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的不确定都确定下来之后,我联系了绿文,告诉了她我在哪里,在做什么。但我拒绝她在我面前提起有关君寒的任何事,更不允许她把我的任何事情告诉君寒。其实女人真的比男人更虚伪,在她们内心深处有一些秘密的时候,即使在女人的面前也时常心口不一。我怕君寒找到我但却希望他千方百计的找我,虽然我不知道我这样盼望是为了证明什么,又能为我带来什么结果。可是,在那个城市里生活了一年多, 君寒没有来。我知道他如果找到绿文,追问她我的下落,绿文肯定会说的,虽然我不许绿文说,但是我相信她是女人,她一定明白女人的心。曾经相爱过的人之间只要还有感情,很多东西都是在自欺欺人。君寒没有来 , 我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已经沉浸在别人给的幸福里,把我彻底忘了。
这怪不得君寒,我知道君寒痛恨没有家的生活.他小的时候没有家,就把孤儿院当成他的家, 虽然那个家不能给他太多家的温馨和呵护,但是在君寒心里那是他曾经唯一的依靠;和我结婚之后他又了自己的家,但是这个家在三年的幸福和温馨之后又给了他三年的痛苦和折磨。我知道君寒比任何人都需要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可我的生活注定不能瞬间平静,也注定不能与君寒没有瓜葛。那一天在我下班回家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公司的大门口叫住了我.。
“请问您是不是夏水婷女士?”那个男人很礼貌很有修养的样子, 我试图用力去回忆他是不是我曾经接待过的客户,但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我接触过的人大多是不会忘的,所以我确定我不认识他.
没等我开口,对方已经自我介绍:“我叫林一枫,律师。”律师?我没有想过和什么人打官司,怎么有律师来找我?
“你一定觉得奇怪吧?”林一枫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我忽然有些惊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确切的说,我满腹的疑问不知从哪里问起。
“我是楚君寒先生生前聘请的律师,受他的委托,请你回去处理他的后事…….”什么“生前”,什么“后事”! 这是什么话!我顿时感到周围的一切已经开始燃烧并迅速化为灰烬,我几乎被那浓厚的烟雾呛到不能呼吸,那天塌地陷的感觉让我快要昏厥。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向我宣告君寒的死讯,难道君寒死了么?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我走的时候他好好的,他一直很健康。而这个时候他应该和那个聪明伶俐的小念婷还有任我怎样想象都想象不出的细致婉约的女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死这个字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离开君寒的日子里,我曾构想过好多君寒可能的将来,可是君寒死了,我是做梦也想不到的,这不可能。
我恨恨的盯着林一枫,愤怒,焦躁,恐惧,胆怯。他简直像个魔鬼,编出这样一个恐怖的故事来欺骗我!可是他的眼圈为什么红了呢?“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不想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你这个人,太莫名其妙了!”我用力的推开了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甚至没有发现那个方向与我回家的路南辕北辙。“绿文女士说了,夏女士不回去,她很快就要到了。” 对方毫不客气的说出了绿文的名字。认识君寒,知道绿文,这个林一枫真的不打算把我从这层浓烟中解救出来,让我连自欺欺人的勇气都没有么?对,还有绿文,她是这个世上唯一可能比我更爱君寒的人,君寒死了她不会不知道,不会不告诉我,这没有道理,林一枫,你不要再骗我了。
“你也认识绿文,那就更加不能相信你了,我跟绿文没有断了联系,君寒死了,没有理由等你来告诉我。” 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抖了,如果不是乱七八糟的心跳让我迷迷糊糊的相信自己还是个活物,我一定以为我也消失了,被那层浓厚的烟雾淹没了,吞噬了。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现在就问她。”他回答的仍然斩钉截铁,难道律师都是这样没有人性吗?但我抬头看见林一枫的眼里却藏着很多东西,忧伤,犹豫,甚至是失望和遗憾。
我颤抖着双手通了绿文的电话,听到了一个不像绿文的声音,那声音嘶哑无力,不像绿文。虽然她就读的是医学院,但她是大学校园广播的女主播,她的声音不是这样。可是她听出了我的声音,尽管我自己都觉得我的声音也是失常。
绿文竟在电话那头哭了。我听她告诉我:“水婷你回来吧,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没来得及我问他君寒怎么了,绿文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君寒的确死了,绿文的声音不会骗我,她的哭声不会骗我。当初,她眼睁睁的看着君寒拉住我的手,眼睁睁的看着君寒把我娶回家,眼睁睁的看着她最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有了天长地久的海誓山盟,她没有过这样的声音,没有过这样的哭泣。
如果君寒死了,我的世界还存在什么?我想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已经崩溃了。我不可能去想象,在没有君寒的世界上生活会是什么状况。
我跟着林一枫回到了没有君寒的家, 一路上没有问他任何关于君寒的死。
那个家里的布置没有任何改变,完全没有更换过女主人的迹象,只是没有了君寒,也没有了小念婷。君寒去了天堂,小念婷呢?我突然有一种要马上见到小念婷的冲动,看一看她长大了多少,是胖了还是瘦了…….一大堆的牵挂和失去君寒的痛苦在我心里乱成一团,那个孩子,虽然不是我亲生,可是她是这个世上唯一和君寒有关的人。
回到家的第二天一大早,林一枫来了, 绿文也来了。林一枫没有像上回那样咄咄逼人,绿文也没有再哭,只是声音仍是嘶哑。
林一枫交给我一大堆要签名的文件,要我看了君寒的遗嘱,要我接手君寒生病时候起就危机重重的公司。这一切都是我能够想到的,我想要的是君寒在这世上最后的东西,谁能代他给我?绿文竟没有带小念婷来,但我知道她一定在绿文那里。直到屋子里只剩下我和绿文的时候,她才开口说话。
“他走的有些匆忙,匆忙的让我们来不及通知你,事实上,他也不会让我们通知你,你知道么水婷,他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他叫着你名字的时侯连小念婷都哭了,那么小的孩子…….”绿文说的很平静,可是我看的出她的伤心欲绝。
“我知道他一定有一肚子的话要对你说,可是只好都带走,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君寒了,不会有他那样的人……”绿文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包东西,没来得及我细看,她已经递给了我。“这是君寒和小念婷的妈妈留下的东西,你看了之后会明白好多事,你需要平静,所以我先走。”绿文走了,我没有留她也没有送她,这时候我没有力气去做任何事,除了去想君寒。
那包东西里有另一个和君寒有关的女人留下的东西么?我一直在想象着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可是却没有勇气打开这能让我知道她的东西。君寒的遗物,事隔一年,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可是君寒的东西却莫名其妙的成了遗物,这个世界真是残忍,竟然在我和君寒的身上安排着这样的结局,到底是什么讨厌的病夺走了我的君寒?
包里有一张光盘和一封信,信是君寒的,我识得他的笔迹,光盘一定是她的了,小念婷的妈妈。
犹豫再三之后我决定先看那张光盘,并不是因为女人强烈的妒忌心超过了对一个男人的感情,而是我幻想着看完这个陌生女人留下的东西之后会恨透了君寒,或者这样打开君寒的信之后我的心情会好一点。可是我错了,那张光盘看过之后,我觉得和君寒一起的生活突然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我在电脑上打开光盘之后,看到了一个陌生却又十分熟悉的女人的视频。说她陌生,是因为我和她未曾相识;看她熟悉,是因为小念婷几乎是她的翻版。和我想象的一样,那是一个细致婉约的女人,美目,细眉,长发,纤腰,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轻柔的像水。第一次看见我好奇了好久的女人,我感到了好多的不寻常,我感到这个女人像我,真的很像,只是她是苍白柔弱的,而我是坚韧刚强的。我那时才明白,我觉得小念婷像我不是我意识模糊,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