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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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南童趣

创建于2022-10-08 阅读766

1949年8月11日,人民解放军第3野战军第10兵团发起解放福州战役,歼灭国民党军39400人。9月23日,相继解放泉州、漳州、同安、集美、嵩屿等地,歼灭敌守军1.5万人,形成三面包围金厦岛国民党军态势。10月15日至17日经过激烈战斗,共歼国民党军2.7万余人,厦门解放。

解放军第十兵团进入厦门市区


也是在1949年夏天,爸爸接到中央点名调令到北京,我们一家加警卫员刘广孝叔叔共五人从沈阳乘火车进关,在北京先暂住前门鲜鱼胡同,这里是中央组织部的招待所,听候分配。因爸爸是菲律宾华侨,先是分到中侨委工作,后来组织考虑爸爸是福建闽南人,又调他南下福建,为解放福建和台湾做工作。

南下途中爸爸与我们在上海黄浦江畔留影


1949年夏,爸妈带着我姐弟俩到上海。

后面站立者是警卫员叔叔刘广孝。


抵达厦门,在海边留影。


爸爸妈妈在厦门


在厦门,爸爸任厦门军管会副秘书长。军管会驻地就在市中心中山公园旁边。当年中山公园的围墙是用铸铁浇铸的“中山公园”大字筑成的铁栅栏,现在已经没有了,不知是不是大炼钢铁时拆了拿去炼了钢。公园里有一个大地球,地球四面有四只展翅飞翔的和平鸽,地球上面立着一尊威武的雄狮。由于要对付蒋军飞机轰炸,公园里还布置了一些防空高射炮。也就是在中央公园,有一天爸爸牵着一只日本大狼狗与我们见面。此后慢慢熟悉了,我们和大狼狗成为了朋友。

中山公园里的地球雄狮雕像


有一天,见到一条下坡街道,由解放军押送着一二百名反革命囚犯走下来,囚犯都被用绳子一排排绑着胳膊。原来是进行“镇压反革命”运动。后来又陆续开展了“反贪污、反浪费,官僚主义也反对”的“三反”运动。抗美援朝开始以后,又开展了“反对细菌战”的爱国卫生运动。我用火柴盒做了几个苍蝇诱捕器,用一小块荔枝肉做诱饵,看看谁能消灭更多的苍蝇。

解放前厦门街景

厦门当时还是一座海岛城市,许多街道走到尽头就是海边。蓝天白云,空气清新。大多数人都还穿着木拖鞋,也叫木屐或拖拉板。许多木屐做的非常漂亮,绘着彩画图案。我和姐姐也穿上小木屐,这样省钱,又不怕下雨踩水。傍晚时分,满大街木屐声响成一片,整个城市显得生机勃勃。我特别喜欢做的事是租一本小人书,再买一块红薯,找一个台阶或墙根,一边啃红薯,一边看小人书。

姐弟俩在厦门
姐姐、我和小伙伴张金生

1951年,蒋军飞机时不时进犯,我们把窗户上每一片玻璃都用纸条贴上米字,以防止遭轰炸时玻璃破碎会伤到更多人。3月份,上级决定女干部和孩子们都撤到同安。以后同安也不安全,就又撤往龙岩。这一路辛苦又艰险。我们坐着烧木炭的卡车,行驶在崇山峻岭的盘山路上。姐姐和阿姨们坐在露天的卡车车斗里。妈妈由于怀了孕,抱着我坐在驾驶舱中间位置。左边是司机,右边是副司机。遇到上坡路,卡车艰难地往上爬,怕动力不足会溜车,副司机就拿着一块三角木,跟在车后随时垫在车轮后边。卡车以龟速艰难地向上爬坡。窄窄的公路,一边是陡峭的山壁,一边是望不见底的深渊,只见密密的树梢挺立在公路下边。一路上妈妈都不能睡觉,怕司机犯困,连车带人滚下山崖,时时提醒司机保持注意力。

崇山峻岭,盘山公路

同安和龙岩的村口,通常都有榨糖的石碾,有的用人力,有的用水牛拉石碾,将一捆捆甘蔗榨出糖汁沿着石槽流出来。满地的甘蔗渣,人嚼过,猪又来嚼,厚厚的甘蔗渣铺满地,踩上去软绵绵的。

榨甘蔗的石碾

我们在龙岩住进了一个大土楼里,住在二楼一个房间里。土楼中间的瓦房,既是我们的课堂,又是一个粮仓。白天我们在这里上课,妈妈生小妹妹时,就让我和姐姐睡在粮仓里,直接睡在谷堆上。

小妹妹出生后,姐姐和我负责到土楼后面的小溪里取水、刷马桶,顺便在小溪里捉鱼捞虾。土楼前面不远处还有一条河。我们经常到河边戏水,在河岸细沙上挖沟,引水流淌,垒屋筑巢,玩的不亦乐乎。那个村庄叫双平村,以后就给小妹妹起名叫庄双平。双平村青山秀水,祥和宁静,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山间溪流


我们住过的鼓浪屿原汇丰银行别墅,

如今成了婚纱摄影景点


在龙岩住了一段时间又返回厦门了。这回军管会搬进了鼓浪屿山顶上的一栋大别墅里。这是原来汇丰银行经理的别墅,解放前夕银行经理撤离了厦门,别墅也遗弃了。为了安全,请来工人围绕着别墅修筑了一个不小的竹篱笆院子,工程进行了好几天,我天天看工人们如何锯竹子、凿眼、劈竹篾、捆扎。有一次来了至少一个连的解放军,他们就像进入上海的部队那样,就住在别墅的屋檐下、回廊里和大榕树下,解放军叔叔让我看他们如何分解枪械、扎绑腿、打背包。

姐姐和我抱着“里本”,

与妈妈、双平妹妹以及小伙伴张金生

在鼓浪屿山顶大别墅前合影


妈妈抱着双平妹妹与大狼狗“里本”


得到一个小妹妹,我俩爱不释手

鼓浪屿山上到处是青黑色的花岗岩,

爸爸和我俩在大石头上

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喂养两只狗,一只是日军留下来的大狼狗,名叫“里本”,闽南语发音,意即“日本”。另一只是只土狗,名叫“美帝”。里本可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犬,特别懂事、威严、稳重。牠过去可以执行咬断军用电话线的任务,也可以从事战场救护的任务。有一次在厦门大学海滨浴场,牠见我可能溺水,就游过来救我回到浅水区。我经常抱着牠的脖子游到深水跳台旁边。美帝发动细菌战,厦门开展爱国卫生运动,扑杀流浪狗,“里本”为躲避打狗队,自己游过海峡,从鼓浪屿游到厦门。厦门的打狗队发现牠是一支好狗,竟然手下留情,没有捕杀牠,牠又游泳回到了我们的身边。

姐姐还记得,大狼狗竟然识别出一个国民党特务,因为他穿在里面的背心有一个国民党徽的图案露了出来,使得这个特务打算对军管会食堂大锅下毒的企图破产了。

怀抱着可爱的小羊羔


我的另一项任务就是为机关放羊。那时军管会机关养了二十几只黑山羊。学龄前的我自然成为最佳的羊倌。大人们上班各忙各的事,只有我有空放羊,放羊成为我的工作。我每天将羊群赶到山坡上吃草。“里本”和“美帝”两只狗帮着我看管羊群。特别熟悉大羊小羊咩咩的叫声,以及牠们身上的气味和一片片黑色的羊屎蛋。羊儿在吃草,我一个人躺在大青石上,看着蓝天白云,听着阵阵松涛,无比惬意。

一群黑山羊
坐在鼓浪屿到处都是的花岗岩大石头上
坐在鼓浪屿大别墅的回廊台阶上
冬天穿着小夹克衫
秋天捧着大把的香蕉

爸爸带我们回南安官桥祭祖,

和宗亲们在爷爷的坟地合影

爷爷是菲律宾华侨,英年早逝,

死后落叶归根,葬于老家的土地上


姐弟三人来见未曾谋面的爷爷

有时候也调皮一下,摆了个姿势和

陈培能阿姨合个影


大别墅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大轮船模型,我很想知道它能不能在水里航行。有一天一位叔叔捧着轮船模型,带着我下山,到海边一个修船厂,请工厂的工人叔叔对轮船模型进行检修,注入一些汽油,在工厂的水池里,模型轮船居然真的航行起来。

一次,机关利用休息日,请渔民开了两条渔船,到一个无名小岛野餐。去的时候风平浪静,航行顺利。到了岛上,大家钓鱼、拾海贝、捕捉螃蟹、烧了一锅海鲜,美美地吃了一顿。下午返航时,突然起了风浪,渔船摇摇摆摆,大雨瓢泼。大人们让我们小孩下到船舱里,船舱里鱼虾腥臭味非常浓重,还有数不清的多脚毛毛虫在船梆上爬行。真怕风浪将渔船打翻,不过终究平安回到了港湾。

鼓浪屿天主教堂位于鹿礁路34号。

1917年由西班牙多明我会

马守仁主教创建,可容纳250人左右,

是一座哥特式单钟楼教堂


1951年,姐姐进入小学读书,我也跟着去了几天学校。这个小学设在鼓浪屿唯一的一座天主教堂里。进门时,教堂发给我一张精美的小画片,好像是圣母抱着婴儿的图画。上课使用闽南语,我学会了用闽南语背诵乘法口诀。记得有一位同学的妈妈送给我一只手工制作的布口袋作为书包。妈妈一定要还钱给她,让我带着厚厚一打钞票到学校。不料同学推推攘攘不肯要,钞票撒了一地。那时的钱不值钱,买很小的东西都要一大堆钞票。这件事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新北京十一小学


1952年秋季,三反五反运动还未完全结束,爸妈接到中央调令。爸妈轮渡过海到厦门市委、军管委去拿调令时,市委书记林修德、市长粱灵光、黄火星等对爸妈说:“你们从中央毛主席那里来的,现在还是回到毛主席身边。”我回到北京,就进入了新北京十一小学读书,直接上了二年级。在闽南仅仅生活了2年多,但是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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