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经磨难的中国教育挣脱了寒冬的束缚,迎来了明媚的春天,学校发生了巨大变化,一些中师的中青年教师去了初中任教,文革前拥有大专学历的教师转身成为了合格的初中高中教师。小学则有了许多代课老师和民办教师。作为知青被分配到学校的我也投身到了教育岗位上。
在外乡任小学毕业班两年后,我调回了家乡工作。当再次踏入母校时,校园南边又增添了两排房屋,校园里的树木已然成林,繁茂的枝叶让学校显得一派生机勃勃。
从学生时代走来的人,任何一个曾当过学生的人都知道,一个老师的教学水平高低其实与其自身的学历、真实的文化水平并不一定完全成正比。有的老师即便身为教授、博士,但若讲解能力欠佳,学生听了也是一头雾水;有的老师哪怕只是初中、高中文化,可人家表达能力强,知道如何授课,学生们就能听得津津有味。
当时 Zq 中小学合在一起,分管小学的老校长还是我小学读书时的那位校长,让我接任三年级。这多少让我有些尴尬和手足无措。我这个没学过教育心理学,又不是正规师范生,根本没有带刚起步孩子的经验,再看看这些孩子们的父母,自己也吓了一跳,都是地方上的一些知名人士,有中小学老师的孩子,有公社书记的孩子,有街头乡镇企业头头的孩子,令人胆战心惊,压力巨大。
估计开学这星期,这些父母也在质疑我这个没带过孩子的大男人能不能带好这些萌娃。老校长鼓励我好好工作,也讲述了这个班级的具体情况。显然学校在各方面都对这个班级颇为关注,萌娃的父母也在拭目以待。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人能不能笑到最后,不言而喻,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必须发奋努力以弥补先天的不足,是不是很可笑呢,得让这些萌娃知道,让家长了解,也就这一星期的时间而已。
我连自己学习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凭空想象自己在小学读书时的情景来体会如何处理眼前带萌娃的事,到其他班级去学习探索,看看他们的学生怎么样,总之是绞尽脑汁到了痴迷的程度。
当时无奈的办法就是“凶”。
这些萌娃经历了幼儿园和一二年级阿姨般的教育,突然来了一个身材高大、胡子拉碴、样子很凶的男老师,都感到吃惊和惧怕。
我也知道小孩子对待学习仍处于游戏的态度,所以三年级学生的学习要领有其独特之处,处于转型期,首先要求学生该学习时学习,该玩耍时玩耍。正儿八经地上完半个小时课程后,我会突然让萌娃睁大眼睛看老师,然后给孩子们一个笑脸,说一句“现在该怎么办”?学生们会自觉回到书本上继续学习。我会配以及时的表扬和奖励,用来提高课堂效率,这是我的第二个“法宝”即“笑”。
第三是“讲故事”,三年级学生已经能够熟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要抓住他们自身的行为习惯,包括老师笑嘻嘻、板面孔,都能让萌娃感受到应该怎样做。要求学生平时听课、作业、复习、检查作业,都要习惯性地执行,并让学生把自己的行为简单地记录下来,无形之中让学生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在写字课、绘画课或是课余游戏时讲故事,萌娃都喜欢听。开学两个星期后,要求学生用几句话把自己一天的行为或是老师讲的故事记录下来。三年级学生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不会用文字表达自己的语言,也就是老师们所说的“用我手写我口”。
第四是表扬,无论在教室活动还是室外游戏,孩子们都会表现出争先恐后的特点,教师让做一件事时,马上会出现竞赛似的场面,最先做完的学生会高高举起手,等待教师表扬自己。多表扬、多点赞,少批评、少指责,错误谁都会犯,用很凶的面孔帮孩子找到犯错的原因,用笑脸盈盈去鼓励孩子改正错误。
三年级语数包干,我注重语文在字、词、句上的功夫。开学伊始,我就十分注重作文教学,一个月内就让学生每天写几句,期中考试后就要求每天摘抄一句优美词句,记一天的几句话,都是人手一册,以利于提高学生的写作能力。办公室里学生作业架上逐渐就有了我班学生的词汇本、造句本、优美词句摘抄本、周记本和作文本,学生书包里还有了日记本。
孩子们既怕我,又十分愿意接近我。
一个多月后,街上的人都说我是“孩子王”,学生父母是老师的看见了招呼也热情多了,大家认为我对孩子管得严,学生们认为老师喜欢自己,学校认为我教育学生有点办法,在教学上很钻研。学校里的教学调研、公开课都让我参加,也外出到苏州等地以及县组织的教学课让我参加学习。最让我有听课心得体会的是 ht 实验小学一位女老师上的中年级语文课文后面的习作例文,指导学生模仿习作。她后来介绍说几乎每篇课文都可以把读写训练作为重点,让学生能写能说,给我启发很深。
第二年劳动节后,区教育视导组一行十多人,其中还有几个乡镇中心小学的校长和教导主任,对我校进行调研。一早他们就来到学校,通知三、四、五年级(当时小学还是五年制)六个班第一、二节课改为看图说话的作文课,而且是同一张“看图说话”,作文纸张是平时的作文本拆开后分发给学生,由班主任负责看课,还有一位视导组人员监课,任教的老师都有些紧张。
第二天早晨,各班的作文成绩出来了,三个年级学生作文超过千字的有十多人,我一个班就有五人,占了近一半,其余几人都在五年级两个班里;作文字数达一千二百字的一人,就是我班的一位女学生。从语句通顺、叙事清楚、文字优美、符合记叙文六要素的状况来看,我班也遥遥领先于四、五年级。
看图说话的结果让视导组大吃一惊,他们马上调研了我班学生的各种作业,翻阅了学生的日记、周记和作文本,又看了优美词语摘抄本,还随堂听了我一堂课,认为我下了功夫,学生的语文水平是抓出来的。在视导组长作调研报告表扬三年级甲班时,我看着老校长得意洋洋的神情,自己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但视导组也不指名地批评我,不能在教室里抽烟,而且要严禁,这位组长后来到局普教股任副股长了。
暑假过后,学校易地新建,我又带了一个三年级,第二轮的管理和教学已经是驾轻就熟了,萌娃们都高兴地围在老师周围,教育教学氛围十分浓厚。第二学期春暖花开的一天,我准时在学校规定的作息时间内提前十五分钟走进了办公室,却看见老校长和教导主任已经在办公室里了,我几乎有点惊讶,办公室里一般是我第一个到,他们怎么这么早啊。还没等我打招呼,校长就说,接到局里的通知,今天教研室来听课,你准备准备,第一堂就是你的语文课。啊,打伏击啊,老师们都知道,那时的教研室老师就是教学上的最高权威,是判定教师好坏的最高法官,我有点紧张。
在晨会课上,我一方面布置学生预习新课,一方面紧张地为开课作最后的准备。见几个学生被教导主任陆续叫去,才知道是教研室的老师问询他们上的什么课。我吁了一口气,没什么,我又不会造假。新授课是语文《赵州桥》,我从小镇上的“桥”字入手,逐渐引申到教材《赵州桥》,全堂教学环环相扣,师生互动,节奏明快,一气呵成,一堂课解决了两个教时的问题。让萌娃们深入了解小镇上的桥也是那么高挑、清秀、漂亮,尽管拱桥体型不大,且是小镇上少有的大桥、高桥,远远看过去,仍有亭亭玉立的感觉。无论远看、近看、横看、竖看、桥下看,都让你找不出瑕疵,都让人赏心悦目,也为学生仿写打下基础。
下课铃声响了,听课老师陆续走出教室,只有一位戴着近视眼镜的教研室的老师还在向学生问这问那,查他们的作业,翻看他们的笔记。我也不管,在教室外抽起烟来。下午是语文组听课交流,我才知道,他是教研室的 x 老师(他也是我人生路上的一位贵人),在对校长、教导主任、语文老师们分析这堂课,说这堂课是他近年来听到的一堂好课之一,他说,他也曾经上过这课,还问我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后来,听区教育视导组分管小学的老师讲,县小学教导主任会议上,x 老师还专门讲,某某小学的一位知青上调教师上了一堂什么什么课,教学过程是怎么透彻,总之,他对这堂课给予了一定的评价。
自己虽然没做几年教师,但感悟到在职场中追求成功与成就,不断提升专业技能并取得显著成效,其中蕴含着自我实现的个人价值和职业理想;更感悟到青年时代的拼搏是一段充满挑战与机遇的旅程, 对个人的整个人生都有着深远影响;在任何职场上,任何事业都是技不在高而在爱,位不在高而在德,资不在深而在敬。