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浙江上虞人,年轻时离开家去上海银行做练习生,和爷爷一样,终身从事金融业。母亲是广东南海人。武大外文系毕业,先做文字工作,后做英文教师。在她短短的47年生命里,经历了错划右派,下放劳动,文革挨整和抄家,因抑郁生病而去世。这是我们家庭永远的痛。
这是我5个月小照及母亲留下的最初文字。当年出生在冬天,乳名叫“雪虎”。因属龙,大概希望“龙腾虎跃“。据说幼年我善拍球,按广东人的说法,球有宝玉的寓意,这样定了我的学名。二哥生日与我相差5年又一天,每当生日妈妈就带我们去照相,背后都留下她的文字。
二哥聪明英俊,多才多艺。他总带弟妹们玩耍,也是众多同学的English偶像。文革他经历曲折,高考虽是高分却因政治原因就读师范。后来任教师和公司高管,身心受到压力和伤害于55岁病逝。他善良孝顺,对父母和弟妹都倾尽了爱。我也是在他关爱下从外地回到家。我们永远怀念他!
这是我生长的家庭,有音乐,歌声和学习氛围。各自在学校里都是佼佼者。母亲靓丽端庄和善良,喜爱文学和音乐,对我们影响最大。年幼就教我们英语、诗词和作文。她的慈爱和教导影响我一生。她留给我们很多照片和回忆。我们5个孩子既是她的作品,也消磨了她的才华和岁月。令我终生感怀!
青姐只大我一岁半,却懂事很多。她是哥弟之间的独女,小时候受到特别宠爱。钢琴、写作都很优秀。文革中也遭受社会歧视和政治压力。母亲去世后,她担负起家庭责任。对两个弟弟的照顾、容忍和关爱很多。当年全家下放后,她是亲人信息交流和关爱的中心。
回弟聪明活泼,外向早慧。我们从小一起玩耍和成长。在那饥饿和动乱的年代,共同经历了许多荒唐有趣的童年故事。至下乡我们才走向不同的人生。
童年、少年、青年-那么认真,沉静,自律进取。
青年、壮年、老年---青年补习学业,中年忙碌工作和家庭,晚年享受自在,最后回归孤独。
我的小学--江汉区花楼小学。一个深藏在民居陋巷中的三层楼。有木地板和楼梯,操场是居民的晒衣场。上学要穿过很黑很长的居民走道。我是少先队文体委员,在乒乓球、踢毽子,跳绳等体育项目都很突出。各科成绩尤其数学优秀;学期评语总是踏实,友善,礼貌、守纪。
尽管简陋,无论在校内或者校外,小学生活仍然愉快充实,留下许多难忘的记忆。
童年在四明里的嬉戏声,江汉关的晨练声,大小居巷的脚步声,课堂朗朗读书声,在饥饿着,快乐着中度过。半个多世纪后,幼时的伙伴们回忆还历历在目,声声入耳!
武汉十九中学,是1911年天主教武汉教区嘉若撒修道院长柏博爱修女(意大利人)创办的嘉教会学校,后为私利汉口圣约瑟女子中学。有气势恢宏,红白相间的西式建筑。
1966年进校时学校开始收男生。由于文革,除了串联、玩耍,没有正常上课。69年毕业,初一的课程没学完,更没有中学毕业证。因为成分我们没资格读高中,随大多数同学到农村接受农民教育。
50年后的重逢。既是邻居又是同学和玩伴的徐光。既是知己又是球友的浩子和荣生。
1970.2.14那天,我们在忐忑,压抑,封控的气氛中乘船去黄梅。码头上千呼万嘱,泣泪告别的画面难以忘怀。那是一个16,7岁的懵懂少年离开熟悉的街巷和亲人的时刻,没有豪情,没有壮志。一声启笛,伴随一船烟雾和眼泪.....
黄梅那高耸的佛塔,土坯的茅房,一口小小的井水,一陇陇多彩的田地,浇灌着我们稚嫩的心,留下艰辛的汗与泪。老队长清晨出工的吆喝声,崎岖山路上挑粪的脚印里;夏日炎炎双抢的水田中,冬夜风号摇曳的油灯下。知青的年华,就是在每日的劳作中度过。 还记得那本丢失的红封日记本,记录着当年的孤寂和煤油气味。
幸好我们小组有三对男女同学,在孤独和艰辛的劳动生活中互相关照。留下很多值得回味的趣事。
小谢是劳动模范;小郑是生活巧手,小付是快乐精灵;三个男生既是当年球友,又有相似家庭背景,无话不说,无戏不唱。
招工大潮离散了我们,个人开始奔向未知的远方。三个队友去了鄂西北修铁路,队里剩下郑谢和我。在单调而孤苦的劳作中,我们互相支撑和温暖。小谢忠厚、勤劳、对人热情,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当我招工离开黄梅,她孤独的留在村里,那种分离和悲凉的心情令人伤感。我们的友情通过鸿雁传递数年。由于分隔,生活的差异和误会终止了联系。她的病逝,给我留下苦涩的遗憾。也懂得了珍惜人生每一阶段的情缘。同学们都很怀念她。
两位当年与我们谈得来又同龄的农村青年,他们都已离世。他们教我们乡村生活技能。尤其那位小虎先,聪明有耳疾,听力有限,我们时常用笔代言进行交流。看看他的诗篇,就知道对我的情感和离别的祝愿。几十年,这本子和留言是我纪念他最好的证据。
70.11.17我招工入厂。离开了孤苦而又略带甜蜜的广阔天地。队长送行的鞭炮声,炊烟袅袅的矮屋,百鸟归林的喧闹,层叠变换颜色的田畈,那个美丽的蒋花园村多少次出现在睡梦中....
进厂第二年,我被评上工厂先进生产者。在管道加工芦席棚,记者为正在干活的我留下珍贵的照片。后来分到棉浆车间,在三个蒸球旁度过6年的造纸工。那浓浓的碱水气味,从初始的厌恶,到成为熟悉的生活。
在单调的三班倒车间工作外,我有一群年轻、精力充沛的朋友。聊天、郊游、钓鱼捉蛙、赶集、煤油炉聚餐、运动、阅读等等。生活匮乏和艰苦,却丰富多彩,充满乐趣。
我创作歌曲和诗歌,编写板报,抒发青春豪情;我苦练提琴,成为乐队提琴手参加各种演出。我的球技在工厂小有名气。那丰富多彩的生活,记载着青春的活力。
在劳动和娱乐中,我始终记得家庭的教育,深感失去读书的失落。通过家里带来的数理化自学丛书,自学了中学课程。在维真的支持下,我如愿考进了工大,取得社会承认的大专学历。在学习中我刻苦认真,尤其数理化基础取得较好成绩。高数是全区的满分。我渴望读书学习,它让我了解这个世界和自己。是我克服不自信,搭上人生高度的一个重要阶梯。
小黄在15岁初二,作为部队子女来到山区工厂接受工农兵教育。她年纪小,外号“黄毛丫头”。开朗的性格受到其他女工们谦让和关爱。相对车间的打闹娱乐生活,检验科更有文化氛围被我关注和羡慕。通过她借阅了文学和专业书籍。我内向但兴趣广泛,她外向又热情。工作联系和业余玩耍,让我们走得比较近。
75年小黄幸运的被推荐去湖艺学习音乐,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爱好,也是她离开工厂的绝好机会。我们送她写有天高任鸟飞的影集。76年宣传队在襄樊调演,她居然又出现在眼前。她毕业又回到工厂教书,既出乎我意外,又深受感动。这段分离曲折的过程,让我们相信缘分并最终走到一起。
80年我们在工厂筹备家具时生活又发生转机,她和我先后调回武汉。这是多么令人羡慕,充满憧憬啊!
81年暑假,我们去桂林旅行结婚。每日早出晚归,爬山穿洞。最开心的是乘船游漓江。由于迟到被单独安排我们坐船顶,风景绝佳。留下很多黑白照片。回家还自己洗放照片不亦乐乎。我和维真的结合,就是在玩耍中相识相知。我们性格互补,各有所长,共担家庭重任,享受生活苦和乐。
湖边漫步,琴瑟交融。度过一段无忧无虑的两人世界中。
82年晨出生了。给家庭带来新的欢乐和辛劳。设计院又分配房子,一切都令人羡慕。我们工作在大江两岸,每天乘车-船-车一个多小时上班。由于经常出差,育婴重担主要是她。好在娘家就在隔壁工厂,给我们帮助很多。忙到每晚躺下才感叹,终于歇下了!那时的照片可以看到我们的快乐和疲惫。
为孩子教育,3岁多就在汉口上幼儿园、小学、初中。上学、课外活动加练琴,在我自行车上风里雨里度过。出差也带他出去旅游,尽力给他最好的陪伴。
带儿子去洪湖看荷花,观南京中山陵、游宜兴岩洞、栖北京天坛古树、登张家界大峡谷等等。同事们都叫他“小球”。
孩子成长期,也是父母工作的繁忙期。我们经常出差,有机会就带他同行。这是在北京北海、天坛公园、颐和园、江边送行妈妈。放学后在爷爷家午饭,午睡和做作业。过去对我们极其严厉的爷爷却变得慈悲和宽容。
他从小练习骑车,游泳、学琴、锻炼、旅游等,都有我们的安排和陪伴。他在一天天长大,我们步向衰老,时光在艰辛而幸福中流过。
我喜欢音乐,也希望他能发展。买了最好的音响设备欣赏古典音乐。他四岁就上艺术幼儿园,拜武汉名师王志杰和滕茂隆。我也陪他操琴练习,辛苦5年后还是遗憾的放弃了。心有音乐,是学乐器的前提。 小时候,一根竹笛,一个口琴,我可以在窗口吹半天。我们全家都喜欢音乐。退休后也都选择了与音乐有关的兴趣。
2002年国企改革,我们都办理内退手续离开单位。黄随同事去珠海设计院打工。那是经济特区,灵活的就业机制,海边的风光,对我们是巨大的诱惑。短暂的租房后,毅然买下一处海景房。窗下就是情侣路,睁开眼就是大海和椰树。天没亮渔船就出港,下午渔船回来,岸边就是新鲜的鱼市场。早晚可看海上日月升落,晴雨可看阳光和狂风巨浪。尤其是台风,厚厚的落地窗被正面铺天盖来的风雨袭击,心生敬畏之感。
她在设计室辛苦加班,我四处出差企业审核。休息时我们常在海边散步,或结伴去打球、徒步、登山、坐船上海岛度假,尽情享受南国的绚丽风光。我们住在香洲老城区的湾仔沙,窗下就是美丽的野狸岛和明亭公园。见证它填海筑道,建起贝壳式珠海歌剧院和绿道。站在窗台,远眺是香洲湾,珠海渔女游人如织;顺着情侣路,经过海滨公园和泳场,可到灯光日夜璀璨的拱北海关。
儿子在广州做了几年有钱有闲的单身汉,最终在自己公司找到伴侣。小静是福建人,从小随父母离开老家国企,到深圳创业生活。不到两年,儿子跳槽、搬家、结婚、生娃一气呵成。
在上海浦东滨江一号的酒店里,完成婚礼。双方亲属,同事,十人的伴郎伴娘从四面赶来庆贺。
两个新人给我们请茶,红包和赠送纪念品。记得送我的礼物是kindle阅读器,阅读是我终身的爱好!
2013年底,孙女的出生带来做爷爷的人生体验。也许隔代亲,也许没有女儿的缺憾,对孙女我是无比的喜悦的满足。
活泼可爱的小孙女,给我极大的幸福感。
幸福的时光终是短暂的,我挑选了百张照片,记录我们一起度过的愉快岁月。往后就是学习和成长,知识的传递和情趣的培养。
小小从婴儿到幼年的日常生活中,奶奶付出最多。对她是任劳任怨,百依百顺。当听到小小发嗲的奶奶呼唤中,她的心都融化了。两岁多我们就两辆自行车接送托儿所和幼儿园,风里雨里穿行在闹市中。享受天伦之乐。
有女有子,一个“好”字,感谢儿子、媳妇,给我们幸福美满的家庭。
小家庭的旅游妆。
2018年的香港之行。全家在太平山上看夜景。
18年与大姐最后一个春节。岁月在流淌,欢乐在定格。
那年在上海聚会,难得尽开颜。大姐的一口上海腔,让我们回味父辈的乡音,江南的乡情。可惜已成绝唱。
2016年,回弟携女回国,一起去上虞老家。梅琳大姐还在,给我们当导游。只有她在此地生活过。当年先祖几幢大屋,容下数房老小几代。而今凋敝沉寂,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18年和维真妈一起去苏州和宁波旅游。在普陀山上真心祈祷,不知夙愿是否一致。在途中得到汶川地震消息。甚为震惊! 人生有幸运,就有灾难。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依。
14年全家去厦门旅游。游览泉州古籍。尤其观瞻了纪念弘一法师的开元寺。八十年代,我在厦门生活数月。上鼓浪屿、爬南普陀,游厦大海滩,感受闽南的海风。那是改革初期,家家电视天线朝向台湾,金门海上漂来阵阵靡靡歌声。
2018去香港澳门旅游。感受特区的旧与新。
2018台湾之行。当年的仇恨教育,对它充满疑惑和神秘。游玩后才感知那里保留了民族的传统文化。没有拆迁的高楼大厦,却有着久违的温良恭俭让。经济的发展使它成为亚洲四小龙。
台湾的阿里山日月潭,多么熟悉的歌声。美丽的祖国宝岛不要分离!
台北标志性建筑--101大楼
2018秋高气爽,红叶正红时的日本之行。这个充满恩怨又艳羡,既传统又现代的近邻。走进富士山,踏进清水寺,住进榻榻米,敲响和平之钟。
东京雷人悠久的浅草寺,京东被红枫覆盖的的清水寺,奈良公园巨大佛像的东大寺。远眺被北雪盖顶的富士山。
12年利用工作之余我们有重庆,成都之行。游峨眉观风景,登南山看渝中夜景。朝天门品火锅。体验巴山蜀水的风貌和人文。
去映秀镇感受地震惨烈和灾区重建的现代小镇。生命其实非常脆弱。学会感恩每一天。
昆明工作三天,最后一天我们一起游览石林和滇池。尤其是西南联大旧址,是我多年想去拜访的历史情节。
18年我们参加同事组织的环绕祁连山的西部之行。在辽阔的沙漠,五彩的丹霞,晶莹的盐湖观,碧绿的月牙湖留下快乐的身影。(有专篇记录观感)
维真那么开心,我也深受感染。人生难得是欢愉,
唯有别离多!没想到这也是我们最后的结伴旅行。
登上秦岭太白山顶,是我有生最高“成就”。远眺乱云飞渡,莽莽群山巍峨,郁寂的心镜豁然开朗!
每年盛夏去山里避暑成为热门。一般是大别山,神龙架,恩施利川等山区。温差相差很大,呼吸清新空气,品尚绿色食品,放松心情是追求长寿的愿望。
登上神龙顶遇到暴雨和低温,想象“野人”也是如此在冷暖交换中艰难生存。
退休后作为国家注册的质量环境安全体系高级审核员。为北京华信做了近30年的兼,专职审核和授课。这期间我走遍全国大小工厂,涉及众多产品制造专业。在天山滑雪,在东山岛观海;在泰山登顶,在虎门,崖门忆历史风云。这些经历大大扩展我的视野,也开朗我的性格。留下许多足迹和照片记忆。
骑行是我晚年回归生活的常态。和老友谈青年的苦乐年华,改开后的日新月异。我们有共同的经历和感受。也日渐面临着朋友的伤痛和别离。
五个老汉每周在东湖聚会,偶尔去外地旅行。这是我晚年孤独最好的慰藉。家庭迴异,性格多样,没有避讳,随性而言。有着共同的青年经历。人生难得是知己!
2020春节前爆发疫情。她不幸感染半夜回家来。我退了去上海过年的车票,连续三天日夜排队为她打针。在那个除夕夜里,目睹了封城后的慌乱,恐惧。三年疫情给家庭,社会带来重大创伤。不断传来朋友,同事离世消息。
在拥挤和惶恐不安的医院,在救护车呼啸而过的空旷街道,人们面临生与死的抉择和悲哀。
疫情隔离期间,买菜,做饭,杀毒,锻炼,拉琴,看书,核酸就是全部生活。病毒既给人世间带来伤害,也使人类认识到自然的博大和敬畏。社会,经济,政治,观念都发生重大变化!
2018年我们离开上海回汉生活。她心里突然不平静了。几十年生活琐事的分歧和性格差异积累为怨恨。丧失了往日相濡以沫的信任,这让我始料未及! 起初我用共同的经历和照片去沟通情理。朋友们也主动相劝,儿子做了努力。直至今天形成陌人式沉默。我还是很怀念我们的过往。通过阅读人文经典,让自己逐渐从辩解,抑郁,忿然到接受现实。她是个好人,为我们家庭付出很多。但性格偏执和认知局限,晚年执迷不悟,选择了分离和孤独。面对缘起缘散的晚年家庭,我唯有悲悯!!!
我独自生活。用阅读,音乐,和运动充实自己。
我缩小了社会联系。在安静中思考人生,去俯瞰这精彩纷呈又悲欣交集的世界。
好在儿子安排我们共同度假,创造了团聚的机会。龙年在深圳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全家游。多么向往一个没有争执,充满信任,友爱,轻松有趣的家庭!
我自幼体弱自卑,敏感温顺。上学勤奋踏实品学兼优。工作德行都受认可得奖。生活于20世纪后半段,政治风波伴随着饥饿,运动,下乡,务工,补习的青年时代。直至30岁后,才返城成家立业,发挥才智服务社会。工作延缓到70岁后。我是所谓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实则有理想无作为,遭折腾无贡献的一代人。好在有自知之明,谨言慎行,勤奋自律,与人为善,平安一生。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