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古国,茫茫大地;九州八极,芸芸众生;万里河山,天生地设。有夏至今,五千年历史,虽天道自然,促万物公平生长,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奈何不了,天灾兵燹,弱肉强食。北狄南侵,帝王内讧,生灵涂炭。于是,皇亲百臣,衣冠南渡,移步东南,去寻找安身立命,遮身立锥之地。
“筚路桃弧展转迁,南来远过一千年。方言足证中原韵,礼俗犹留三代前。”“尊土炎黄,中土发祥;兴诸赣闽,南粤其昌。”——黄遵宪
先是西晋“永嘉之乱”司马家族争权夺位兵连祸结,接着李唐“安史之乱”和黄巢乱兵杀伐苍生,再是北宋“靖康之耻”高宗逃亡临安。这还不算大大小小数百次的蕃镇杀伐与乱匪屠戮而带来的祸害。可怜我黎民苍生,为躲避战难,或独自奔命或随官家裹挟从北至南,从中原到达南方山林湿瘴之地。
客家人“衣冠南下”溯源流布大体分三段南移:始迁颍水,辗转江淮,寄籍江淮之间数百年。续至唐末客民因战乱再南迁于闽、赣;再至南宋末,元兵南侵,朝廷崩毁,客民南逃,始进入粤东粤北,此为客民三千(罗香林教授语)。最后,经年累月分蘖流散于广东、广西、福建、海南等以及东南亚和世界各地。
据现有的客家人各姓族谱记载,从北面中原渐次而来的客家人,多为世家旺族,士绅官吏,其中也伴有饥民游人流亡者。
北来难民,大体分为三种:一为战争逼迫,二是朝廷诏令,三仍人多地少等自然情况下的“自由”迁徙。第一种情况如上所述,实为避难逃生;“山西洪洞大槐树”、“江西瓦燮坝”和“湖广填四川”等属于第二种的官家组织,应归属“移民”;这第三类应是“闯关东”与“走西口”这种算是自寻活路的自行移动。这三种人口流动形同洪水,常集中于某一水口关隘,蓄势待发。每一次倾泄有主峰也有支流的汇集,而每次冲浸绝多终归大海,而一小部分会积聚于下游的河湖滩涂。多数时这三类情况并行合举,互有你我,难以分清。
人牙釉中含有一种锶同伴素,检测它可做为判断一个人出生的地方。“叶落归根”,“味蕾深处是故乡”。人老思乡梓,这种精神世界里是否有着物质反应的指引并有科学的联系,可能有必然的道理。
故土情节是种对儿时记忆的慰藉;是对童年时亲人故友的牵挂;对故土风情的回味追忆;是对懵懂时文化习俗的认同和验证;是思念少不经事时那种亲切的归属感。世人多有故土情节,国人尤重乡愁。
先前过往,看过一点客家人流徙奔亡之类的书帙、遗构,窥尝到远方的人对家乡故土的那种眷恋怀念心绪,很能引起共鸣,触发心灵深处的幽思。前两年看过闽南土楼,这次走进了粤北的南雄的珠玑巷。
抵达韶关已是晚夜22:22,韶关站位置偏离市区。我找了网约车沿路随机找到一家90元一宿并且环境不错的宾馆。
次日早晨乘19路公交去韶关东站。恰好,在汽车站遇着4位同路人,合乘出租车经高速直达南雄。南雄汽车站距珠玑巷约10千米是坐当地班车过去的。
“七百年前桑梓乡”。珠玑巷发迹于唐代宰相张九龄(故里为韶关)奉玄宗之命,开凿拓宽大庾岭梅关之机。梅岭关是长江与珠江两大水系分水岭,由是,勾通了南北,交通了赣粤,梅岭关就成为重要的孔道,相邻路关的珠玑巷,也就成为南来北往行人的落脚点。
唐朝中期此巷原名叫“敬宗巷”。后因巷中有一门叫张兴的家族繁殖力特强,竟然分娩出世间稀有的七世同堂。唐皇敬宗李湛闻听此“祥瑞”,为旌表张门育绩特赐赏珠玑绦环。为避敬宗讳,后人而将此巷改称“珠玑巷”,当然,珠玑巷名称还有另一种来源说法。
珠玑巷位于广东省南雄市区北部偏东,在323国道南雄至江西大余公路9公里处的沙水村。该巷南起驷马桥,北至凤凰桥,是古代五岭南北梅关古道的必经之路。
做为北来的难民过客,珠玑巷如同一湾蓄水浅滩,人多地少,水满自溢,容纳饥民数量非常有限,于是,其中的绝大部分便携老带小又从此起步,接续再向更南方向去寻找寄命之地。
据学者研究:从中原逃至珠玑巷的移民,多是在北宋末年至元初的这两百多年间,他们在此稍作歇息,复从珠玑巷散布至珠三角洲约有130多次,183个姓氏(南大门外“南迁姓氏名录”上是185姓),后裔繁衍达7千多万人。
时光荏苒,历经百年千载,特别是改开以后,安居乐业而又富裕起来的各方游子,故土之情,怀乡之意,渐次日升,于是,寻根访祖,追脉祭宗,将珠玑巷视做祖居和寻根之地,祠堂祖屋随之日增月添,比屋连甍。
珠玑巷有三街四巷,即珠玑街、棋盘街、马仔街;洙泗巷、黄茅巷、铁炉巷、腊巷。2024年3月时有住民381户,1742人,159姓,其中雷姓是畲族,其余均为汉族。
做为客家人“中转站”的珠玑巷鼎盛时有各姓祠堂183座,现有只少39座(本人目览感觉超过这数)。由于近年不断新建和竣工,我从东北端“百姓堂”向南偏西一路走过,簇新晋主的祠堂两至三排估摸也在40座朝上,而老街中的单门小户祖屋之类的老旧家庙也在10多家以左。
珠玑巷宽不过4米、仅长1.5千米。巷道中鹅卵石铺面,两侧是木门白墙灰瓦平房。踟蹰在巷道不规则的石子面上,环视四周,眼底尽是斑驳疮痍,沧桑古朴,连空气中仿佛都能嗅到陈旧乡土的味道。还有楼、塔、桥、榕树、屋舍无不弥漫着陈韵古香,假如你是从乡村走出来的,闭眼深吸慢吐,幸许能咂摸出家乡的青草泥土味。
从西门进入,我一路慢趟过来,沿途寓目了刘氏大宗祠、广府人家训馆、黎氏宗祠、祖居纪念牌坊(牌坊内纪念区由30多座新建祠堂组成,未进入)。向东依莲花池、荷花池右行,步过双龙桥、千年古榕树。走进棋盘街,历陈氏纪念馆门首,穿过珠玑巷中门楼(82年复修),进访了张昌故居。
张昌是张兴的后人,张昌故居是95年重新修建的,分前门、中堂和后室,675平米。珠玑巷得名的一种说法就是唐敬宗御赐张家珠玑绦环而是。
路过李氏欧阳氏祖居、徐氏梁氏宗祠,逾珠玑街北门楼(83年再修),欣赏了赖氏宗祠堂屋和祠前石幢、泮池,来到一片新建的家祠区,再游目流览谢、温、潭氏宗祠,抵达了东北端的“百姓堂”。在此,折返向西,依顺在曾、韦、郭、杨、叶、丘(邱)家庙前闪过,来到最西头的本家潘氏大祠堂。
幸许是郭家庆典,当进入珠玑巷时,仅是做了登记,并未收取门票钱。
9月4号是珠玑巷郭氏晋主的日子,在气势雄浑落坐在高台上的“百姓堂”内,来自广府甚至是海外的郭氏后裔举行着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典活动。百姓堂仿秦唐风格建造,占地38亩,设台基、大殿、游廊和阙楼等。大殿面阔九间重檐庑殿顶,在其轩敞布满红色丝帛近千平大厅内,几台大功率空调吹拂着丝丝凉风,郭氏宗族喜宴急待开席。
虽说本家位在赣粤以北之皖,与珠玑巷潘氏后人大概率无关联,新建的潘氏大宗祠在祠堂群前排最南端。跨进宗祠,我振衣甩袖。虔诚目礼了“荥阳堂”(天下潘氏出荥阳)。5百年前说不定,但“三千年前是一家”,在此找到了家的感觉,令人欣慰而有归属感。见过宗祠看管人,先生见我同姓,脸添喜色,急忙让座看茶,并说各宗氏在巷口安排了引导人员。是的,在进珠玑巷大门和在百姓堂确均有一群阿婆上前问姓,来于何地?我耽惧是推销的,笑而不答,急忙躲让。
沿原路返回,在双龙桥西堍南面敞坪中树立了一尊汉白玉“胡妃像”,驻步少时观看了这位皇妃生平过往。施施然趟过珠玑街南端那段碎石路(拙眼见应是新铺设的),就能面睹近见珠玑石塔(贵妃塔)了。
胡妃雕像和贵妃塔是纪念大义救民于罹难的胡皇妃的。宋度宗咸淳八年,一胡姓皇妃逃离禁宫,由珠玑巷商人黄贮万带回南雄。二人成婚后因歹人贪财告发,奸臣贾似道向度宗慌报南雄珠玑巷人欲谋造反。赵禥下旨清剿。面对朝廷大军,胡妃与之周旋,俾珠玑巷人赢得逃亡时间。胡妃自己却投井自尽。
在街摊上买当地特产手工香烟时,女老板告诉我:那座六角亭内七层石塔下就是胡妃殒命泉下的古井。
岭南建筑有其特色,尤其表现在屋顶之上。一是装饰在屋脊、门廊、山墙等部位的灰塑,色彩强烈,斑孄鲜艳;二是镬耳山墙,作用同江南马头墙,防火防风;三是陶瓷屋脊和嵌瓷工艺,突呈雕塑的物什显亮活泛;四是海边地区建筑用蚝壳做墙,坚硬防腐。粤地营造代表之作是广州的陈家祠堂。珠玑巷老旧民居和祖屋,呈现的多是中原特色,而在新建的30多家祖堂高祠侧为岭南风格。
出南门楼(景区大门83年重修),东面立有185家“南迁姓氏名录”(未见复姓),景区顶头广场是南迁群雕和硅门牌坊。
本该,在韶关时先去观礼南华寺,再来珠玑巷,然后去探访梅岭,接续可北上入江西,在赣南选择龙南县去参观围屋客寨,之后经南昌返乡。可本人功课不细,脑核里地理位置不清,没想到珠玑巷与梅岭之间仅有不足20公里。错选先来远处,后走近地,先来珠玑巷再去朝庙南华寺。如此失去了回程可再访问两处景观的机缘,甚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