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注定是一个诗的王国,从立县之始,就与诗结下了不解之缘。邑人郑寀凭一首“韩阳风景世间无”诗打动宋理宗,促使理宗决定福安立县自治,并御批“敷锡五福,以安一县”八字,赐县名曰“福安”。据传金主完颜亮因欣然有慕柳永《望海潮》“三秋桂子,十里荷香”之句,遂起投鞭渡江之志。但这毕竟只是传说,而在立县分治这样重大事件上,一首诗使朝廷一直悬而未决的问题得到迅速裁决,的确是开创了封建时代以诗立县的传奇。“福安”县名诞生于诗,也因此,“福安”就成了诗的代名词。
其实,在福安立县之前,福安这块神奇的土地就诗人辈出。上溯诗星璀璨的盛唐,先贤薛令之首破八闽之荒,跻身盛唐进士之列,又因在东宫墙上题诗,招致辞官还乡,在盛唐的诗歌史上留下一段让后人感慨的诗坛轶事。邑人缪家埔山一位七岁孩童缪氏子所赋的《新月》诗,被收入古人编辑的《全唐诗》,堪称惊世骇俗。这一切都足以说明福安是诗人的渊薮,诗脉源远流长。
福安的诗脉源于福安奇秀的山水,福安是典型的山海之地。长溪、穆阳溪、茜洋溪分别在福安的崇山峻岭中蜿蜒流淌,最后汇合于赛江,形成汹涌澎湃的江潮,直向白马门奔腾而去。福安的山:山峦逶迤,翠峰竞秀,云气氤氲;星星点点点缀其间的是大大小小的寺庙。山的奇秀,水的灵动,寺庙的文化,孕育了福安诗人的灵感,而福安美丽的山山水水和寺庙又成了诗人创造的极佳诗料,因而,福安的历代诗人创作了大量优美的诗篇。令人遗憾的是,绝大部分诗作随着岁月的风化化作烟尘随风而逝,剩存的还没有得到及时的挖掘与整理,仍遗存在残匣或尘封的族谱之中。
今年年初,福安市政协领导找我商谈出书之事,计划在今年之内,整理并出版一本《福安历代诗选》,并配以简单的评注,让福安的后人大体了解自己家乡的先辈诗人。明知这是一项艰巨的工程,力有不逮,但思及这是一件泽及后代的善事,与我的心愿不谋而合,何况我又退休赋闲在家,于是就欣然接受了这一任务。
真正着手写作,困难就接二连三。首先,要解决的是从哪里收集诗歌作品,差可凭籍的是我手头有一部光绪十年版的《福安县志》,里面收集有较多的诗篇,但仍不足成册。我就以此为基础,多方收集诗作。诗作主要来自三个渠道:一是从族谱里面寻找,一是在互联网上搜寻,一是恳请诗友提供。经过一番采集,终于可以成册。其次,要把握入选的标准。诗歌的艺术自然是首要的条件,但还有诗人生活朝代的问题。此书既名为《福安历代诗选》,就必须有明确的断代。考虑到“五四运动”以后,现代白话诗已经滥觞诗坛,避免收编有重此轻彼之嫌,因此就以清末为界线,清朝以后的诗人就不在收编之列。但清末与民国,很难泾渭界定。因此也只能依据光绪版《福安县志》,凡其事迹或功名、姓名被载入《福安县志》者,其作品就在收编之列。经过一番甄选,计收编诗人76人,诗303首。在作者排列顺序方面,因为无论是县志还是族谱,都没有记载其人的出生时间,唯一可以作为查考的是县志记载的他们取得功名的时间先后,因此,这也成了排列顺序的标准。至于无法确定具体出生时间的作者,包括来自族谱的诗人,则随机屈列于后。
在光绪版《福安县志》里,还收编了许多非福安籍诗人的诗,这些诗或是歌颂福安历史上的著名人物,或是描写福安的山水寺庙,或是反映福安的风俗民情,总算和福安有一定的缘分,而且对读者了解福安的人文和景观很有裨益,更何况这些人不是当时的著名文人,就是在福安任职的地方官员,基本上是进士出身的饱学之士,甚至还有几个状元,他们对诗词有较高的造诣,舍不得割爱,就一并收入。计收编诗人52人,诗85。他山之石,亦足玩味。
本书旨在普及,使福安的后人了解福安的诗人和福安的传统文化。因此,在“注释”方面力求详尽,如古今地名、行政区域更改变动较大,注释中尽量给以说明。对于后文出现的与前文相同的词条或典故,文字多者,标明“详见某某注”;文字少的,为避免读者的查阅麻烦,就直接再次注释。又因为本书不是学术著作,对于某些可能存在多种理解的诗句,笔者根据本人的理解,只取其一,亦未展开论证。对于个别不知所指的句子,作者也不敢强做解人,以免误导读者。至于一些原作,后人记录时有明显笔误,就直接给以订正;有多个版本的,只选其一,均未一一注明。一些虽疑有误,但因无其他版本可参照,只能照录入集,仅在注释中以“疑似”标明。在“说明”方面,以通俗简略为原则,旨在帮助读者能够基本读懂全诗,故而只是简要“说明”诗歌的内容和作者表达的思想。对艺术的鉴赏从略,不使用如“羚羊挂角”这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诗歌鉴赏术语,而且也未做全面的分析,点明某些主要艺术特色即止。
收集诗歌素材难,但还不算真正的困难。在撰写“注释”和“说明”文字的过程中,我才深深体会到什么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什么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两句话的含义。本书收入的诗人,除了像“福安三贤”这些著名人物可以在县志或互联网上查找到一些资料,绝大部分诗人就无处可查。人物生平、写作时间和背景等,只能根据诗歌的内容臆测。笔者长期埋头教学,平时极少关注福安地方文史,何况我手头所凭籍的资料只有一部光绪版《福安县志》。资料的匮乏,知识的欠缺,时间的紧迫,给撰写带来极度的困难。在撰写初稿的七个月里,几乎每天凌晨五点起床,深夜十二点休息。杜绝一切社交活动,除了必要的体育活动以外,其余的时间就潜心写作。把握每一首诗的整体思想以及作者表达的感情,细心揣摩每一句诗的含义以及可能潜藏的一些典故。有时为了查证一个地名或一个典故,只能从浩如烟海的古人诗词中寻找蛛丝马迹,以期得到启示。撰写“说明”文字亦是如此,开始还自觉游刃有余,但写了几首之后就倍感艰难,尤其是一些写景诗,大同小异,生怕“说明”文字重复,千篇一律,必须不断寻找不同的切入口。现在的年青人很时髦和浪漫的一句话是“诗和远方”,可我天天沉浸在诗的海洋中,却一直看不到远方;看到的只是满室缭绕的烟雾和满缸的烟蒂。当我终于可以舒出一口气的时候,发现过去极少翻动的光绪版《福安县志》已经变得惨不忍睹。其间三味,唯有自知,“妙处难与君说”。
在撰写的过程中,薛为河、郭孝卿、郭泽英三位先生热心为我提供素材。罗承晋、林毓华两位先生,自始至终关注写作进程,阅读所有的文稿,帮助增添注释和一起推敲某些不够精确的注释。尤其是罗承晋先生,以他丰富的福安文史知识,为我订正了许多诸如人物生平、地名方面的错误,弥补了我的不足。今天这本书能够按时撰写完成,倾注了他们大量的心血。殷勤之意,难以言表,在此,谨向他们致以最衷心的感谢!同时衷心感谢福安市政协的领导,为我提供了一个让我实现夙愿的平台。
由于时间和条件的限制,许多散失在民间的诗集无缘拜读;许多族谱的诗无时间收集;有些诗作因为无法判断其作者及时代,只能忍痛舍弃;有些个人诗集因不宜选择过多而割爱少选,所以呈现在读者面前就是这些作品了。这本书收集的诗只是福安历代诗的冰山一角,但所入选的每一首诗,都有较高的欣赏价值,其艺术水平大部分与知名的唐宋诗人的诗作难分伯仲。但因受笔者文学素养的制约,评注未必能尽如人意,其中可能还有不少错误之处,诚恳希望读者批评指正。古人云:“诗无达诂。”笔者抛砖引玉,只是为读者提供阅读的便利,希望有志之士能继续补充和完善这项工作,能有更加完整和更好评注的著作问世。能为福安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做些微薄的奉献,斯愿已足,是以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