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有个普希金,中国有个金希普”。金希普,莫言《诗人金希普》里塑造的一个人物形象。
金希普原名金学军,是邻村屠户金生水的小儿子,中学时期创办“女神诗社”。他在县驻京办老乡招待会上强行发表演讲,“各位领导,各位老乡,请允许我先做个简要的自我介绍。我叫金希普,1971年出生。从小就热爱诗歌,五岁时即能背诵三百首唐诗宋词。小学时即开始写诗,我小学三年级时写的一首诗被编进新加坡国立大学教材,新加坡一位内阁部长亲口对我说,正是读了我这首诗,才发奋立志,走上了从政的道路。初中时我发起成立的女神诗社,成为全中国最有名的学生诗社。截至目前,我已出版诗集五十八部,荣获国际国内重要文学奖项一百零八个,我现在是国内外三十八所著名学府的客座教授,去年我去美国访问时,曾与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在林肯中心同台演讲,受到了一万一千多名听众的热烈欢迎尽管我取得了一些成绩,但离家乡父老对我的期望还相差甚远。我深知,一个诗人,离不开家乡这块热土,离不开县委县政府的正确领导,更离不开在座各位乡亲的提携帮助”。他的至理名言是“我知道有很多人以为我在吹牛,我不辩解。喜马拉雅山有8844.43米高,有人不相信,但喜马拉雅山从不辩解,它屹立在那里,悄悄地继续长高。有人劝我低调些,不要张扬,但大海,浩瀚的大海,从不低调,它卷着巨浪呼啸而来。”“有人要我修改我的诗歌,我说,闪电是不能修改的!”
春节时,金希普带着女朋友到姑父家吃住十多天,并许诺为姑父家儿子谋一个电视台副台长的差事。“我和宁赛叶(秋生的笔名)是割头不换的兄弟,他如今落了难,我不能不管。我这次来你们家,就是为了考验你们,以我这样的身份,还用得着跑到一个农民家里来过年?只要我愿意去,中国所有的五星级饭店都会热情接待我,但我哪儿都不去,跑到这里来,睡土炕,吃农家饭,为的就是看看你们能不能容人。叔,你把热炕头让给我,自己去厢房里睡破床,弟妹把家里下蛋的老母鸡都杀了炖给我吃了,我,还有小贾,深深地受了感动,我一定报答你们,一定要把我的兄弟宁赛叶从农村解救出来。你大概也知道现在办事的规矩,没有这个,他捻了一下手指,那是万万不行的,别说安排一个电视台副台长,即便是安排一个普通编导,没有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绝对办不成。”姑父七借八凑,弄了两万元,悄悄塞到金希普的提包里。后来,金希普对我解释说是因为反腐败,才没有办成宁赛叶之事。
似这般沽名钓誉之辈,我在留职停薪时期也曾见识过。
改革开放之后流行“下海潮”,我也就做了一回“弄潮儿”。公司业务拓展到湘西,我长驻张家界。市里有个部门从北京邀请了一批画家到张家界采风创作,指派专人专车带画家们游览,领略天门山、武陵源、天子山、金鞭溪、袁家界、十里画廊、黄龙洞、宝峰湖等奇异风光。临回北京前,部门最高领导设宴款待,又将会议室布置成画室,供画家们挥毫泼墨、心情创作。我有幸受领导之邀,前来观摩学习。
偌大的会议室中,临时搭设起十来张画台,整齐排列成两行,每张画台差不多有两张当时流行的老板桌那么大,平整的台面上铺有厚厚的绒布。每张画台上都备有笔架,笔架悬挂着各种毛笔,旁边摆放一个古色古香的洗笔盆,还有几大盒未开封的颜料。靠墙的大桌子上摆放各式宣纸、油画布。紧临会议室还有两间小房间,供画家们创作累了时休息所用,休息里配有沙发,茶几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和点心。每个休息室还专门配备了一名漂亮的女服务员,随时为画家们端茶递水。
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多的画家,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识画家创作,也是第一次这么亲近艺术。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蹑手蹑脚地走进画室。有的画家立在台前凝视画稿作思考状,有的俯身用铅笔勾勒轮廓,有的运用毛笔蘸墨在宣纸上游走。还有几个象是油画创作吧,每个人面前立一个画架,左手持调色板,右手持油画笔,或坐或立,在画布上这里抹一块,那里涂一团。抹几下,换一种颜色又涂几团,画布堆得厚厚的颜料,还不时停下笔歪着头左看看右看看,一会点头一会又摇头。人们对未知的东西都心怀敬意。我对油画那是一窍不通,尤其是未完成的作品,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边际,偷偷瞄一眼,匆匆离开那几个油画创作的。
“张老师,过来帮我看看,我这画总是有点别扭”。一个留着长发、后脑梳一个小辫子、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画家,向着对面隔几张台的人喊道。
“好吧!”那个被喊张老师的答道,走过去。
张老师5、60岁样子,慈眉善目、鹤颜童发。一袭复古宽松盘扣立领的短袖唐装上衣,搭配一条阔腿长裤,脚蹬一双黑色布鞋,典型的文化人形象。
宣纸上画的是一只不知名儿的鸟,看起来确实有些别扭。张老师指着那鸟的尾巴说:“尾巴透视不对。你画的鸟头是平视状,尾巴又变成了俯视状。”张老师拿毛笔,修改起鸟尾巴,边画还边说:“这尾巴的比例也不太对,应该要统一”。修改后的鸟仿佛被张老师注入了活力,灵动起来。但这副画显然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只能换宣纸重头再来。
接下来又有几个画家陆续找张老师修改,或是请张老师点评。我一个外行也知道,张老师是这群人中为数不多象画家的画家,有真本事!从后来收集的作品也能看得出来,有好些南郭先生充斥其中。
不过还好啦,这些所谓画家充其量也就是混吃混喝罢了,不似金希普去骗钱。骗钱,不只是能力高低的问题,属道德品行的范畴,已然是违法犯罪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