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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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煎熬

创建于2023-01-06 阅读7278

   这两年,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城里生活的人们越来越感觉到生活的不易,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几乎成为压垮人们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很多人不再意气风发,摒弃了当年的满怀豪情,只是一味地选择了“躺平”和“摆烂”,用他们的名言就是:卷不动就躺平。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又幻想起了农村的美好生活,幻想着在农村盖个小院,种上几圃菜,栽上几株花,闲时带上妻儿回农村小住几天,颇有“携来妻儿曾游”的味道,在这里春天花鸟缠绵,夏天云雷奋发,秋天弦泉幽咽,冬天雪月空明,漫步在篱笆间的曲径上,没有压力,没有烦恼,似陶渊明一样悠然洒脱,又似王维一般充满诗情画意。

   我觉得他们之所以对农村能产生这么大的错觉,很大程度上有两方面原因:一是他们从小就在城里长大,根本没有在农村生活过,他们对农村生活根本就没有感触,对农村的认识还停留在课本上的“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和“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中,当然这种情况并不占大多数;二是按照心理学的理论,人们总是无意识地回避一些痛苦的记忆,于是他们有选择地回忆,将农村生活中的一些“非痛苦”的碎片拼接在一起,形成一种对农村“全新”的认识。

   农村人的生活没有诗情画意,他们不懂得赏花弄月,不懂得花前月下,更不懂得做作矫情,他们的意识里只有生活,我觉得农村的生活可以用四个字概括,那就是“压力”和“煎熬”。农村人从一大早起床开始,就承受着生活的压力,就要为一家人的生活煎熬。

  在我小时候,村子里还未通上自来水,父辈们每天第一件事就是去沟里的泉子挑水。那一担水沉沉地压在他们厚实的肩上,他们喊着号子,在山间崎岖的羊肠小道上踏出一串串坚实的脚印,他们不懂得“劳逸结合”的理论,路上一步不歇,总是一口气将水挑回家,仿佛肩上挑着无限光荣的使命。

  父辈们胡乱吃几口早饭,不懂得细嚼慢咽也不懂得营养搭配理论,用手将嘴一擦,就赶着牲口套上犁去了地里,地里的劳作最为枯燥,牛一步一步走着,他们一步一步跟着,在空旷的地里忍受着无穷的孤独,偶尔一半声吆喝牛的声音成了地里最华美的乐章,老黄牛发出的“哞——”的一声就算是最好的回应。父辈们一天犁上三亩地,回到家已是下午了,又胡乱吃几口饭,把牲口安顿好。牲口歇下了,他们却歇不下,又提上镰刀去沟里给牛割草,晚上回来还要铡草。我清楚地记得父亲晚上对母亲说:“我今天一天跟在牛后面走的路,估计都能从香庙走到彬县了”。

  前些年,人们的收入主要靠栽植烤烟,这是一项从春初贯穿到秋末的大型农活,也是我最头疼的一项农活,从育苗到栽秧、掐花、打岔、掰烟叶、系烟叶、烤烟、拣烟,程序复杂繁琐不说,每个程序似乎都有干不完的活。然而父辈们似乎没有这么多烦恼,他们总是到了哪个程序就干哪种活,没黑没明地干,没有抱怨,也没有牢骚,他们不会歌颂生活,也不会批判生活,只会默默地忍受生活的煎熬,他们眼里流露出来的只有摆脱生活压力的希望。

  当烤烟栽植式微之后,闲不下的父辈们又开始种植果树,春天里他们在艳阳下给果树疏花疏果施肥,夏天里顶着烈日套果袋,秋天里冒着蒙蒙细雨摘果子,冬天里忍受着寒风的侵袭剪树枝。他们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向谁展示自己坚毅的品格,实在是生活所迫啊。曾经我幼稚地认为,父辈们这样天天在地里劳动,身体得到了很好的锻炼,寿命肯定比城里人长,但后来我发现并不是这样。直到有一次和学医的表弟说起我的疑惑,他告诉我:干农活和锻炼并不是一回事,父辈们长期的重负荷劳作,早已将生命透支了。

   农村的生活就是这样,在压力中煎熬,在煎熬中迎接新的压力。为什么城里人总感到空虚,而农村人没有?原因是农村人哪有时间和精力去空虚啊!很喜欢一句话“岁月带伤,亦有光芒”,父辈们在带伤的生活中煎熬,在煎熬中把生活变得厚重。

   写到这,我不由得又想起我的父辈们,又不禁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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