每次来的必点之物,然后往往或看几页书或发呆,直到服务生告诉我“先生,我们准备打烊了,你看……”我知道她那“你看”后边的内容,然后满含歉意的收好书,打包好也许一粒没动的开心果,再留恋地看看也许只喝过一小半的糖和奶昔都不加的咖啡,正好凌晨一点,我融入了只有零星行人和车辆的大街。
        因为疫情,我已经半年多没有来了。
        突然眼前一间绿色的小铁皮屋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直接忽略掉两个穿着工装叫我“帅哥”的发售楼广告的女子,快步走到小铁屋前。
        


        记得九年前带着闺女来到这个本该熟悉却格外陌生的山腰小城,租住在南门转盘上边的两间民房里。闺女就在我上课的实验学校学前班读书,每每下班回来,我们都会经过转盘旁边三中方向转角处的绿皮铁屋——报刊亭前,那时的报刊亭真的只卖报刊杂志,局促的小铁屋除了容得美丽的中年店主的一张椅子外,四面的墙壁全挂满了花花绿绿的报刊杂志,除了每天我必看的一块钱一份的《贵州都市报》,还有我每期必买的《诗刊》《星星诗刊》《读者》《青年文摘》等十多种文学刊物。每一种新书到来,美丽的女店主总会在我经过时面带笑容地叫住我:“老师,这期《XXX》,你哪哈(时候)要?”我便愉快地掏出五块钱(那时的杂志很少有超过五块钱一期的),带着找来的零钱和闺女一同回家了,然后我们一起做饭,一起阅读。闺女是有很多字没法认读的,于是我又教她识字,也曾因为阅读把饭蒸糊了,或到了晚上肚子饿了才发现锅里还冷冰冰的没有一粒熟饭。但我们也不难过,因为阅读总算让我们这对漂泊的父女少去了冷漠城市大街小巷里失望的穿梭,在喧嚣里找到了灵魂的安宁之所。当然也许是回去老家的班车还没有到来——班车驾驶员说“马上就到”的时候,往往要至少半个小时才会真正到来,于是我们也不着急,买上一份《贵州都市报》或是刚巧到来的某某杂志,时站时蹲地在绿皮铁屋旁打发着这富余的时光。
        有时也可能是某个周末,闺女在家看动画片,或是晚上她睡着了,我独自在这儿等待憧憬着跟她厮守一生却往往是擦肩而过的人——第一段婚姻失败之后,我都不敢将“待定”的女朋友让闺女见着——并不是说我的爱情有多见不得人,只是我知道,贫穷背景下的爱情常常都显得卑微而脆弱,我不该责备社会的现实,不该憎恨贫穷折断了我爱情的翅膀,但我总该明白再清高典雅的玫瑰,也需要养分和水分的滋养,而时常要靠二姐和老爸接济的我,经济的荒漠是没法提供这样的养分和水分的,而我不能让闺女从小便看惯失落,看惯失望和心酸,她该有她热切的希望和对生活的美好憧憬,于是我发誓不在可以去民政局领证之前,都只能有我一个人守护在她的身边。
  所幸我的等待并不是一直失望,闺女也身心健康地一天天长大,生活也在人们的眼中似乎安定和幸福起来。
  “老师你买什么书呢?”我无暇惊奇这个报刊亭的店主怎么知道我是老师,便匆匆地从回忆中醒来,随便答到:“一本《星星诗刊》”。
  “哦,不好意思,这书我早就不卖了,这类书我这里只有《哲思》《读者》和《青年文摘》了,”这位同样美丽的中年女店主满含歉意地对我说。
  我抬头认真看了看这狭小的绿皮铁屋,到处堆满了饮料和小吃,连门边狭窄的通道也被几件哇哈哈和红牛之类挤满,零星的几本杂志挂在墙壁上,像上世纪留下的战场上残破的旗帜在孤独地招摇。


        “嗷,文学类的杂志还有哪几种?一样给我一本吧。”
  她麻溜地在墙上取下《青年文摘》《读者》《哲思》三本书,吹了吹书上的灰尘,她那红唇皓齿跟这三本书似乎格格不入却又尴尬地凑在了一起。
  我付了钱接过书,问到:“你这不是报刊亭吗,怎么感觉成小卖部了?”
  “要生存啊老师,大方几十家报刊亭只剩我这一家了,买杂志的除了学生就是老师,只卖书连饭都吃不起哟!”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一见我买书她就叫我老师了,我这满脸胡茬显然被排除在学生之外,那就只有老师一解了!我也理解几个学生和老师的光临是没法支撑一个劳动力的劳动报酬的。我是该感谢这占领了书店的饮料,否则我这关于报刊亭的些许回忆,都将无法被再次勾起。


  我来到丁卡拉,坐在我经常停泊的窗前位置。
  这喧嚣的宁静中,行道树的枝叶轻轻地扫着薄薄的灰尘的窗台,刚好,可以安放我这卑微却被敝帚自珍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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