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连的人和事《第一次在兵团过大年》

刘克安
创建于2023-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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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更新电脑时,发现十年前我在《宝泉岭论坛》聊天时的记录。今天读起来还是很快乐,幸福,特意拿出来用美篇做载体,分享给我的兵团战友,老同学。


在北大荒过第一个春节

        宝泉岭标志性建筑物工人文化宫的后面,是东西走向长长的山脉,沿着山脉向东,快到尽头处的阳面半山坡上,有一小块山坳平地。说它小,沿山脉走势,也只有三栋房子,那就是当年我们的连队。西边一栋是拖拉机、农机具保养间,中间是单身宿舍、办公房食堂、水房,东边是一栋家属房,面南背北一字列开。房后是山,山上长满波力树棵子和杂草。房前没有太大的平地地,保养间前面摆放4台东方红45,一台“尤特兹”一般是放到保养间内。办公房前,缓坡小广场是三台康拜因和播种机、圆盘耙、悬挂犁和掰玉米机等农机具场和临时的场院;再下去一个陡坡有一口很深的辘轳井,井旁是没有墙壁的马架子,马架子里有一个立式锅炉大水壶,供应山上热水。大水壶旁,借着马架子的柱脚,用柞树条子搭成临时铺位,天暖时烧水人可以坐下来休息,或者躺下睡上个把小时。再往下走挺远,是猪舍、马棚,马车班。从队部向东不太远,就是缓缓下降的坡地,是连队的站在山顶上都望不到边的黑土大田地,转山分布。大田地的尽头那边,看不到的地方是嘟噜河沼泽地。

        办公房最长,有很多个大小房间,由4名66年文革开始前一个月来的北京老知青、部队转业的老指导员单身和比我们早到2个月的12名北京男女知青居住,剩下的做连队办公室,仓库、食堂、水房。家属房、据说是羊舍改造的8间筒子房。由于工作需要,住了卫生员和马厩饲养员两户人家,其余的老职工,有家属的都住在离场部不远的山下家属区。家属区建在山下,完全是因为山上吃水太困难。除了那口辘轳井,据说鹤岗煤矿打井队绕山打了很多井,都没有水,只好把家属区建在离场部不远的地方。

        为了欢迎我们哈市知青,连队把山上的家属房空余的4 间库房清理出来,在面南的窗户一面盘了火炕,铺上新炕席子。火炕对过用新木料,毛岔,铁钉,从地面到天棚订了货架子,下三层放鞋子、脸盆、牙具。适当的高度订钉,拉电线,挂手巾。再上面放常用器具,最上面放暂时用不上的包裹衣物。我们1968年10月13日,后来的24名男女生各半的哈市知青每人分得80多公分宽的席子地。火炕自己烧,队里给准备了充足的豆秸。每天有一挂专用马车拉着长方形铁制大水槽,从山下拉水供山上生活生产使用。

         刚来北大荒,赶上秋收。这一年的秋收单一,就是收大豆。赶上了年景好,机务组的人围着机械转,最辛劳。农工和知青相对轻些,都是场院里的活。翻晒大豆,装麻袋、过磅等工作,机械化程度较好,有传送带、扬场机。对于刚来的知青来说也很累,不过很快就适应了。总的感觉是:活是累点,但是吃的很好。在家时,每人每月2斤面,半斤大米,半斤油,半斤肉,一块豆腐,凭票供应。在这儿,每月交12块钱的伙食费,食堂吃的全都是面,早晨是馒头咸菜;晚上是馒头,一菜或一汤;中午,炊事员会把大块肉的热包子送到各个工作点,管够吃。天天吃细粮,有菜有肉,知青们正好处于青春发育期,这一个秋天下来,个个身强体壮,精力旺盛。

         我们虽然都是穿着黄棉袄来的,但是,连队还是农场体制。这个秋天,班后政治学习不多。在我的记忆中,由于居住分散,除了必要的工作部署需要开会外,一般不开大会。不过每次开会,除了简洁地布置工作外,便是对知青的“各种不、各种应该”的谆谆教导。平时,会由指导员不定期地找知青班长开会,发几张报纸,要求我们自学,我就是在那时学会了因地、应时、适人读报的技巧。

         北京知青,来自天子脚下,来的比我们早,住在队领导身边,虽然都是初中生,但似乎显得成熟,傲慢,从不和哈市知青亲近。过来很久才知道他们的父母很多也是夹着尾巴在做人,他们也是来接受再教育的。我们哈市知青虽然有5个高中生,可是多数父母都在被批斗,啥地位自己清楚。那时男女生之间也只能通报一点工作上的事儿,别的事是不能涉及的。大哥,在学校有位要好的学妹,一起来到我们队,青春年少,我非常羡慕他们。可是,没过多久,不知道啥原因,小学妹就调走了。过了两年多之后,我再听到她的消息时,就只有痛心了。所以我们连队的知青遵守纪律,讲文明、有礼貌,在场部是小有名气的,场部有些特殊任务,都交给我们完成。

         转眼,三个半月过去了,来到腊月年根,队里宣布:从三十开始,放假4天。老北京知青提前几天給了探亲假,回北京跟父母团聚,过年走了;老指导员信任我们,自己回南方与老婆孩子团聚去了。山上,就剩下才来不久的知青。这年怎么过?那时可不像现在,家家有大彩电,满街的烟花爆竹、礼花鞭炮。那时,全体哈市知青连个收音机都没有,想放鞭炮,都没处买。虽然食堂有馒头、有肉,有东北的大白菜、土豆、萝卜,但是没有酒,没有饺子。出门在外,总得吃顿年夜饭呀。兄弟们托老职工从山东老家弄来二斤花生米,在场部国营商店买了两瓶65度北大荒,买了猪肉,要了点白菜土豆。注意到阶级立场问题,在山下老转业兵家借来了擀面杖、面板,菜刀、菜墩,炒勺等炊具,筹备了好几天,为的就是吃顿年夜饭。

  三十那天晚饭,食堂给我们做了肉菜,可我们全打回来,没吃,不等天黑,开始忙年。包饺子没有问题。在家时,年年都要守岁,是哈市人家的传统,每年这天晚上大家边听广播,边包饺子,不但包出午夜吃的饺子,一个正月的冻饺子都在12点之前包好。擀饺子皮是我的拿手活,那天晚上也不例外,小弟们负责剁馅,大哥活馅,我和面、擀饺子皮,不等天黑,年夜的饺子就包好了,冻在外边了。要喝酒,没有凉菜是不行的。还好,游、光、地弟在行,把洗脸盆子刷干净;炒肉末,切白菜丝,萝卜丝,拌咸盐、酱油醋,弄了大半洗脸盆。炒菜谁都不会,也就算了,食堂的肉菜对付了。炸花生米可出了大笑话,在家时都只知道吃,从来没人注意是怎样炸的。我先适应手,豆油烧得直冒烟,三分之一花生米下了锅,说时迟,花生米就变了颜色,马上捞,等出了锅,早就黑吧琉球的了,外面焦了,一吃,里面还是生的,不过闭上眼睛还能吃。游弟聪明,他来第二锅,凉豆油、花生米齐下锅,小把儿放豆秸烧火,慢慢地炸,炸出来的花生豆好看多了,可是一嚼,满嘴的碳粉末,又苦又涩咽不下,这6、7两花生算是彻底喂猪了。最后一锅也别留着了,又有了经验,光弟操厨,算是马马虎虎,和在家时吃的花生米差的太远了。接下来就是喝酒、革命歌曲大家唱、样板戏,过大年。那场面,那气氛论坛上描写的挺多,就不必说了。

        吃完了年夜饭,该收拾了。咱也算是哥,必须有哥的样,不但收拾桌上的残局,对喝高了的哥、弟,都把他们安排到自己的那块席子上,放好脸盆,放杯水准备不测。坏了,热水瓶全空了,必须到水房打水。出门时,弟们喊着,让我带上把镰刀,我应对着:“我告诉过你们吗,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说完,提了四个暖水瓶,兜里揣了手电,出门。因为路很熟,为了省电,手电没拿出来。水房在队部房中部,不算太远,夜黑头,摸着黑,来到水房。边想着狼不可怕,人可怕的理由,边放下两个热水瓶,腾出一只手去开门,刚摸到水房门的拉手,突然一个完完整整的、缓慢移动的人影显现在了门板上,那一瞬间,真是毛骨悚然,灵魂出窍。一个寒战之后,我静止,本能的反应,不能等死,紧握的热水瓶的另一只手,准备出手,却发现门板上是自己的人影,在缓慢长高。我猛转身,看到山脚下,铺满白雪的田地边缘处的杂草带的上空悬挂着一颗鲜红鲜红的信号弹,和我站的高度齐平,离我也就是百多米开外,映着白雪格外地明亮,把连队的房子照得通明,我呆呆地看着它,慢慢地、慢慢地下落,大约降落了三分之一的高度上,突然熄灭,只觉得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比先前来时更黑暗了。我赶紧摸出手电筒,打了水,跑回住处。看见我回来,醉眼朦胧的弟们问我是啥东西那么亮,晃了窗户。我轻松地告诉他们是隔壁邻居家在鹤岗读书的大孩子放寒假回来了,在窗外不远的地方放了一个大嗤花,祝福我们高高兴兴过大年。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建议趟雪下山,尽快送还借来的厨具,特意经过那块我关心的、盖了雪的杂草地。雪地上,只有我们踩出的、散乱、很深的脚印,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20231029  刘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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