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儿时的获奖证书,随之打开的是曾经美好的记忆之门,我擦擦时光一层层涂在上面的灰尘,微笑中不禁流下了眼泪,是伤心、是怀念、是追忆、甚或是遗憾,我说不清楚,只感觉那些泪水像极了有故事的人举起的酒杯,一杯敬过往,一杯敬曾经,一杯敬师恩,一杯敬缘份……
那时候,亲戚们几乎忘了我的全名,只知道喊我“玲娃”,校友们不认识我,只是在上下学路上、操场上或者其它与学校相关的地方擦肩而过时,不经意间瞄一眼,“哦,同学”。直到有一天,校长带来了我的荣誉证书、奖品,甚至回想起似乎有点大张声势的在全校师生大会上通报了我获得“省级”奖励的喜讯……
哪天的天空格外晴朗,温柔的朝阳洒在操场上,照得被风吹落的树叶都闪闪发光,随着急促的集合铃声,同学们整整齐齐排着队,一顶顶乌黑的头发被盛夏的晨光罩上了光环,一股股朝气蓬勃的气息熠熠生辉。我在热烈的掌声中从队列走上主席台,不同于往常领取“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等奖状的是,台下多了些许惊叹和议论声。省上的奖,用校长的话说,他执教半生,即将退休,这也许甚至很可能是他所带学生中空前绝后的了,现在回想,这份颁奖的仪式感和庄重不只属于我,更属于老师……
校长既是我的启蒙老师,也是我的班主任,写得一手好字,配上他和蔼可亲、两袖清风的气质,让人不禁想起“字如其人”,大气而不张扬,沉稳而不死板,幽默却不随意,严肃不失风趣,他的学历不高,小学毕业就带教小学,到了我们这一茬,好多同学都是他学生的学生,也许他的文化只能任教小学,但他的能力与水平却完全不局限于一个小学校长,可以说时代的因素,教育资源的匮乏,制约了一位优秀人才的发展吧。
那时没有网,而我几乎一夜之间成了“网红”,红遍了尽管只有几百名的“同学圈”,也红遍了亲戚圈,却很令我难为情,因为那时的我沉默寡言、性格内向、胆小怕事,穿个新衣服不好意思去学校,甚至连下雨都不好意思打伞、穿雨鞋,生怕被人笑话,唯独不变的是五年如一日,每天都要早早到校,哪怕门没开冻的发抖,哪怕校门立雪。
那时的冬天很冷,风很大,我们的小手冻的通红,甚至皲裂;那时的交通不便,信息闭塞,显得中国很大,书上学过的地方都很遥远;那时候,我们听过兰州,但觉得遥不可及,更不明白甘肃和兰州有什么关联,就连省、市、县的所属关系都朦朦胧胧,含含糊糊;那时候,几乎所有的知识都来源于书本和电视,也都只停留于书本和电视,但相对而言,我却清楚的知道西安,因为我翻看了好多次西安地图和爷爷奶奶拍的照片,知道大雁塔、小寨,那附近有给了奶奶第二次生命的医院;那时候,一切都不比现在,没有电子邮箱,发表文章只能到邮电局投稿,但无论怎样艰辛与不易,老师还是不厌其烦的发表了我的作文,我佩服老师执着的精神,佩服他让我投稿时坚定的眼神,更佩服老师对我们悉心培养的耐心与责任心。
初中的时候,一次语文课上,老师命题——《给xx的一封信》,可以给你的亲人、朋友或者曾经的老师,我灵机一动,就写给老师,我的班主任,我的老校长。漫长的一周过去了,一次偶然的机会,爸爸碰见老师,他激动的告诉爸爸:“你们家大女儿给我写信了,我高兴的逢人就给读呢!我真的没看错,是个好娃娃,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我看好你们家四个孩子,你辛苦一点,好好培养,会有出息……”爸爸告诉了我一切,那时老师刚退休,却病魔缠身,弱不禁风,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退休前一身正气的他,怎么会刚退休就判若两人,他来不及看我们长大,等不到我们成才,甚至连美好的退休生活都无福享受就与世长辞,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现在我似乎懂了,也许是顽强的毅力和责任支撑他走完了风雨执教路,支撑他以爱心践行初心,用生命诠释使命,他勤勤恳恳耕耘了三尺之地,却收获了硕果累累,他兢兢业业托起了万般希望,却燃尽了毕生精力,老师,我辜负了您,做不到像您期望的那么优秀,但却永生难忘您的敦敦教诲。
老师,曾经,您以我为傲,此生,我以您为荣。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表达对恩师的敬意,只能在安静闲暇的时光,写一些琐碎的文字,记录美好的童年记忆,追忆逝去的您和值得记录的一切,也许在别人看来有些凌乱,但在我心中,人的一生很短暂,值得回忆的人和事很少,像喝一杯好茶,如果大口大口的饮,就失去其品茗之道 ,我舍不得这些值得珍藏的记忆在我的笔下一带而过,只能偶尔翻出来品一品,碎碎念念,以便续就我更长久的记忆。就连有心的爸爸将证书包起来的相框、曾经跟风的大头贴都舍不得取,尽管现在看来很俗气,但那是二十五年前最时尚的搭配。
时光清浅,却也炙热,有人畅饮一杯,高谈来日方长,有人慢品细酌,来日并不一定方长。我们在追逐星辰大海、奔赴诗和远方的同时,不能忘记身后的那串脚印,不分深浅、不谈高低、不论大小,都叫经历……,它们组成了你的阅历,日积月累,才构筑了曾经长长的梦一样的现在,甚至不断延伸到遥远的未来。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应该让过去过去,让未来到来,珍惜眼前的现在,让它变成未来值得回忆的过去,因为只有翻过一页,才能记下更精彩的另一页,只有记下每一页的精彩,才能不负过往,不畏将来!
夜已深,就此停笔,闭上眼睛,任凭思绪飞向窗外,穿过漆黑而深邃的夜空,回到那座已经早已废弃的校园,那间下雨会漏水的教室,“请同学们齐声背诵《记金华的双龙洞》”“小金花,不要哭了,擦干眼泪,再给我们唱个《捣米谣》吧……”“放学把卫生打扫干净再回家……”、“x玲,今晚回去帮我向你爷爷借一下《封神演义》……”,那些熟悉的话语,那张熟悉的面容,像特写一样一遍遍浮现在我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