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古纳河右岸》是第一部,描述我国东北少数民族鄂温克以一位年近九旬的鄂温克族最后一位女酋长的自述口吻娓娓道来,在额尔古纳河右岸大兴安岭森林深处,居住着一支数百年前,自贝加尔湖畔迁徙而至,与驯鹿相依为命的鄂温克人,他们信奉萨满、追逐驯鹿喜食而迁徙、游猎,在享受大自然恩赐的同时也艰辛备尝,人口式微。他们在严寒、猛兽、瘟疫的侵害下求繁衍……乃至在种种现代文明的挤压下求生存。
在无数个饱含泪水和无奈的故事里告诉我们,人只有学会和解和理解才能在漫漫人生中活得坦然。草原、森林、边境河、静谧的村庄、驯鹿迁徙,鄂温克顽强的民族。他们生活在大兴安岭深处,尊重自然,与自然和谐共处。他们放养驯鹿,排险而栖,日出时打猎,日落时归家,月光下架起篝火,喝酒、吃肉、唱歌,他们的房屋是能够看得见星星的希楞柱。到了山里要祭拜山神,人死了要在树上“风葬”;小孩子死了,要放进白袋子,然后放在向阳的山坡。他们相信自然万物皆有灵性。应给予大自然修养生息的时间,打猎时不打有孕的母兽和小兽。他们搭建的叫靠老宝的仓库,里面放着迁徙时带不走的大部分食物和生活用品,与自然其他氏族开放共享和谐相处和互助。
小说以鄂温克老奶奶第一人称的口吻讲述:我从出生到暮年的人生经历。 “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 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这是小说的一句话。其中死亡贯穿着漫长的人生,幼年时夭折的妹妹,少年时被雷击身亡的父亲,青年时被冻死的第一任丈夫,中年时被熊杀害的第二任丈夫,晚年时被大儿子误杀的小儿子,以及被时代冲击迷茫自杀的孙女。除了自己的骨血至亲,成为萨满的弟媳妮浩,每次救活一个人,都要经历自己的孩子将会作为替代品被神灵取走的残酷宿命,也让我一次一次经历侄子侄女未成年就夭折的悲痛。然而每次不管遇到什么人求救,妮浩还是义无反顾的穿上萨满祭祀祈祷的战衣,悲壮的跳起救世之舞。最后一舞妮浩把自己带走了,后来倾盆大雨熄灭森林的熊熊大火。
“风葬”是鄂温克族传统的习俗,他们会在人去世后在松林中选择四棵四角相对的大树,砍些木杆,担在枝桠上,为其搭上最后一张铺,还会用桦树皮铰两个物件,一个是太阳,一个是月亮,以这样一种原始而朴素的方式来寄托对逝者的哀思。活着的时候亲吻着森林河流,逝去的时候也仍然选择归依自然的怀抱,将生命的一切交给风去纵宠、记忆和垂询,这是一种怎样诗意的生活?
鄂温克族是一个与“火”有着不解之缘的民族。“火”不仅是鄂温克族人对生命的信仰,更像是他们每个人身体里那颗“跳动的心”,无论是遇到狂风、暴雨还是那漫天大雪,始终护卫着它。即使是在面对死亡时,他们也始终相信:“魂去了远方的人,你不要惧怕黑夜,这里有一团火光,为你的行程照亮。”“火”是生的希望与热烈,也是他们面对死亡时不尽的勇气与信念。即使岁月会在他们的身上留下累累瘢痕,但他们的心仍然像火一样炽热的跳动着。
这最后一支以放养驯鹿为生的鄂温克族人,在面对现代文明的滚滚车轮碾压的时候,显得那么的脆弱。当大批的卡车开进森林,运材路和铁路一条条修起来时,“鄂温克小道”渐渐消失了,伐木声取代了鸟鸣,炊烟取代了云朵,驯鹿也被驱逐下山,越来越多的鄂温克族人下山定居,依莲娜就是其中的一位,小姑娘带着绚丽的才华走出了森林,最终又满心疲惫的辞掉工作,回到森林,在困惑中葬身河流,历经浮华的她,在原始文明与现实文明的碰撞中,迷失了自我。但也有一群老人不愿下山,他们觉得:“只要我活在山里,哪怕是最后的一个人了,也不会觉得孤单的。”
生命的逝去,像额尔古纳河流淌的河水从不停歇,像每年冬天来临的风雪从不间断,有的如同树上掉落的树叶漫不经心;有的就像天上划过的流星轻盈灿烂;有的像闪电雷鸣惊天动地;有的像动物圆寂释放善意后欣然拥抱死亡。鄂温克族人的命运像那条额尔古纳河一样,弯弯曲曲跌宕起伏,一会儿湍急,一会儿平缓,最终照亮的是每一位读者的心灵。
小说分为清晨、中午、黄昏、半个月亮四个部分,向我们展现了额尔古纳河右岸古老民族百年生死兴衰的沧桑画卷。在这当中有额尔古纳河畔天然壮丽而又带有野性的自然风光,有在篝火旁念念有词起舞的宗教萨满,有在山林中简易搭建的乌力楞,更有鄂温克人最亲密的朋友驯鹿,也有在措不及防的逝去与遇见中对生命与死亡的追恨,有人对自然关系的深彻思考和感悟。仿佛透过作者倾力而悲鸣的笔调,灿烂而富有张力的文字,穿越进鄂温克族的一个乌力楞,与这个古老民族的人们一起度过了百年时光,感受他们动人的民族风情和原始的灵性色彩,随着他们对生命敬畏与无奈的情感一起脉动,在山林深处合着山风唱响生命的挽歌。
当我读完了这本书,我感觉心灵受到了一份洗礼,那古老的苍凉与沧桑,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我惊叹于那个古老民族对自然的执念与敬畏,对情感的洒脱与自然,对传统的坚守与传承,对他人的关怀与热情。他们,与山与水长在一起,与驯鹿在风雪中坚守,与饿狼在月夜间搏斗。都是这个民族的人真性情的象征。
我更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额尔古纳河右岸得天独厚的美景。“太阳已经落了一半,他把向西的水面染黄了,所以那条河看上去好像一分为二了,一面是青蓝色的,一面是乳黄色的。”这是光之晕染。我迷恋驯鹿走过的深秋寂静的林,它们轻轻地吃着白蘑菇;我迷恋堪达罕游过的夜色的山林,它在水中嬉戏,这是乐之生灵;我向往落在铁皮风箱前的一群黄蝴蝶和林间披着白色袈裟的白桦树,它们体内流着新鲜甘美的汁液,这是林之纯洁。那里的秋一定是多彩的,那里的夏一定是热烈的,那里的冬一定是严寒却又孕育着春天的。
一个民族,一本《额尔古纳河右岸》,一首温情的赞歌与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