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杂记10:消失老水库

岁月留馨
创建于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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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老水库

故乡山脚下有一座60多年的老水库,藏在深山沟里。除了50岁以上的村民们尚存一份过往的回忆外,80后的村民和外地人,对承载着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也封存着一代人慢慢消失的故事已经知晓得不多了。

在苦干大干快干的上世纪六十年代,红旗渠的故事激励了很多人,村民们都在红灯照耀下,早晚背着毛主席语录,坚信人定胜天的道理。在把山里生长了上百年的青岗木基本砍完却炼不出钢铁后,又把精力转移到从土里刨出社会主义财富的大胆想法。于是把高山变粮仓,把山地变梯田,大力兴修农田水利成了农闲时节村民们的主要工作。

一、修建的背景

发源于老家凉水井旁边卫峰山上的山泉水,一路巡湾下流,一路收纳周边各支涓流。在流到者浪公社后赖不住寂寞,转了个大弯往县城方向继续寻找城市的热闹。下流到县城后成为隆林县城主要河流之一的这条无名河(溪),她的上游慢慢引起了村民和辖区领导的关注。因为下游者烘坝子的农田需要大量水源灌溉,原有的水利位置较低,只能对坝子一带有效灌溉,而坝子上方新开垦的大量梯田,附近的水源不足于灌溉,大部分变成了望天田。

更重要的是,这小河的流水整天呼哗哗地住下流,落差又大,不能灌溉农田,又不能发电,这样浪费社会主义资源多可惜呀!别的地方都在大干苦干,冬修水利春筑田,秋收粮食好过年,咱们这带没矿没其他资源,不能拖社会主义建设的后腿。梯田修完了不能闲着,没事干就要找事干才能尽快实现共产主义。于是,除了修建领好寨子各处梯田的水利外,为解决者烘村坝子上方的梯田用水,就从卫峰(地名)一带开始修建长约近20公里的大水利,把高山沟里的水引到者洪,保证那片几百亩的新梯田旱涝保收。20公里的水利全都经过高山沟谷陡坡,不容易修,领好、老屋基、滚马等这些不受益的村寨也全都被分配了任务。于是就按寨子分片包段,各按人口数量承担着3至5公里不等的修建任务。各寨子又按户籍劳动力数量,分成一个个小组,每个小组分到几百米到上千米不等的修建任务。据老人们说,那个冬天,寨子里的青年男女,几个月全都早出晚归,大家争先恐后手挖肩抬,例用自制的木刮板掏土,在山涧陡坡上挖出一条平台小路,手扶拖拉机都可在这小路上跑了。继而在小路上深挖出水利,经过两年的努力,各寨子负责的水利全部完成,河水顺利从上游流到20公里外的者烘村。

这条水利引来的活水,为者烘坝了上方的几百亩旱田提供了水源。原来参与开垦这片旱田的者烘村民们兴高采烈了好多天。除者洪村外,附近的领好小队、老屋基等,甚至常么乡大石山区的苗族群众也都曾参与这片梯田的开垦,也都各自分到几十亩上百亩不等的面积。咱俩也能帮助“古笛”们了,各族人民一家亲,全民族团结一起共同奔小康的梦想下,让远在几十公里住在大石山区里的苗乡“古笛”同胞们也能吃到大米饭,成了当地百姓高兴的一件大事(注:“古笛”,方言,意为兄弟、朋友,当地壮汉民族对苗族同胞的誉称)。

“没有我们修这水利,他们哪里能吃上大米饭呀?”现今的老人们都还在说,当年的他们努力干了几个月做出的这成就,在当时来说也真是一件伟大的事。苗族同胞来种田的那些年月,我尚在年幼混沌的年龄,就已记得远在大石山区的苗族同胞们,在每年端午节前后种水稻的季节,一家老小都要从常么乡的大山里,牵牛带马来到老家寨子的熟人家驻扎,每天又都早出晚归走几公里山路到者烘坝子上方的梯田去耕作。年小的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来到这么远的地方种田,只知道他们每次到家里居住的那么一段时间,我必定能够吃到那非常爽口的辣椒骨。而父亲结交的“古笛”兄弟,就成了我的“庚爹”,隔年春节我们照例要步行几十公里去石山区里他们家拜年,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同样会得到重重的、脸盆般大的滋粑和腊肉等回礼。

但新修的水利使用不久,大家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平时河水哗哗白流,到枯水季节河沟里的水源就不够用,加上水利太长,这里不漏那里漏,水利引的水到末端梯田一带时水已经很少了。加上用水的季节,上游农田同样要灌溉,于是那份几百亩的梯田除了小部分能用到水外,还是得靠天上的雨水来种植。

同时,位于“大地”(地名)底下另一山梁边,也开垦有百多亩梯田。这部分梯田同样需要用这条水利的水来浇灌,用水困难更加明显不足。于是有人向“领导”建议,咱得修个水库,把水储存起来,像种粮食一样,春种秋收冬藏,在水库下方搞个电站,把平时用不着白白流走的河水保存起来。平时能够发电碾米,还可架线到各屯,晚上发电输送到家家户户,就都可用上电灯了。另在水库的下方新修一条水利,直接为大地底下位置稍底的一那片梯田供水,两片梯田用水不足的问题就得到解决。水库到四五月枯水的季节开闸放水,兼顾农田用水。公社领导一听,“英雄所见略同”豁然开窍,高兴地一拍大腿,“你丫怎么不早说呀?这是好事大事呀,真要搞成了,让家家户都能够用上电灯,咱们这一带不是率先与大城市同步迈进共产主义大门了吗?”。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于是完全用不着村民大伙们同意,修水库的事就不知是哪位“领导”逐级上报上去,县里便很快同意立即着手兴建者烘水库(水库按位置是在领好屯辖区内,但不知为什么叫“者烘”水库),并派来了水利技术人员择地选址,就在两条小溪的汇合处下方,集山川河流,修建水库,继而修发电站。村民们都很兴奋,又可大干一场了。

二、修建的过程

建水库的地点已确定,就选在两条山溪交汇的下方800米处,另有一个稍小的河水注入。这样三条山溪的流水都能够储下来,确保储水量足够大。选择这地方的另一个重要依据就是河道仅有几十米宽,两边高山都是陡峻的山坡,取土石筑坝减少了运输距离,并且建好后水位落差大,水力发电所需的水压就大。村民们不懂什么叫“落差”“水压”,但都懂得水从越高的地方落下来,打在身上就越痛,“科学”肯定也是这个道理。而建设的办法就是从坝址两边的陡坡上挖土直填,层层压实,同时建设阶梯式汇洪排水道,用于控制水库的水位高低。

修建水库,县里只给一些最基本的物资,其余的全靠人工修建。那年代没有什么大型机械,全靠肩挑手扒搬运泥土。1975年秋收之后,由时任者浪公社党委书记游德温作为总指挥,汇聚者浪公社全社所有村屯的村民,集中到这山沟里开始了战天斗地。

村民们用木头和茅草搭了一排临时茅草房作为指挥部,供技术人员和指挥部领导办公,同时也用来堆放水泥、炸药等物资。县水利局里派来的技术员和工程师就常驻在指挥部,由黄国义(者浪央腊人)担任工程师,袁昌成(隆或人)、黄思吉(者浪者烘人)担任技术员,负责指导什么地方设置排水道和泄洪道,如何压实大坝等整个工程的技术管理和指导。

按当时的工程进度安排,把修建大坝的土方搬运、开挖等工作分派任务到者浪公社管辖下的每个村屯(据老人们讲,那几年修建了很多个水库,都是游德温书记主持修建的,村民们戏称其为“水库书记”)。那年代还是大集体,干什么都是为国家干也是为自己干,都是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都在为共产主义奋斗,所以涉及到修建水库、修建公路这类依靠大量人力来实施的工程,都是按辖区内各村屯劳动力的多少摊派任务。

者烘水库的建设同样是依靠者浪公社全体社员来出工投劳,因此每个社都按人口、劳动力数量被下达了开挖、搬运多少土方的任务。由专门的记数人员负责登记每个队每天完成的土方数,哪个队率先完成总方量任务就可先收队撤走。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各村各寨自行组织动员要派出多少劳动力,有些村屯是闲时所有的劳动力全部上阵,农忙时选派部分参加水库建设,另一部分留在队里继续农业生产。各社基本上每家每户有劳动力的都得出工抽劳,有管理的组长或队长每天在现场登记出工的工时(那时候叫记工分),从远近各村社安排来的劳动力自个有人员负责各小队集体的伙食。近的村寨中午在大坝旁边煮饭吃,远的村社则在工地旁边砍木头搭个简易棚子临时居住。早晚就都在工地旁边吃住,减少往返来回浪费时间。负责记工时的,负责技术指导的,还有社干村干那些各级别的“领导”,他们虽然不干挖泥搬土的活儿,但工分却是比干重活的高,还会偶尔享受到比别人更好的伙食。

谁叫他们懂文化,有组织协调能力呢?一部分干活的群众虽然不在呼他们更高的工分,却更在呼那偶尔有点酒肉的生活待遇,尽管内心深处认为作为“领导”得这点好处是理所当然,只好偶尔向领导提提建议什么时候也给大伙喝点肉汤什么的。这种时候,“领导”照例会画饼充饥般给个好消息:“老实干,搞快点,建好后在大坝上杀几头猪,让你吃个够”,并且说完了还有点不满意说这提意见的小子整天不用力气干活,就光想着吃肉。大伙都不在呼后面说的,就只盼着领导说话算数,期望着大坝修好时那杀猪吃肉的大场面该有多幸福了。

水库修建一开始,就要有碾压松土的大水泥滚子,把人工搬运过来铺平的松土和风化了的细石压紧压实,才不会漏水渗水。那年代没有压路机,村民们在地上控了2米左右直径的一个圆柱型坑基,用上级提供给的钢轴放在中间,用水泥沙石浇成一个圆柱,待凝固干稳后才弄出地面修整。从县城开来的中型拖拉机机头,经过者烘村后沿着水库下游的河道辗转来到工地上。专门用来拖动这笨重的水泥大石辗子,一层层把填起来的大坝压紧压实。

上级给的水泥、钢管等物资,全靠村民们从领好寨子上方山顶的公路上抬了3多公里的陡山路,陆续运送到深山沟里的大坝边上,为后续的排水道、泄洪道建设保障了物资供应(据村民们讲,当时也曾打算从上方公路处修建公路到水库,但因为山坡太陡难度太大才没有修)。

于是,每天几百上千号劳动力大军奋战在大坝及旁边的山坡上。用钢钎撬石头的,用锄头挖土的,用泥箕(竹制的篮子)挑土的,在大坝上掏平泥石的,各有分工,像蚂蚁搬家一样,有条不紊地各整天忙碌着。

修建水库上面是下了死任务的,必须用1年的时间建起来,并且一定要争取赶在雨季来临之前建好,避开雨季的风险。1975年的农历秋收结束开始(老一辈人基本上都记不清准确的开建时间,只是大概认为是在1975年秋天后开始修建,建得差不多时被冲毁,第二年毛主席逝世后又进行了维修,前后历时约两年时间),几百上千号人奋战了四个多月,硬是在山涧深沟中建起了一座长约150米,高约90米,坝底座厚度约300米,坝顶宽约10米的泥石大坝。据老人们回忆,当时参与建设水库的人很多,哪里都有人来,大坝上到处都是人,每天煮饭的时候山沟里到处都弥漫着炊烟。

大坝建设过程中,在开挖泄洪道时就已从泄洪道下方排水道处开挖了一条水利,把水库正常排水道处的流水引到下游1公里处的边坡处,作为大地底下农田和电站用水的水利。到第二年四五月份时,水库大坝已基本完工。但由于进入农业生产季节,大部村民都回村去种田种地了,工地就很少有人在继续做工。

大坝修建的时候,发电站的建设也基本上同步进行着。上级提供给的水轮发电机也已到位,于是领好、老屋基两个就近的汉族寨子就加班加点,从电站到两个寨子之间选择最直的路线,砍掉杂木杂草,弄出一条供电专线出来。两个寨子村民都从山上砍来杉木,修去树皮,每隔几十米,立起一根电杆,用上级提供的麻皮线(内芯是铝线,中层为胶,外层为麻皮)架线到两个队,在当年春节前用上了电灯。

于是,从那个有点简陋的木瓦房水电站房子里引出来的电线,两根往河对岸山上的老屋基,两根往这边山上的领好寨子,在山沟里成了一个地标性的新事物。白天电站水轮机就用来带动碾米机、磨面机为村民们碾米磨面,晚上则带动发电机把电源输送到两个寨子几十户人家的电灯泡上,照亮了一家家的灯火。

这也是方圆几十里范围内,第一个用上电灯的村寨。在上世纪70年代,整个隆林县,只有县城和少数乡镇驻地能用上电,而能用上电灯的农村十分稀少。曾几何时,“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似乎是共产主义社会才该有的东西。这两个寨子的村民群众们,除了晚上再不用点煤油灯外,也多了一份自信。那就是在周边村民们面前说话吹牛皮时,似乎底气更足了一些。“你们厉害,你们寨子有电灯用吗?”,老人们说,大家争论不休时,只要说这话,对方就哑口了。

在上世纪70年代,许多村民大多还不知道电是什么东西的年代,这发电机和碾米机、磨面机成了山沟里的新鲜事。在农村,家家户户吃的大米必须用石碓舂。用石碓舂米时必须一个人踩着木头冲,另一个人在石礁处不停用小木牌翻捞,让谷子都被均匀的冲压而把皮壳脱掉。在农村舂米是件十分的费工费时的事,石礁舂出来的大米,不仅仍有好多谷子皮没剥落掉,后面分离也更是难弄,并且石堆冲击力太大,大米也多成了碎米。而磨玉米面同样十分的辛苦,得把玉米放在大石磨里,两个人推着石磨,还需要一个人不停地往石磨里“喂”玉米,还得掌握数量,放多了,出来的就成了碎玉米,放少了推磨的人白累,出来的就是石粉面。

因此,领好与老屋基弄出这自动碾米机、磨面机,远近的村民们都走路来看。好奇的想了解这水怎么就能够把稻谷碾成白白的大米,粗粗的玉米放进去怎么从另一头就出来细细的玉米面。那碾米机出来的大米颗粒饱满,很少有未脱壳的谷子。并且旁边有一个木制的风车,放到风车上摇一会而,一萝萝碾出来的大米与谷糠就分得十分的干净,大米扛回家就再也不用簸箕把谷糠簸出去了。磨面机磨出来的玉米面也是白白细细,几乎没有粗粒,更不会带有石磨的石粉了。

水库还没完全建好的结果,就让这两个寨子沾了光享受了好处。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周边的村民们都希望着快把水库建好,也拉一条线,让自己的寨子也能用上电灯。滚马寨的群众就已经学着领好、老屋基,砍了线路,埋好了电杆,准备从老屋基接电过年。

三、付诸东流

领好、老屋基村民们用上电灯的第二年夏天,村民们都忙于农业生产了,水库的建设只能暂告一个段落。滚马准备接电也想享受一下这电灯的好处时,不想却出大事了。

这一年夏季里雨水比往年来得都早,也来得多。往年都是端午节前后才是山间发水涨水的时节,但这一年因为下雨比较多。从农历四月中旬就开始发水涨水了,那些山沟里本来涓涓的细流都成了小溪水,不断的往水库里灌。其实水往水库里流也没什么,有泄洪道,水大了自然从泄洪道里排出去。如果太大,也可以打开排水道,降低水库的水位。这水库设计得这么科学,大坝建筑得那么宽大,绝不会有什么问题。并且经过一年的储水检验,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事故就在村民们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了。

发电站的管理是两个寨子各自安排1人值守管理,领好是徐志华(即本人父亲),老屋基是蒲文亮(又名“小年贵”)两人轮留着看管。不是怕设备被人偷,而是白天要有人负责碾米磨面,天黑负责供电给大家照明使用。早上天亮后要拉闸关电,避免村民们不懂用电而被触电。当时的值班并不严格,从两个村寨到电站走路也就半个钟头左右,一些值班勤快的人员大多是晚上接通电闸后就回家吃饭,第二天天不亮才下到山谷里的发电站关闸值守。因为一个人呆在电站里也无聊,回到家里还可做点家务。

电站正常使用的第二年五月端午节之后,连续几天阵雨过后又连续出了几个艳阳晴天。这天下午,当值的老屋基蒲文亮因家里有事,便叫父亲去顶班。晚上帮其合闸供电,第二天早上他自己过来换班。当晚值班时从九点多就开始下起了大雨,并且持续到十二点多大雨仍然持续不停。我父亲一直在大雨的喧哗中睡不着,据老人家回忆,当晚他感觉心跳跳的(预感到洪水太大,可能会冲到发电站厂房),便起身冒着大雨走路爬坡回家。

据父亲讲,其大约当晚一点半才回到家,大雨仍然下过不停。大家都在劳累了一天中进入梦乡里。对这场大雨只有少数睡觉稍微清醒的人知道,也有村民们说半夜听到寨子底下有巨大响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天天亮后,雨停了,先出门往坡底做活的村民们才发现水库不见了,大坝已被冲毁。惊呼之中,整个寨子的村民们蜂拥而出,全奔到水库上方,看到的除了沿河沟两岸黄色的泥泞水印外,水库下游河道整个一片浑黄。河水早已退去,电站已全被冲毁,发电机、碾米机、厂房什么的东都不见了踪影,甚至连厂房的平台也被冲走了大半。大家都在吃惊中无法想象这水库怎么就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迟疑之后,村民们才想起来昨晚值守的人是不是被大水冲走了,四处打听之后知道昨晚值班人的人没在电站住,总算躲过一劫。大家往河道的下游走了几公里,除了偶尔看到厂房的几根破木头外,再就是在下游的者烘附近发现了碾米机的处壳。至于大家关心的水轮机、磨面机和碾米机的命运,可能被冲到什么地方埋起来了再也找不见了。因为这铁疙瘩很重,肯定不会冲得很远。

大家不知道的,是过几天从县城传来让大家更为吃惊的事。这水库瞬间垮掉,大量库容水量伴随着泥沙,在河流下游冲毁了许多的农田,也掩埋了许多的农田。甚至在河边的村屯就有牛马、猪鸡被大水冲走。或许也有在河边居住的人被大水冲走,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去过县城的人听别人说,大水到达县城边时天已大亮,把进县城边上的农田都冲毁了许多,河边的杂草等都刮得干干净净。洪水消退之后,有群众在河边捡到一头大猪,被水冲下来停靠在岸边的许多木头也成了县城居民的柴火。这河水可是绕了几十公里才流经县城的,可见水势之大。

水库大坝被冲毁后,大坝一角还在,上面仍然堆放着先前那两个笨重的水泥石碾子。村民们站在远山的梯田和坡地上,一转头也时常看着那两个显眼的碾子,心里似乎有点堵。曾经几百号人奋斗了几个月的水库,远乡近邻的村民们都来不及享受到这水库的好处,就这样消失了,大家都不甘心。

总结原因自然是首要的。从质疑水库建设的质量,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强降雨天灾是主要原因。其次是泄洪道一带,原来一直是从右侧边坡取土搬运过去大坝上碾压,这一侧的坝基就压得少。估计坝基较为疏松,好多地方是松土经不起高水位的水压和长时间浸泡。水位升高后经不起压力,土坝崩陷造成垮坝。有人认为螃蟹也应该负一定的责任,依据便是:大坝周边河道里原来有许多螃蟹,这些螃蟹在大坝上打洞拼命往里钻,钻出大量湿润的洞穴。水库水位提高后湖水容易进入这些洞内,渗透进到大坝里,各方面原因都可能造成了大坝的瞬间垮塌了。

总而言之,大坝毁了,也没谁需要负责任。分析原因的焦点,螃蟹应该是主要的罪魁祸首,指挥部的同志也更倾向于群众意见。因为大家更相信“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古训。而领好与老屋基两个寨子的群众,都在可惜他们刚享受不久的电灯,都在为那份曾经的自豪感得而复失十分的惋惜。而滚马屯的村民,电杆都立好了,白白辛苦一场,偶尔还被别人调侃数落一下,更加有点不甘心。

四、续修维护

这一年,水库垮了,村民们没有泄气,来不及有更多的精力去想曾经的努力。者浪公社领导也打算等秋收之后继续对水库进行维修加固,一定要让这活水为百姓造福。

1976年9月9日,这一年秋收还没过,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的消息传到这边远山村,村民们都感觉这天已经塌下来了,举国上下沉湎于悲痛之中。原计划在秋收完成之后便对水库再次组织大规划维修加固的打算也没人再提起。

但闲下来的村民群众们,又在议论这水库的好处来。按先前的打算,村民们还有项一建议这水库还可以养鱼。如果养了鱼,不仅村民们也能吃上鱼,每年还可以为集体增加不少的收入。

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在几个月的悲伤过后,村民们在上级的领导下,化悲痛为力量,继续毛主席的语录和教诲,把未完成的事业继续下去。于是年底又在者浪公社领导的主持下,开始对水库进行维修加固。只是这次维修,再没有先前的人山人海,只有周边几个村屯的村民们两三百号人参与了,也认真总结吸取了去年的教训,对泄洪坝一带进行了细致的辗压,水库大坝高程和建设规划小了很多,但坝底却理性的宽了许多,厚实了许多。

于是,1977年春天过后,者烘水库奇迹般地又建起来了,虽然比原来小了很多,水库最高蓄水位比原来少了30多米,但仍然有几十亩的水面,最深处也有40多米。一湖清绿的湖水,在群山沟壑之间,十分的显眼。那个大石碾子完成了使命,静静的停留镇守在大坝中间,听那流水看那流云。

村民们买来鱼苗投放到水库里,过了几年,打鱼的时候,远近村社的群众都来观看。每户人也都各自收到一至两条白白的大鱼,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这水库终于让大家都得到了一点点实惠,让这些居住在高山上,好多人一辈子没见过大江大河,很少见到大鱼的村民们,不仅见到了十多斤的大鱼,还得尝到鱼的味道了。

但是,发电机、碾米机,还有电灯的问题,由于多方面原因,再也没有继续进行建设。而曾经计划修建的水利,兴建这座水库的最初目的是为大地底下那片农田灌溉用水的初衷,再也没人提起。只能任由这水库的水哗哗地往下白流了。

为解决碾米、磨面的困难问题,领好小队自行用节约下来的集体资金购买柴油机、碾米机和磨面机,在小寨子里自行加工解决日常吃饭问题。水库原来发电站厂房的位置,上世纪80年代初曾有者烘1位群众投资购买了辗米机、磨面机,利用原有水利搞起了辗米等加工。我在童年时每次去播立村包地的外婆家时必要路过这个加工房,听那水轮机巨大的旋转声,也曾留下了深深的记忆。

而寨子下方深沟里的水库,慢慢成了村民们学游泳、放牛之际在上面划划竹排游玩之地。偶尔能在水库里打到几条鱼过一下嘴瘾已经是不错了。

五、名存实亡

随着改革开放大幕的开启,领好与老屋基这些汉族山村,从集体主义吃大饭的禁锢中解放出来。大伙们忙碌着分田分地,把小队的柴油机等一应家当全分了个精光。搞联产承包责任了,做自己的事,大伙们再也不用纠结在集体里那种干多了也是白干的顾虑。于是,大家早出晚归,把十二分的精力都放在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联产承包到户后的第二年,寨子里基本上就不再有锇饭的家庭了,水田多的,居然全年都不用吃玉米面了。

联产承包带来的好处是让村民们全都吃饱饭,并且慢慢全部吃上了米饭。为自己做事,大家都十分的勤奋努力。责任田地周边能开发的,全都在扩大面积。冬天还在坡地上种上乔麦,春天在坡地上种上旱谷和五谷。每家每户年底的的食物多了许多品种和做法,村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

由于开荒较多造成一定的水土流失,从山上冲流下来的水土大多沉寂在水库里,水库面积在慢慢减小。2009年,隆林至西林公路扩建,新开挖的废土废石不断被雨水冲刷,又逐渐被洪水冲流到水库里堆积,原来十多亩的水面已基本被淹没,现今只剩下不足两亩的水面,水深不足1米。

或许再过几年,这水库已再无水面。者烘水库名存实亡,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和一代人的记忆中。与时同时,当年曾经两次参与这水库建设的许多人老人,大多早已作古。曾经的中年人已是白发满头记不清那段岁月了,而那些年青的主要劳动力们回首往事也更多的是时光不再,青春不再。而生于上世纪70年代后的人们,知道这水库的既往已是凤毛麟角了。

正是:

远山近水仍依旧,有情岁月难回首;

枯枝老树怕春后,云淡风清人事休。

2020年3月26日根据老家几位老人回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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