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欲问边(阴山大漠,狼山口)
属国过居延(居延海,日出)
征蓬出汉塞(阴山哈隆格乃峡谷南口,鸡鹿塞)
归雁入胡天(额济纳旗,大漠胡杨林)
大漠孤烟直(乌兰布和沙漠,乌海)
长河落日圆(库布齐沙漠,七星湖日落)
萧关逢侯骑(固原,汉萧关遗址)
都护在燕然(河西走廊东端,乌鞘岭三大高原交汇点)
2024年秋天第二次河西走廊之旅,单车问边。出川后择陈仓道沿陇山(六盘山、崆峒山)北上,五十天后从阴平道(马谡的街亭、张郃的木门道、孔明的祁山大营)南下过剑门回川。这片土地西至嘉峪关,北至二连浩特国门,南至阴平道玉垒关,东至朱日和合同战术训练基地(当然,进不去,至少能到朱日和人民政府门前踩一脚),囊括宁夏全境和漠南蒙古的整个蒙西部分。区域形似一个倾斜45度的长方形加一个裹挟了黄河和阴山的大尾巴,长方形区域长650公里,宽450公里,整个面积近3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就是汉武帝时期汉匈之争的主战场。
这片土地的东部为河套平原。所谓河套,自然是黄河“几”字湾上那三个河套(前套、后套和西套),来自青藏高原本来北向的这一段黄河遇阴山折向东,东向的河水遇管涔山、吕梁山折向南,南向的河水遇华山再次折向东,然后在小浪底走完最后一段峡谷,进入平原,再无高山而放飞自我。
霍去病曾经两次征战河西,为汉朝打下了河西四郡。2020年,我们曾经用五十天时间走完了狭义的河西走廊,2024年9月,我们再一次踏上河西之地,再用五十天时间走完河西走廊外围和《史记》、《汉书》对应河套的相关地域:朔方郡(巴彦淖尔)、五原郡(包头)、云中郡(呼和浩特)、定襄郡(乌兰察布),此四郡又被称为河套四郡。“几”字湾这段黄河给北中国带去了弥足珍贵的水源,伴随这段黄河的河套四郡,千百年来成为了农耕和游牧争夺的焦点,和河西走廊上“据两关,列四郡”的河西四郡一起成为了战场与熔炉。
汉朝从邻近罗布泊的玉门关开始向东,玉门关-疏勒河-冥泽-河西长城到酒泉,然后折向北,弱水-居延塞长城-遮虏障到达居延塞,然后再次向东,光禄塞长城-卢眗山-漠北受降城-阴山长城-鸡鹿塞-高阙塞-河套四郡,绵延两千多公里,共同构成大汉的西北边防体系,确保了远至伊犁河谷的整个西域归属西域都护(长史)府管辖。
本次旅行,五十天整,行程10383公里。过居延,出汉塞(居延塞、鸡鹿塞、高阙塞、令居塞),敕勒川阴山下跨草原(乌拉特草原、希拉穆仁草原、辉腾锡勒草原),进大漠(毛乌素沙漠、巴丹吉林沙漠、乌兰布和沙漠、库布其沙漠、腾格里沙漠),越长河(至少跨越黄河六次,弱水两次),回程过萧关,虽然未到漠北的杭爱山与燕然山,但穿越了漠南的祁连山、阴山与贺兰山。除了没有看到银河,一切如愿。
旅行第一个目的地,银川沙湖。黄河北上南下途中,大河河水滔滔,水量远远超过西北一些区域性河流,也在沿途留下了一些水源来自黄河的巨大湖泊,这些湖泊对西北的自然环境、动植物繁衍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规划中,黄豆芽选择了三个这样的湖泊,宁夏银川沙湖、内蒙古乌海和乌拉特前旗的乌梁素海。这三处湖泊,沙湖距离大城市最近,“野味”最少。
沙湖景区建议住宿在景区内唯一的一家酒店,和沙湖景区隔湖相望,我们是中秋节那天去的,标间价格虽然500左右,但是包含了2张门票,其实非常值得。第二天早上自助早餐的羊杂汤是黄豆芽最喜欢的,因为没有添加任何辣味,后面50天的羊杂汤都没有这家酒店早上的羊杂汤好喝(个人感觉)。
比起乌海和乌梁素海,沙湖叫“湖”,面积也远小于那两个叫“海”的湖泊。
湖里长满了芦苇,北方的芦苇荡就是指的这种景象,无人机看下去,一丛一丛,一堆一堆。
无人机压低接近芦苇,风吹过,一片一片的“倒”。
近距离坐船看芦苇,高大坚韧,随风飘舞,古人称为“芦荻做雪飞”。
沙湖景区由于距离银川很近,相比乌海和乌梁素海,娱乐设施好的多,景区应该是良性循环的,所以小孩子来这里玩沙玩水非常合适。
沙湖背靠腾格里沙漠。“腾格里”在蒙语中是“天“的意思。虽然是中秋节,基本没有几个游客,高大的沙丘两侧,一左一右的驼队也很短,一队就4、5峰。
大多数的骆驼都整整齐齐的趴在沙地上休息。我们的无人机没敢飞太低,怕惊扰到这些休息中的骆驼,领头的白骆驼好像抬起头向天空望了望。
离开沙湖,回到银川市区。本次旅行,行程规划比较麻烦,五湖穿越天气不能太冷,额济纳旗胡杨只有10月12号到20号这七八天,中秋节和国庆节为了避开人流,必须选择银川、包头、呼和浩特这三个大城市。所以,中秋节三天,我们一直在银川市内。按照老规矩,省会城市的省级博物馆必去。
汉代,错金银铜羊。
汉代,鸟形彩绘灰陶壶。历史上的宁夏官方说法是胡汉混杂,真实历史就是杀来杀去,能留存至今的东西并不多。
王莽时期著名的“大泉五十”钱范。汉初承秦制,行半两钱。汉武帝时统一行五株钱,其形外圆内方,象征天地乾坤,以重量作为货币单位,这就是中国银行图标的来历。汉五铢钱形制规整,铸造精良,奠定了中国铸币的传统。五铢钱从两汉到隋朝历经700年之久,是我国历史上使用时间最长的货币,王莽时期更是达到汉代铸币工艺的顶峰。
明显来自西域。
唐.琵琶彩绘女俑,主打“S”。
网红武士。
狩猎纹金方奇。一面金子做的饰牌,其实考古学家不知道这是啥,也不知道有啥用,牌子上有刻字,说这是一面“方奇”,博物馆就沿用了这个名字。
西夏文写成的华严经。以前我在哪篇文章(具体忘了)里说过西夏的事情,来源羌人或者鲜卑的党项建立西夏,立国约190年,乱的一匹。开国皇帝强纳亲儿子媳妇,被儿子砍掉鼻子暴毙,儿子又被弑父之罪处死,继位皇帝只有1岁,然后太后干政,然后皇帝舅舅又囚禁皇帝,总之一团乱麻。由于崛起仓促,处处可见底浅,就拿西夏文来说,和历经千年自然形成、像形表意的汉字不同,完全是先有了国家民族的概念,没有文字说不过去而在一代人手里勉强“规定”出来的文字,八思巴文、西夏文、满文、蒙文其实都有这个特点。
今天几乎已经没有人认识这些文字了,当然这也和西夏被灭国灭族有关。中国历史上被强行灭族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西夏,因为成吉思汗攻打西夏在六盘山下亡故(野史说和西夏王妃有关,情节离奇,略过),西夏灭国后党项人被杀尽。另一个是准噶尔,康熙三征准噶尔后几十年到乾隆,准噶尔复叛,兆惠入疆,乾隆授意比车轮高的男子全杀,兆惠把车轮放平,准噶尔被屠净男丁,灭族,就留下一个准噶尔盆地的名字。
宁夏博物馆镇馆,鎏金铜牛,西夏王陵陪葬墓出土。这个牛的出土也很有意思,考古队在一座陪葬墓发现盗洞,墓穴全空,一名考古队员愤恨,脚踹墓壁,意外发现一个没被盗墓者发现的独立小室,遂出土此牛。
西夏时期铜瓶,在中原这种做工精致的器物并不少见。
元.白釉罐。
百年前西夏王陵航拍图,矗立在贺兰山前非常有辨识度,在这里看到一则解释,贺兰山前冲积平原时有洪水泥流冲沟,只有西夏王陵这一片千年无事。
西夏王陵隔日我们会专程拜访,除了那些没打开的金字塔王陵,最抢眼的就是这些力士支座石雕,整个王陵有14座。
14件力士支座中,国宝级就这一件,因为只有它背上有字。和商周青铜器一样,有字,待遇就提升到天花板。
鸱吻。这个不少见,龙生九子之一,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鸱吻属水性,具有镇邪、避火的功能,一般安坐于古代高等级建筑正脊两侧。
虎灯,绿豆芽喜欢的类型。
贺兰山岩画,和阴山岩画一样,是万年前原始人乱涂乱画的东东,弥足珍贵。
贺兰山岩画代表作,太阳神。我们后日到贺兰口会去寻它的原件。
第二日,银川城西面贺兰山脚下的西夏陵,银川在宋-辽-西夏对峙的年代,是西夏的王城,叫兴庆府。西夏被蒙古灭国灭族以后,历史上的党项戛然而止,仅仅留下贺兰山前这9座曾经被蒙古人大规模破坏后仅存的帝陵。整个陵园占地广阔,有一座西夏博物馆和帝陵本身。
全国的西夏博物馆只有两座,这里王陵一座,武威还有一座,武威那座博物馆主要是为了那块西夏碑,那块石碑正面为西夏文楷书,背面为汉字楷书,两种文字并不是完全互译,而是各自撰写后刻上去的,没有那块西夏碑,西夏文字就完全是死文字,无人认识。那块石碑也入选了1960年3月4日全国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可见其地位。
博物馆里复刻的榆林窟29号窟。西夏时期,沙洲(敦煌)被西夏控制,其实东汉以后,中原失去西域500年;唐安史之乱,大唐西域边军全部调回中原,此后一直到康熙准噶尔平叛,又长达一千多年,西域一直都在异族手里,明朝在酒泉修嘉峪关,内迁沙洲汉民,事实上放弃了敦煌,更远的哈密卫实际是羁縻状态。榆林窟29窟是当时瓜、沙二州西夏监军司中担任高级武官的赵麻玉家族开凿的功德窟,这也是榆林窟唯一能明确年代的石窟。
榆林窟29窟中著名的水月观音壁画。
西夏王陵非常特别的建筑构件,带翅膀的迦陵频伽神鸟,零散出土于9座帝陵及271座陪葬墓。
9座帝陵中,只开放了3号陵,据考证可能是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的帝陵,这是20世纪30年代德国人航拍的3号陵。
参观完博物馆,去陵园,非常大,需要搭乘景区交通车。
西夏陵附近有空军的军用机场,所以严禁无人机,不过整个9座帝陵分布在贺兰山山脚平原上,500米高度拍摄整个帝陵,高度是不够的。景交车直接到3号陵前,光是这一座帝陵的规模就非常可观,只不过除了高大的金字塔封土堆和阙台,其他地面建筑基本荡然无存。
李元昊葬身地。李元昊算不得一代雄主,西夏在他手上开国即巅峰,然后走下坡路。胡人还是书读少了,太子、宫斗等等剧情,汉人在春秋战国就被孔子、孟子、韩非子等搞透了,写成大白话,谆谆教诲各代国君。人性都一样,前人干的事情,后人照样跑不脱。所以,有机会要多读书,吸取历史教训。文章写到这里,头条说川普嬴了,摇摇头,川普还是代表的短期利益。
陵园历史上被蒙古军队大规模破坏,也被盗掘,除了封土堆,大型地面建筑就剩下三号陵前的这一处,上面的力士就是宁夏博物馆里展出的力士,风吹日晒就放在残基上,应该是复制品。这些力士石雕实际是用来驮碑的,汉人用龟,西夏人信佛,用力士。
阙台与献殿基座,基座用绳纹砖包砌。
毕竟是王陵,精致的莲花纹方砖。
西夏9座王陵中最大的一座,3号陵,也是地面建筑遗存相对最多的一座。对比人和3号陵,可以看出封土堆的规模。
历经千年岁月,3 号陵的地面建筑虽遭严重破坏,但阙台、陵台基本完好,陵城神墙、门阙、角台大部尚好,布局清晰可辨,是西夏王陵中地表遗迹保存最完整的一座。
离开西夏王陵以前,天空从雾霾里稍微清晰了一点,3座王陵一字排开,铺展在贺兰山下,远处即为贺兰山。
回到银川城内,新区的中阿之轴。
中阿经贸论坛永久落户银川,所以银川修建了这一组纪念建筑。
宁夏作为回族自治区,省级单位,和阿拉伯世界正好对等。
距离中阿之轴不远的览山公园,正面朝西,天气好的时候,满城的银川人来这里看日落,将偌大一个体育场观景台挤得满满当当。
我们到的这天,天气不好,没有落日,不过人也不少,黄豆芽为这张前后景都比较干净的片子,等了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